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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冢的火還沒有完全熄滅, 以防萬一,愛玩并沒有立馬帶着他們回門派,而是暫時在柳新鎮住了下來。

本來多鬧想要給姜升先治理下胳膊的,但他心裏有事休息不踏實, 還是先去找愛玩彙報了這一次遇到的情況。

“……其實小善抓我的時候, 他的陽壽早已耗盡了,做魔靈是唯一能讓他繼續的辦法, 但是他成為魔靈就沒有掌控這些魔靈的人了, 所以就非要一個幫手。不過我身殘志堅, 一直拒絕他,他也拿我沒辦法。”姜升激動的說着, “雖然他行事有點極端,但其實對六合門的弟子也算手下留情了。”

陸辛等人本就沒什麽大礙, 知道姜升要彙報情況也都跟着一起。

聽到他這麽說,陸辛想到仙女冢發生的一切, 附和道:“說實話, 雖然他把我們折騰的夠嗆, 殺了那些人也不可饒恕,但我并不恨他,或者說, 很難恨他。如果我們還是同門, 該多好。”

草草思想比較單純, 沒他們那麽深的覺悟,但是卻記得幻境裏一直反複提及的話題, 主動問道:“師父, 我有一點不理解,修真界并無動亂, 為何還要守護和平?小善想要替溫靜做的這種和平到底是什麽?”

愛玩吃着一盤果幹,擡眸掃了她一眼,反問,“你覺得官府的存在是為了什麽?”

“懲惡揚善。”

“若各國紛争,那官府該當如何?”

草草認真想了想,“小時候倒是聽宮裏的人說過,這種時候官府也會形同虛設了,好人被害,壞人嚣張,世間黑白颠倒,民不聊生。”

“那你覺得,修真界與之有區別嗎?”愛玩道。

草草愣住了。

好像的确沒啥區別。

他們雖為修士,但畢竟依舊活在人道,被欲望和七情六欲所掌控着。

圈子不同,會經歷的事情卻大同小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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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你可知竹齋聖人的時代,定下了修士一旦殺害普通人就必死的規矩。沒有人敢反對,只能遵從。”姜升看她還不算太明白,主動提及道。

草草不解,“為什麽呀?”

“她是修真界第一。”姜升豎起食指,“修真界雖然不分國界,但真正的話語權始終掌握在最強者手上。強者才有制定規則的話語權。”

“……”這點草草深有體會,訣雲宗這些年對六合門的打壓,不就是因為他們弟子的實力更強嗎。更何況,這一次,訣雲宗一開始就仗着他們門派最強,所以不讓進仙女冢。稍微弱點沒有依傍的修士哪裏敢反抗?

陸辛忽地想到了什麽,接話道:“當年我剛見到溫掌門的時候,修真界大概有幾百上千個門派。那個時候,民間有很多妖物,那些修士們除妖要收很高的價格,很多人是出不起的。甚至有時候為了換錢,都不惜把自己賣給妖物成為食物。”

“我所生活的村子裏那會兒鬧了妖,我們給不起這些錢,只能眼睜睜看着妖物把我的家人吃掉。”

草草一下子緊張起來,“然後呢?”

“妖物又來抓人那天,溫掌門出現并殺了他們。這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妖物都是修士故意放的,就為了騙取我們的錢。那個時候我就感受到,擁有一些能力的人一旦擁有特權,那麽,慘的只會是普通人。”

陸辛說着看向草草,“你沒有經歷過當年百千修真門派林立的混亂時期,所以你無法深刻理解和平為什麽難得。那個時候,人命比草賤,甚至連妖物都不如。後來,是溫掌門蕩平那些亂七八糟的門派,殺了那些為非作歹的邪修,結束了亂局,修真界才開始了和平的時期。”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聽上去多麽簡單的一句話,她卻付出了自己的一生。”陸辛提起溫靜的時候,臉上都是崇拜,而且,自從看到幻境裏的過去,他反而更能理解她。

當年因為魔靈之事,聯盟殺上六合門的時候,其實已經是亂的開始了。

權利争鬥不管在哪兒都從未停止過,有門派想取代六合門,自然要找事兒。

她若不死,修真界必定是要打起來的。

但正是因為她的自戕,才保了這修真界乃至六合門百年的和平。

雖然現在六合門處境不太好,但那也比亂世的時候好太多了。

陸辛一字一句道:“你能有機會去吃想吃的東西,玩好玩的地方,能有機會選擇做凡人還是修士,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能安穩的度過每一天,能正常經歷自己的生老病死,能好好的修煉學習……這就是溫掌門用盡一切換來的和平。”

草草在這一瞬間想到了幻境裏的種種。

在她因為不高興折騰人的時候,溫靜就因為有人欺負了門派的弟子直接殺到了對方家裏。

在她嘻嘻哈哈跟人吃喝玩樂的時候,溫靜一直在閉關修煉。

溫靜的人生裏,是沒有她自己的。

草草看了一眼愛玩。

她這輩子只在意愛玩。但愛玩總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只有一次,愛玩喝醉了,她聽到愛玩在溫靜的雕像下面說,如果有機會,他希望她能為自己活一次。可以想笑的時候笑,想哭的時候哭,想做什麽做什麽。

也是因為如此,草草素來不太喜歡溫靜。

但此時此刻,她卻忽然欽佩起她。

為了讓別人好,把所有負擔都抗在自己身上,換做是她,根本不會做這個掌門,或許早就瘋了。

“所以,只要她回來,我們就會好起來的不是嗎?”草草問了一句。

提起這個,扶輕想起來了,“對啊,不是說她會換個身體回來嗎?”

愛玩本來心不在焉的,聽到這句話當即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

金燦燦這一覺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自從用這身體之後,她還從沒這麽累過。

就是在抗揍樓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強度。

好在這身體只要修養好就沒啥問題,現在的她反倒精神滿滿。

她掀開袖子看了看,之前的青斑已經全都消失了。

她想把內丹融合到身體裏,但試了幾次都發現不行,也只能貼身戴着了。

外面陽光明媚,正好照在院子裏。

畢竟烈日灼傷的痛感還記憶猶新,金燦燦沒有立馬跑出去,而是先伸出了手。

陽光溫暖的熱意包裹在手上,陌生又熟悉。

但卻一點痛感都沒有。

反而很舒服。

過了一會兒,她把手收回來,沒有青斑也沒有痛。

看來這內丹效果是真的好。陰氣的滋養源源不斷,但又不會因此讓她與這天地間的陽氣相沖。

她慢慢地走到院子裏,陽光先是從她的頭頂,然後臉,肩膀,腿一點點照射到她的全身。

百年了,她始終都活在陰暗中,不敢正視陽光。

第一次不用遮擋可以被照耀的感覺真好。

陽光照得她身體開始微微發燙,身上冰冷的寒意都去掉不少。

金燦燦仰起頭,張開手臂靜靜地接受着陽光的覆蓋。

有什麽忽然在她腳邊蹭了蹭。

是那只狚靈狼。

金燦燦這次倒是多虧了它,特地從芥子袋裏拿了幾顆上品靈石喂給它。

狚靈狼一口全吞了下去,原本灰突突的毛發一下都變得柔順起來。

狚靈狼相當懂事,只要有得吃,有多少吃多少,絕不得寸進尺。

看到它吃完就又躺回她的腳邊撒嬌,她忽然想起了宋鶴之。

大鵝只會啄人,這狚靈狼可愛多了。

乖乖。

金燦燦伸手摸了摸它,回到宋鶴之身邊,你應該挺高興的吧?

也不知道宋鶴之那邊情況如何了?

金燦燦打算去看看大鵝,一陣腳步聲傳來。

金燦燦當即回頭。

愛玩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

看到她沒有戴幕笠,也沒有把露出的肌膚包裹起來,還有些意外。

上一次見到她的真容還是草草挑事。

不過當時看得并不真切。

如今陽光下的金燦燦,倒是和她的名字很帖,金光燦燦的。

只是,她身上的肌膚過于蒼白,四肢看着也極為纖細,有種再曬一會兒都能化掉的脆弱感。

唯獨那雙眼睛,淩厲冷靜,與這嬌弱的模樣極為不和諧。

這眼睛總讓他有熟悉感。

但明明他們根本不認識才對。

金燦燦拱手,“見過長老。”

愛玩對這些禮儀不甚在意,“休養的如何?”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之前就是太累了。”

愛玩轉身進屋,給自己順手倒了杯茶,“坐。”

金燦燦一看這就是有話說的架勢,猶豫片刻,在他對面坐下。

“這次你在仙女冢的表現,陸辛都告訴我了。”愛玩視線落在金燦燦身上,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看來愛池倒是教你不少好東西。”

金燦燦迎上他的目光沒有說話。

“——連金丹以上都不一定能有的戰鬥素養,你都具備了。”

“……”

對于這種問題,金燦燦早在來六合門之前就已經準備過了,所以很是坦然,“我生活在山野,見過的野獸很多,這大概也算是長期捕獵的生活訓練出來的。你也看到了,我這身體,自然要學習的更多一些。”

“是嗎?”愛玩的語氣裏明顯不信,但話鋒一轉,直接問道:“那小善,為什麽會把內丹給你?”

金燦燦就知道愛玩不像姜升陸辛他們那種愣頭青好忽悠,內丹她藏的很好,但還是讓他發現了。

她決定再忽悠一部分,“他覺得我和溫掌門有點像。”

“像在哪裏?”愛玩指尖輕敲桌面,若是別人或許愛玩還真就信了。

但小善……從在六合門起,掌門說的話都不好使,他只聽溫靜一人的。

他為了溫靜搞出那麽多人命,那麽惜命的人,連自己都搭進去了,最後卻忽然放棄一切把內丹給了她,這太詭異了。

“我勸你最好說實話,不然……”

門窗一瞬間被一股無形的風吹過,同時關上。

愛玩的劍直接懸空對準了金燦燦。

語氣從之前的懶散變得冷冽起來,“……我恐怕也留不得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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