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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陳糯對裴知榅的出現并沒有意外，畢竟對方本來就是來接他的，這個時候遇上了很正常。

裴知榅說完便不吭聲了，視線緊緊跟着陳糯，似乎在等他解釋。

但陳糯沒多說什麽，只是看了看他：“你先等我一下。”

他從口袋裏摸出紙巾遞給秦羽，問：“你能自己回去嗎，要不要我送你？”

倒是秦羽察覺出裴知榅的氣場不對，接過紙巾，抹着眼淚默默後退了幾步，“沒事。”

“不許送他！”

陳糯伸出去的手還沒收回來，就見裴知榅臉色黑了下來，抓住他往自己身邊帶，語氣強硬又急，讓兩個人都有點反應不及。

“你別鬧。”陳糯想掙開裴知榅的手，神色示意了一下，希望他能讀懂。

但裴知榅早已經氣得不行，他一下車就看到陳糯懷裏抱着別人，腦熱的恨不得直接沖過來把兩人分開，沒有這樣做都算他極力克制的了。

他耐心本來就不多，此刻哪裏顧得上其他有的沒的，“不要！”

秦羽有點害怕疑惑地在兩人之間看了幾秒，怕他們吵起來，連連擺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們也先走吧。”

他說完就告辭走了，陳糯有些擔心，目光一直跟着，直到對方消失在街角。

裴知榅立馬攔在他面前，聲線沉沉不虞：“別看了，很好看嗎？”

周圍行人很少，偶爾能聽到路邊白楊樹裏的蟬鳴，陳糯斂回視線，無奈道：“外面太陽大，先上車回家吧。”

他真的覺得裴知榅對自己的某種占有親昵越來越過分，根本不像是普通情感裏面應該有的。

車內氣氛有點兒微妙，兩人誰都沒先開口，一路無言來到小區樓下。

車停穩了，陳糯下車，等了裴知榅一會兒。

裴知榅沒有想把這件事揭過去的意思，走了幾步路，終于忍不住停下，依舊追着他問：“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陳糯也頓住腳步，用力按了下鼻梁，“裴知榅。”

“嗯。”裴知榅應，眼睛裏閃爍幾許期望的微光。

“你耍小性子也要看場合，秦羽他——”

“他怎麽了。”裴知榅眼裏的光暗了下去。

陳糯顧及對方隐私，張了張嘴沒說，“沒什麽，我沒有要說的。”

他順着樓道往上走，回頭卻發現裴知榅沒有跟上來，嘆了一口氣重新後退回去，“怎麽了。”

裴知榅咬着牙質問：“我一過去就看見你們倆抱在一起了，有什麽事是需要抱在一起的？”

陳糯很想跟他說一句你也抱過我的。

“秦羽他，他和別人起了點矛盾，不太方便說。”

“那就能抱你了是嗎？你為什麽不推開他。”

陳糯覺得裴知榅肯定是某種認知出現了嚴重偏差，很是頭疼：“等會兒再說吧。”

他腦子此時也有點混亂，需要一點時間思考。

裴知榅被陳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逼急了，脫口而出：“之前是何宕鳴，現在又來個秦羽，陳糯，你成天怎麽就這麽能招蜂引蝶？”

話音落下，因為樓道空闊無人，“招蜂引蝶”這四個字不斷循環在耳邊，最後歸為空寂。

陳糯瞳孔一滞，幾乎不可置信，面色稍淡，語氣平緩：“裴知榅，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裴知榅也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陳糯緊抿着唇，一言不發地轉身上樓。

“陳糯，陳糯。”裴知榅瞬間慌了神，兩步并作一步趕上去，卻只聽到一聲房門落鎖的聲音。

他急忙敲了敲門，又從貓眼往裏面看，即使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沒人回應後，裴知榅就不敢繼續敲了，怕陳糯會更生氣。

他靠在門邊，摸了摸口袋裏的鑰匙，悔的腸子都青了，懊惱萬分地抓了把頭發，害怕得不行，要是陳糯以後不理他了怎麽辦。

煩死了，陳糯對他那麽好，他剛剛犯的什麽臭脾氣。

-

房間裏，陳糯反鎖上門，深呼吸了幾下。

他對裴知榅剛才的失言是有點兒生氣，但冷靜下來之後更多的是另一層猜想。

——比如裴知榅為什麽如此在意他和別的男人接觸。

占有欲強，喜歡黏人，說什麽就聽什麽。

這些都是裴知榅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情緒。

陳糯捏捏眉心，沒有去管門外的情況，家裏沒有幾件裴知榅的行李，而且裴知榅也不是無地可去，用不着他擔心。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想起來自己工作上還有些堆積的稿子沒處理，索性回到卧室打開電腦。

一開始他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心不在焉的描圖，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用心投入工作。

工作的時間過得很快，等陳糯眼睛被電腦屏幕亮光刺痛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快到晚上了。

外面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給木地板蒙上一層紗一般的金黃。

他把家裏的燈打開，來到廚房準備做飯，餘光瞥到垃圾桶快滿了。

夏天天熱，垃圾不及時丢的話容易有異味。

陳糯提起廚房垃圾袋，連同客廳的垃圾一塊收拾好，走到門口伸手拉門。

門開的一瞬間，他毫無預兆的看到腳邊蜷縮着一團人影，顯而易見愣住了，“裴知榅？”

那麽大個的一個人，蹲下來頗有幾分委屈可憐的味道，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至少在陳糯眼裏是這樣的。

裴知榅聽到聲音光速起身，看着陳糯驚愕的面容，高興了一下，然後拽了拽衣角，無措又小聲的試探喊了句：“陳糯。”

陳糯注意到他被汗水浸濕的鬓角，放下垃圾袋，眉頭霎時深深擰起：“你在外面待了一下午？”

裴知榅眨了眨眼點頭。

陳糯一下急了，把他拉進開了空調的室內，手背貼了貼他的臉試溫度，“這麽熱的天你在這幹什麽？怎麽不回去？”

裴知榅站在門框底下的那塊小地毯上，以為陳糯在趕他，死死拉着門把手，慌張道：“我錯了，對不起。“

陳糯：“什——”

“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就是太着急，不想看到你和別人在一塊，下次我肯定不會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裴知榅不顧其他，一連串說完，漆黑的眸子迫切的看向他。

過了良久，陳糯緩過神來，眼底閃爍着劃過微妙的情緒。

随後他關上門，“我不是說這個，你先進來吧。”

裴知榅猶豫了幾秒，才亦步亦趨的跟在陳糯後面，小心說：“你生氣怎麽樣就行，但是能不能別不理我。”

陳糯沒有正面回答，讓他坐沙發上，然後倒了一杯溫水，有點心疼的垂眸開口：“你多敲幾次門我就開了，傻站着不嫌熱啊。”

裴知榅姿态拘謹的像是剛來這個家，忙不疊接過水杯，聽陳糯這麽說，心裏甜滋滋的，“不熱，一點也不熱。”

“還說不熱。”他又忍不住皺起了眉，裴知榅本來就是二十歲氣血正盛的男生，大熱天守着站了那麽久，估計汗都流過好幾回了，沒有中暑已經是萬幸。

“你歇一會兒然後去洗個澡，衣服在你房間沒動。”

“好。”

裴知榅沒做停頓，洗澡的時候還偷偷用了陳糯的沐浴露和洗發水，很快一身清爽的出來，繼續回到原來坐着的位置，安分得不行。

陳糯只是回個卧室的功夫，沒想到裴知榅手腳這麽利索。

外面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他看着對方問：“餓了沒有。”

“我不餓。”裴知榅嘴上說着，肚子卻不合時宜的響了一聲，他臉色有點紅，捂了捂肚子。

“你先等着。”

陳糯說完去廚房煮了一碗面，還煎了兩個荷包蛋，十幾分鐘後端出來。

裴知榅捧着面碗遲遲沒動。

陳糯和他對視了幾秒，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你吃吧，我沒——”

他頓了一下，改口：“我不生氣了。”

如他預料的，裴知榅立馬挺直腰板，恢複了神采，雙目熠熠：“真的嗎，那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不然怎麽會去丢垃圾。”

陳糯當然是沒有吃飯，但他今晚本來就不太餓，也沒什麽食欲，加上心思有點亂，索性說謊不吃了。

“好！等會兒門口的垃圾我去丢。”

裴知榅這才拿起筷子，幾下就把面吃了個幹淨，連湯都不剩，看來是真餓了。

等他吃完飯，陳糯正在斟酌該不該讓裴知榅留下，裴知榅就殷勤的洗了碗，丢了垃圾回來。

他不禁好笑：“你這是什麽意思。”

裴知榅撓撓頭，舉止言行依舊是謹小慎微的：“我今天惹了你生氣。”

其實他還有好多話想解釋，但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是出于什麽原因才會情急之下說得那麽過分。

只是單純的怕陳糯不理他嗎？他不清楚。

所以最後他只能幹巴巴的問：“我還能繼續在這住嗎。”

陳糯轉頭靜靜地望向他，淺色的瞳仁裏好像沒什麽特別明顯的情緒。

裴知榅被白熾燈照着，身上最開始那股鋒利不羁的氣息已經消磨了許多，頭發絲透着朦胧的燈光，有種和這個家裏融為一體的錯覺。

末了，他長嘆一口氣，“裴知榅，你是不是喜歡我。”

話音落下，空氣裏是突然升溫起來的靜默。

裴知榅猛地擡頭，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從脖子紅到了耳根，“什..什麽？！你說什麽。”

也許是這句話沖擊力過大，他下意識結巴的補充了一句：“誰，誰跟你說，說的。”

陳糯聞言笑了一下，似乎只是随口一問，語氣放松下來，“那就好。”

剛才明明是裴知榅回答了否認，但他此時聽到這三個字，心髒驟地一沉，勉強維持住表情。

按照他的性格，換做平時的話肯定要追問幾句，可他張了張嘴又沉默了，突然被一股煩悶的情緒包圍，幾秒後又莫名的變成了委屈。

為什麽，為什麽陳糯能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好像對他不痛不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