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禁庭
禁庭
班稚趿鞋下榻,還沒有出門,腳邊就被扔了一只草編的筐盆。
翠香嫌惡地又踢一腳,本就七零八亂的花草更是粉身碎骨了。
她說:“這種不值錢的東西,夫人往後還是莫要再養了。”
翠香身後還跟着幾個丫頭,手裏都毫不例外的抱着幾個筐子。
筐子不算重,反複傾倒下來,裏面的草屑混合着被鏟斷的花木落在地毯上。
翠香掩住口鼻躲得更遠,忙不疊開口,“若是因為您的這些東西,讓前院那位有丁點兒閃失……”
她鄙夷嗤笑:“可別怪夫人不留情面。”
前院那位,說的自然就是珠珠了。
班稚快快的問:“珠珠怎麽了?”
翠香欲要發作,卻被芽兒打斷:“再過幾日,相信将軍就會回府了,翠香姐姐覺得呢?”
她拿将軍來壓她。翠香表情僵硬一瞬,又觑了眼班稚,見她垂頭不語,也就算了。
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這樣的事情,若不是侯夫人吩咐,旁人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班稚的心思都被芽兒的話牽着走了。
她問:“花奴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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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身子,把筐子擺正,一點一點,去撿地上粉身碎骨的婆婆丁殘骸。
白絨絨沾在她的指尖,又順着春光飛舞,漂亮極了。
這是班稚家鄉的花草,并不是什麽不值錢上不來臺面的東西。她滾着淚,垂着頭,不肯叫它掉下來。
芽兒要勸她,但班稚只是擦擦眼淚,拿手一點點的拾撿起來。
芽兒終于還是不忍,多嘴說了句:“宮中有變,将軍不在府裏。”
什麽時候回來,多久回來,都還是個未知數。
另一邊,翠香自然回院複命。
滿室藥香,珠珠躺在榻上,雙眸緊蹙,侯夫人攥着她的手,眸光微閃。
“送去了?”
翠香上前兩步,聲音很輕的嗳了聲,往裏探頭看了看,珠珠身上大片紅痕已經消減。
醫士囑托過,珠珠身上的痕跡正是因為院中的婆婆丁。
往前是千嬌百寵養大的女兒,哪裏見過這種荒野地長的東西,稍稍一碰,起了這樣大的反應。
侯夫人突然問:“晏歸何時離開的?”
翠香:“辰時就走了。”
侯夫人一下下為珠珠順着頭發,她睡得熟稔,沒一會兒眉心就松散起來。
侯夫人也跟着寬下心來。
翠香掩面一笑:“夫人和公主,當真是投緣呢!”
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後厲聲呵斥:“瞎說什麽!”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翠香只能認栽,跪下來,求饒都來不及,便被侯夫人的下一句話打斷:“這孩子的身份,不可妄議,若是多生了事端......”
翠香冷汗直冒:“奴婢明白。”
幾月前,因着公主在宮裏犯了忌諱,被聖人攆去懷安寺思過,宮裏娘娘思念愛女,這才使了法子先将公主接出來,安置在侯府好生寬待。
正巧晏歸班師,便讓珠珠喬裝打扮,跟随隊伍一并回了上京。
侯夫人說的對,若是多生了事端,誰也擔待不起。
珠珠身份特殊,府中上下,無一不精心侍奉,莫說是害的公主染上了病,只讓她稍受些委屈,也是不能夠的。
今晨宮裏傳了信出來,朝臣上下人心惶惶,指名道姓要晏小将軍進宮,為的什麽還猶未可知。
一概朝臣立于乾清殿外,手持笏板跪了有些時辰了。
小福子貓着腰鑽進去,正巧瞧見正在殿內侍疾的晏歸。
他心下有了計較,瞥了眼聖人,湊到晏歸身邊,聲音很輕:“淑妃娘娘傳您晚些過去。”
晏歸颔首,示意知道了。
小福子将藥盞端給晏歸,轉身出去了。
若是班稚在這裏,必能發現,榻上這位天下至尊,生的與她有三分相像。
晏歸将皇帝喚起來,一點一點喂藥進去。
聖人今誕不過四十有餘,身子實在不該這樣虛弱,雙唇青紫,眼下灰白,為的什麽。誰都不敢說。
“弄玉。”一雙嶙峋枯瘦的手指攥上晏歸的腕骨。
他動作一頓,道:“聖人,該吃藥了。”
“吃了這病就能好幾分麽?”他自嘲一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陪朕說說話。”
這盞被萬千叮囑必須喂進去的藥,就這麽在案幾上涼掉。
“弄玉覺得,你姨母如何?”
晏歸眸光一閃,筆直跪了下去:“臣不敢對淑妃娘娘妄加揣度。”
皇帝似乎早已猜到,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今日你非臣,朕非君。”
“我只是你的姨丈,你只是我的子侄。”
他觑了榻下一眼,笑笑:“過來,朕想跟你說說心裏話。”
他簡單挺起身子的動作都已很吃力了,晏歸看見,扶他起來,規矩妥帖的讓人說不出不是來。
他雙目渾濁,眺望虛空,攥在晏歸腕骨上的指甲陷進肉裏,他好像無知無察:“朕有一塊薄餅,朕不吃,但有人想吃。”
晏歸靜默垂眸。
“豺狼,鼠蟻,還有一只隐在暗處的白鴿。”
他側頭看向晏歸,含笑問他:“弄玉覺得,朕這快薄餅,給誰吃才好?”
晏歸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聖人的東西,自然是歸聖人所有。”
皇帝搖搖頭,仰在引枕上,“弄玉,你還記得多年以前,也是在這裏,朕攬着你,和你談天說地,多麽快活。”
他抛出話柄:“那時你說——”
“臣要做挑起大胥的脊梁,為大胥分憂。”晏歸深深吐了口氣,“臣記得。”
皇帝的目光落在小幾的藥盞上,盈盈晃晃滿杯棕液,從喉頭滾過,刮人心肺的苦。
“倒了吧。朕今日不想喝。”
晏歸停頓兩秒,才道:“聖人保重身體要緊。”
啪嗒——
藥盞落地,摔了個粉碎。
皇帝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淡淡:“朕累了。”
晏歸從殿內出來時,一衆朝臣擁了上來,右相齊雍問:“如何?”
晏歸說,安好。
不多時,裏面出來個年紀尚輕的小太監,高聲唱喏:“傳聖人口谕——”
朝臣跪下。
小太監清了清嗓子,開口:“朕還沒死,各位不必急着哭喪,都散了吧!”
朝臣面面相觑時,晏歸朝殿方向一拜:“謹遵聖人口谕。”
他起身走了,一衆朝臣也陸續散了。
小福子找到晏歸,在前面引路。
右相身邊有個名喚朗月的随侍,很得他寵愛,追上晏歸,道:“将軍稍停腳步。”
他從袖中拾出一張請帖,說:“将軍,我家大人邀您後日到寒舍赴宴。”
晏歸接過,漫不經心,“代弄玉謝過舅父。”
郎月點頭應是。
淑妃住尚清閣,往日禮佛觀香最為虔懇,如今正是她進殿奉香的時辰。
晏歸在外間等,看着從內室冉冉升騰的煙圈,沒有開口。
皇帝後宮簡單,當年貞舒皇後大行過後,只這麽二妃一嫔,近些年又因着皇帝身子不好,選秀之事便一直耽擱着。
皇帝子息單薄,早年間誕育的孩兒不少,但活到如今的,也只有二子一女。
分別是肅王蕭攬,端王蕭祯和其同母姐姐蕭鸾。
而淑妃,正是公主和端王的生身母親。
兩刻鐘後,茶水将涼未涼,從內室走出了個姿容清隽的女子。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少之又少,眼角細紋也只是平添溫柔。
晏歸起身,先拜:“淑妃娘娘金安。”
淑妃淺淺一笑,如三月春風,身上還帶着安息香的味道,只是沁透時間過長,濃重的有些令人作嘔。
“弄玉,快些坐。”淑妃上前兩步,握着晏歸的手,指節有些冰。
“珠珠可好?”珠珠是公主的閨名,聖人親點,取自珍愛之意。
“公主安好。”
淑妃松了口氣,話鋒一轉,又要落淚:“這樣一個傻孩子,我都說了不礙事不礙事,怎的非要替我強出頭。”
幾月之前,因着宮中一樁駭人聽聞的巫蠱之亂,皇帝降下雷霆之怒。
由肅王牽頭在尚清閣查出源頭,最終指認的是淑妃宮裏的一個小婢,因着嫉妒淑妃娘娘,才設計這樣一遭。
皇帝指責淑妃治下不嚴,公主在乾清宮外跪了一天兩夜,還被肅王彈劾擁親過度,婦人之仁。
珠珠氣不過母親受冤,拿刀子一片片剮了那侍女的肉。
肅王帶人收屍之時,那婢女死狀凄慘,血腥沖天。
一國公主如此暴戾成性,皇帝仁德,不忍重罰,只着人捆去寺廟蕩滌罪孽,也就算完了。
只是至今未曾松口讓愛女回宮,連帶着淑妃,也已經很久沒被皇帝傳召過了。
晏歸抿一口茶水,眼神一黯,“聖人決策,弄玉不敢妄斷。”
“縱然如此……”
淑妃緩緩開口:“你是我的子侄,如今有人要害姨母,弄玉便真的忍心麽?”
晏歸不語。
淑妃繼續道:“什麽冠冕堂皇的巫蠱之亂,若非西宮刻意設計,又怎會在我這裏搜出這種腌臜東西來。”
西宮娘娘乃肅王生母,案子又是由肅王經受查辦,豈不就是他說什麽便是什麽的。
“罷了。”淑妃嘆了口氣:“如今我不得見聖人,但心裏牽挂,弄玉今日可有伺候聖人服藥?”
“那藥是本宮命李太醫廢了好大功夫才配得,聖人服了有奇效,萬萬不可斷了。”
她瞥來一眼,意味深長:“只盼聖人能懂我的一番苦心。”
晏歸只說,娘娘仁德。
話至此處,淑妃忽然開口:“弄玉覺得……珠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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