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捷報
捷報
楚國邊境。
黃沙漫漫, 戈壁枯石。
陳國的軍隊正在行進,前方快馬,斥候來報:
“報!将軍,前面就是楚國的映沙城!駐守城池的西疆王畏懼我軍, 撤離了軍隊, 無人守城!”
“好!”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陳國主将大笑一聲,“那新繼位小皇帝乃無能鼠輩, 連蕃王都管不好, 簡直侮辱了他們楚帝的一世英名!既然如此,我軍自可長驅直入, 瓜分楚國土地, 斬了那小皇帝的人頭!活捉楚國皇室的宮妃!”
“将軍所言極是!”
與他并馬齊驅的副将貪婪地看向遠處映沙城的輪廓,“還有那楚國丞相安厭,當年計謀通天, 替楚帝騙取諸國那麽多城池,誘騙我們簽下和平協議…”
“莫要做不必要的!”
主将警告地掃視副将,不容置疑道:“安厭背靠隴川安氏,能力甚大,行軍前陛下特地叮囑, 此次一定要将他活捉, 和那楚國小皇帝的人頭一并獻上!”
“明白了, 将軍。”副将點了點頭,高聲對身後的軍隊道, “全速前進!準備攻城!”
“等等……”主将猛然勒馬擡手!
“什麽?”
“前方遠地,荒漠的沙丘利于埋伏, 若是有重騎兵沖鋒而下,我軍便猶如甕中之鼈。”
“将軍是否多慮了?西疆王撤軍, 楚國絕沒有軍隊能及時趕到映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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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不放心的是那姜老狗!”
年輕的副将顯然沒聽說過這些綽號,“姜老狗?那是何人?”
“楚國太尉,”主将沉聲回答,“他是楚帝的死忠,和當年的楚帝楚雲深一起打下了楚國,他的女兒就是當今楚國太後。”
“我們隐秘行軍,楚國這等狀況,他又怎會提前預料?”副将疑惑不解。
“他打過的仗比你吃過的飯還多。稍微一點動靜他就能猜出來。根據老夫對他的了解,他絕不會放任楚國被長驅直入。若是他早先預料,通過楚國太後緊急調兵,後果不堪設想。”
主将沉聲道,“謹慎為妙,原地警戒,傳斥候再探!”
“是!”
五人一組的斥候小隊從後方出發。
這組斥候明顯經驗豐富,為了避免暴露方位騎馬繞過己方大軍,從另一個方向前往映沙城前方的沙丘。
然後…他們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戈壁沙丘上,黑沉沉的重騎兵們渾身都被鐵灰色的裝甲包裹,不可驅散的陰雲一樣密密麻麻的占據了整片山地!
斥候小隊隊長瞳孔放大,猛然調轉馬頭,高聲喝道:“有埋伏!逃!分散開逃!通知将軍撤退!”
快馬疾馳!斥候們瘋狂逃竄!
有箭矢從後方射來!
一個斥候驅馬迅速往山石後躲藏,卻見那精鋼制成的粗暴箭矢劃過,連同斥候的腦袋在山石上炸出一道缺口!
無頭的屍體與戰馬被巨大的動力勢能帶着一個踉跄往前跑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
鮮血瞬間侵染了泥石。
見到日日同行的戰友如此慘狀,斥候隊長的雙目通紅。
很快,他就再也沒時間關心別人了。
又是一只箭矢從身後襲來!
斥候隊長猛然扭身,讓箭矢穿在馬匹上!胯/下的馬應聲而倒,讓他瞬間滾落在地。求生的欲望控制他無視身上的痛覺和傷勢棄馬而逃!
沙塵揚起,地面震顫。
龐大的陰影堵住了去路。
鐵質的蹄釘與沙石碰撞,踏出沉悶絕望的響聲,渾身覆蓋着冷硬鐵甲的高大戰馬打了一個腥臭的響鼻。
斥候小隊隊長跌坐在地,瞳孔驚駭的瞪大。
身形高大的怪物騎在戰馬上低頭看着他。
仿若巨人一樣的雄偉身軀被重型盔甲包裹,只在頭盔的縫隙處露出一對黑洞洞的眼睛。
冷酷、殘忍,似充滿着非人感的冰冷造物,僅僅只為戰争而生。
巨人擡起了手中的巨大馬槊。
逃無可逃。
“——呃啊啊啊!”
随着馬槊穿透肉/體的聲音,斥候隊長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他的整個人的胸腔被巨大的馬槊刺出一個空洞,穿在那長柄的刑具上,被穿着重甲的冰冷怪物單手挑在空中,又重重甩脫!
他的身體在空中被撕裂成了兩半,零碎落入沙石荒地中。
天上的血雨濺上了冷硬的重甲,不似人類的怪物盔甲縫隙中黑洞洞的眼睛興奮眯起。
他身後是同樣裝扮的怪物們,似虎似豹,騎在同樣被重甲包裹的戰馬上,仿若無法驅散的災厄陰雲,居高臨下地看向沙丘下方的陳國軍隊。
他們是被安厭投放過來,早已等候這場屠殺多時的五萬虎豹騎。
“……丞相有令,不留戰俘。”身上沾滿血跡的重甲虎/騎/沙啞地喃喃。
屠殺要開始了。
虎/騎/為首,豹騎穿插,重騎兵的鐵蹄開始震蕩大地。
戰馬嘶鳴着,他們俯低身體,加快速度借助地勢沖入了下方的陳國軍陣!
……
楚國,金銮殿。
早朝還在繼續。
有人抓着安厭當衆踹楚時鳴那一下發難。
“丞相是對陛下有何不滿嗎?此舉像是發洩私欲,作為一個臣子,未免對陛下也太過于不敬了!”
早就認為安厭氣候已盡的平昌候從文武百官中出列,斥責安厭,“這楚國的天下乃是皇室的天下,一個臣子怎可對陛下的旨意指手畫腳,強迫陛下更改!”
安厭放下手中金帶,緩緩轉動黑沉沉的眼珠,“那平昌侯是認為…本相做的不對?”
平昌候被她這陰冷的視線掃過,下意識戰戰兢兢地想低頭避開,回想安厭的所作所為,立刻有底氣冷哼,“肆意反駁陛下的旨意,如何又對?”
“平昌侯妄言。”安厭森然地掃視他,赫然露出一個冷冽森森的笑來。
正當衆人奇怪她為何這樣說時,她便桀骜輕慢地眯起了眼睛,平靜吐出來的話狂妄得叫人不寒而栗:
“陛下視我如父,天下之事,豈可不順我意?”
她這樣說着,擺弄人偶似的輕輕掐住了楚時鳴的下巴轉動,讓他直面文武百官,俯身貼在他耳後 ,如無法擺脫的溺死水鬼,陰冷輕笑,“陛下,您說是嗎?”
楚時鳴渾身僵硬,渾身血液逆流。
難言的恥辱伴随着安厭指間的摩擦密不透風地變成一塊紗,掩住他的口鼻,摻着熱氣,讓尾脊骨處由下而上地竄出酥酥麻麻的涼意。
羞辱?不…安厭正在他耳邊吐息,像把他當做私有物标記,仿若一剎那的星火燎原,染上安厭的氣息。
火星四處飄散,把這羞辱變得溫柔親昵,留下那清幽的竹露,捧起他緊繃的心髒,細密的附着。
安厭的聲音是具現化的恐懼,是讓人着迷上瘾的毒藥。安厭是這場君臣關系中的上位者。
……對,上位者。
楚時鳴聽見安厭在他耳邊輕聲說:“臣才是強權,把你的傲慢和貪婪都咽下去。”
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讓他感到一陣沒有緣由的顫栗。
恐懼和愛界限并不分明,楚時鳴的呼吸變得急促不勻,只聽到他的血液在耳中奔騰。
他似乎在…迷戀這樣令他顫栗的恐懼和羞辱。
身體為什麽會這麽奇怪呢?他完全說不上來,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想要掙紮,卻又生出一種舍不得的怪異想法…
像是獎勵他的乖覺,又像是對他的警告,安厭的手掌扣住了他的後腦,修長的五指插入他的發間,微微用力,扯緊了頭皮,發麻作痛,還讓隐秘的悸動逐漸上升。
楚時鳴站在高臺之上,僵硬地動彈不得,生怕暴露自己的異樣。
他口鼻覆蓋着安厭的掌心,以一種被挾持的姿勢。
因為恐懼,他克制不住嘴唇輕輕顫動,像是在金銮殿上,當着群臣,下賤玩物一樣隐秘而細密的親吻安厭的掌心,讨好于安厭這個他們不正常君臣關系中的上位者。
金銮殿中盡是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氣聲。
楚國是先帝打下來的,楚時鳴再不好也是先帝血脈,安厭這般行事,相當于是侮辱先帝。
姜太尉終于忍不住了,氣的發抖的手指着高臺之上的安厭,“安厭!你——”
“本相如何?”安厭打斷他,倏忽松開楚時鳴,沒注意到楚時鳴留念的神色嗤笑,“陛下不都還沒說什麽嗎?如何輪得到姜太尉來擔憂?”
“丞相此言差矣!”
平昌侯上前一步,冷笑,“陛下同意本侯提議的和親事宜乃是不得已而為之。陳國軍隊來襲,我楚國本就無力迎戰,丞相又斬了宋國糧商,讓兩國同時與我楚國敵對。”
“歸根到底,此事根源都在于丞相。丞相又有何顏面指責陛下?”
“更何況,丞相還在五日前,當着本侯與朝上諸公的面向陛下立下軍令狀,說要解決陳國軍隊一事,可現在呢?呵呵,毫無動靜!”
他裝出一副武将直言不諱的模樣,啐地粗魯道,“丞相莫不是打定主意要棄楚國而逃?”
“是極!”國子監祭酒出列,站在平昌侯身旁。
陸陸續續有官員站了出來。
“丞相狼子野心,臣複議!”
安厭一看,竟然都是前幾日在迎風樓見過的。
其餘朝臣見狀,連忙退遠拉開距離。
他們都知道平昌侯領着的這些人是最先被動搖利益、損失最大的那一批,默默後退讓開位置給他們,沒一個人接話,生怕待會兒血濺他們身上。
安厭要真老老實實因為立下的軍令狀受罰,他們自然樂見其成。
可安厭有前科,他們都知道安厭是個行事極端的瘋子和僞君子,報仇從來不隔夜,輕易招惹不得。
既然平昌侯願意帶着人做出頭鳥,他們便用不着去附和,以免惹怒了安厭,腦袋什麽時候和身子分家了都不清楚。
果不其然,安厭冷聲反問平昌侯:“本相何時說過,陳國軍隊一事不能解決?”
“那丞相倒是說說如何解決?”平昌侯冷哼一聲,“可不要只是嘴上說說。”
安厭眸色危險。
她最煩人陰陽怪氣,穿越來這邊以後,這種習慣便越演越烈,還養成了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習慣,一遇到就想砍幾個腦袋過過手感。
當即,安厭習慣性把手往腰間搭去,想拔出鏡湖劍,眸光一晃,手還未觸碰劍柄,忽然停下了這動作。
把守金銮殿的禁衛不是忠于丞相府的熟面孔……
他們身上沒有着普通禁衛的銀色甲胄,而是黑色的玄甲。
玄甲…先帝留下的親衛?
安厭低頭,總是倦怠微阖的雙眼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楚時鳴。
楚時鳴被她掰過下巴仰着臉,以為她發現了自己的異常,慌亂掩飾地抽了抽鼻子,還是剛才那被她弄哭的紅眼眶,不甘示弱的朝她回瞪。
很明顯,是楚時鳴和平昌侯這些人聯合想要找她麻煩。
安厭擡了擡眼皮,瞧見平昌侯帶領的一衆用胸有成竹的目光看着她。
“丞相莫不是又想在金銮殿上動手?”平昌侯得意洋洋地問。
“只是想着,陳國軍隊一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安厭擡起眼睛,露出一個笑來。
旁人看不到的系統面板上,赫然彈出來一條信息。
【陳國軍隊已全部殲滅,捷報将在三秒後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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