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3】

周末，陳縱大部分時間都在宿舍做圖設計。

從周五晚上開始，微信一直有不認識的人加進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鄧世捷傍晚回來酸不拉幾地說他又被推上了表白牆，大概知道怎麽回事。

新接的單子做的差不多，他起身去陽臺歇了下眼睛，眺望遠處綠植發呆。大概待了五分鐘，打算回去把稿子發給老板，晚上找時間把課程作業敲了。

結果剛進宿舍，薛豪從他桌前路過，擡頭看見他，不屑地別開視線，在狹窄的過道誇張地避開他。

這一幕被接水喝的鄧世捷看到，無語地張了張嘴。過了會兒，他突然指着陳縱電腦，“诶诶诶，冒煙了，我靠！！”

他當機立斷跑到門口把閘拉了，宿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薛豪電腦剛打開想打游戲，不滿地說：“搞什麽啊？有病吧。”

鄧世捷：“等會要是着火了第一個燒死你。”

薛豪：......

鄧世捷除了家裏有錢，還特別不要臉。薛豪說不過他，講道理，如果打架也打不過他這個一身肌肉的男的，只好低嘁了一聲，不耐煩地看向那臺破舊的電腦。

“你那機子都快成古董了還在用，要不說你不愛和客戶線下聊，看到你設備這麽磕碜，誰還樂意找你。”

陳縱把電源線拔掉，看着筆記本鍵盤中心位置燒變形的位置思索一陣，彎身從櫃子裏拿出個塑料袋，将電腦放進去。直接忽略了薛豪的話，偏頭跟鄧世捷說：“再等幾分鐘才開閘。”

“行。”他應聲，看着陳縱往外走，追問，“幹嘛去？”

“有點事。”

...

本來晚上就打算出來透口氣，這下更不想在裏面呆。

剛才薛豪經過自己位置時手上拿着水杯，他懶得猜這人對自己的意見或者心思，只是澆了電腦，這個月的錢又得重新分配。

現在這個兼職做的還不錯，加上以後如果從事本專業計算機方向，一臺好的電腦非常有必要。想到這，他拿出手機，在官網上搜了一下，用上學生折扣和分期機制，最近還是得再多賺點錢。

遠處路口人潮聚集，他從來往的縫隙中看到一臺純黑色跑車。

建校至今，在悠海大學這麽張揚的只有一個——還是個校外的。

車往這邊駛來，果然在路過他時降速下車窗。

“晚上有空沒？”

“什麽事。”

“喝一杯？”

他本來想拒絕，不過電腦壞了，找他問點客源也行。沒多思考，拉開車門上去。

“行啊，很多頭一回坐我車的都不知道門怎麽開，底子還在。”厲嘉年打趣了句，陳縱沒理。

過了會兒，他問：“想去哪個酒吧？”

副駕駛的人視線平靜地看着前方的車尾燈，語氣随意，“你買單我去哪都行。”

“收到。”

直接開去了悠海有錢人聚集的天價酒吧，會員卡都不用出示，就有身材窈窕的服務生帶他到只對會員客戶開放的包間。

坐下後，厲嘉年在回信息。按下語音鍵，說：“我和我哥們兒去的，聊點私事。”

下一秒，視頻通話就彈了過來。厲嘉年低啧了聲，沒立刻接。偏頭問他，“介意不？”

“你随便。”沒什麽好說的。

接通後，是上次那個打羽毛球的女生的聲音。

小芙：“你把相機後置，我要看有沒有別人。”

厲嘉年照做，語氣卻不像最開始那樣溫柔耐心，反倒帶了絲玩味，“我要是有心帶人，這會兒已經藏起來了，你管不到。”

小芙：“哥哥！”

他站起來繞場一周，鏡頭給到随意坐那兒的陳縱。

厲嘉年：“吶，上次打球那個，和他有事情說。”

對面遲疑了會兒，盯着屏幕看了許久，才心不在焉地說：“好吧，那你今晚早點回來哦。”

“今晚？”他想了想，“今晚我不回去，明天一早我得去趟華京，我住機場附近那間。”

小芙再撒了會兒嬌，才依依不舍地挂斷電話。臨挂斷前，還說了些威脅他不許亂搞的話。

結束查崗，陳縱已經喝上了。

厲嘉年嘆了口氣，稀松平常道：“小芙在外面還有個金主。”

“你這麽愛？”他哂笑，不說多。

“各取所需而已，本來就沒太多真感情。”厲嘉年直接承認，指尖戴的戒指和玻璃酒杯碰撞發出輕響，“剛才見你一個人在那，有心事？”

陳縱搖頭，“沒有，最近有點累。”

“工作室的事情？”

“嗯。”

厲嘉年知道他現在在搞兼職，以前好幾次問他要不要去他家公司幫忙設計，他都拒絕了。現在在小工作室難免被壓榨，累也沒辦法。

“說說你吧，找我幹什麽？”陳縱放下酒杯，眼神平直地望向厲嘉年。

有那麽一瞬間，厲嘉年從他身上看到了疏離。明明高中的時候，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摯友，見過他以前的樣子，才會覺得現在的他太陌生。

“也不是什麽大事。”他邊說邊把手機又抓起來，點開幾個置頂中的一個，往上翻了翻，停在一行文字處。

-【以後有這個人的局都別喊我，什麽人啊】

“那天我和小芙走了，你怎麽惹她了？”厲嘉年看熱鬧不嫌事大，又覺得哭笑不得，“你沒事招惹聲聲幹什麽？”

聲聲。

陳縱對這個稱謂分散了些注意，心中冷笑着想，是你家聲聲招惹的我。

“哪裏惹她了，就正常打球。”

“正常打球？”厲嘉年思索一陣，“不應該啊，打個球能氣成這樣？”

“你是不是全力打的？”

“不然？”

“......”他無語，“就沒讓着點？”

“我以為她挺有體育精神。”

“......”

“行，破案了。難怪。”厲嘉年喝了口酒，但總算在他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哎，這人從小到大對女孩兒都這樣，不讓着也不欺負，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幾杯見底，厲嘉年又點了幾個新品。中途小芙似乎又打電話過來，試圖玩突擊檢查那一套，只是厲嘉年沒再陪她玩這種小把戲。

旁邊的陳縱始終不太主動說話，有問有答，渾身透着股死沉勁兒，看着又不是這麽回事。好像壞在冰箱裏的食物，打開才能發現。

陳縱：“今天本來找你是有事想請你幫忙，現在發現好像不用了。”

厲嘉年一聽有活兒，頓時來勁，追問：“什麽什麽，兄弟你有話就說，我肯定幫你。”

“小事，等之後解決不了再找你也不遲。”

“行。”他遲疑了會兒，欲言又止。

有的東西不好當面說破，就算這會兒微醺了也知道。

時間差不多，陳縱不打算多待，“你明天還出差，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不行，喝酒了。”

“我自己回就行。”說完，他擺了擺手，轉身走出包間。

走廊很多抽煙的，他皺眉，加快速度離開這裏。

-

半夜回宿舍，他下單了新電腦，選的分期付款，壓力沒這麽大。萬幸下午的稿子及時保存，之後抽空去工作室完善就好。

周一早八的創業基礎課，他和鄧世捷在中後排坐下，打算補覺，旁邊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戴着鴨舌帽的人。兩個男生心照不宣，可以憑借味道認人。

鄧世捷切換孔雀模式，手在桌底下熱情地跟她打着招呼，“hi！”

季榆聲：......

剛拿出書，收成一摞想往旁邊挪一排。老師開始講話，打斷了她的動作，不得已留在原地，臉色不太好看。

倒不是因為他，而是她花孔雀旁邊冷着臉的某人。

還說怎麽有點眼熟，原來是同學。一個對自己火力值拉這麽滿的同學，不知道的還以為欠了他巨款。

鄧世捷熱情地想和她聊天，發現她根本懶得搭理，後面直接戴上耳機開降噪，什麽都不樂意聽，低頭敲鍵盤，和助理對接工作上的事。

-【工作室那邊還在争取，老板，為什麽非得要那個設計師？如果關系不和，合作效果會大打折扣吧......】

-【他寫得好。】

讨厭是真的，脾氣超級怪。不過字漂寫的亮也是真的，和她審美很契合。

-【好吧，那我們再努力争取看看。】

第二節課，她直接跑了。

受不了和這兩個男的坐一排，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冷的像冰，倒大黴一早晨遇到他們。

這周還有很多攝影任務，之後幾乎有空閑時間，她就得和組員拍攝。

一直到這周的周五下午，她才得到工作室的回複。

-【季小姐，東從同意了合作，這是他微信，你們可以私下再談談。】

季榆聲抱着手機微抿唇。

他删的自己，現在還要她主動加！氣死了，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是如果這時候讓對方來加，他一個使壞又反悔了怎麽辦。

忍着不爽和郁悶，正準備點開名片添加，手機震了震。退出去看，是聯系人處多了個數字。

-【東從請求添加您為好友，驗證消息：合作】

季榆聲低哼了聲，嘴角不自覺揚起，幾秒後，生硬的壓下去，嘟囔說：“本來就應該他加我，得意什麽。”

重新添加回好友，她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對方更是開門見山，沒打算為之前的事解釋或者道歉。

-【考慮到新合作是長期合作，且之前沒有進行過這類型的合作，我建議先試稿，成品合适，确定我能勝任，你再決定要不要簽署長期合同。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互相理解。】

上來就這麽官方，直來直往的，倒是和那些成天巴結自己的人不同。

季榆聲想了想，【目前還在起步階段，産品暫時不需要直接融入書法，但是一些周邊禮物和品牌logo卡片會需要用到，用這些試？】

-【我需要知道你的産品範疇】

-【首飾，生活用品，服飾，玩偶，都有可能，只是先後的問題。】

-【了解。】

季榆聲皺皺眉，【那就先試我剛才說的。】

-【行。】

想起上次和那個姓李的設計師在工作室交流，看着他改，就算默契不高也能及時調整，她覺得線下見面能提高效率。只不過提出這個意見後，直接被對方回絕。

-【我不方便，只要你的要求具體，清晰地知道我們完全沒有默契就足夠】

“我說的明明很具體！”她抱着手機在床上翻了個身，旁邊許流星聽到，問她怎麽了，季榆聲忙着回信息，沒聽到。

-【行吧。】

同樣坐在宿舍裏的陳縱看到這兩個字，不自覺在腦中形成她的神情和語氣。不樂意卻只能忍，氣鼓鼓地妥協。

不是公主，是有公主病。

他心想。

-

半學期轉眼過去，臨近期末，兩個人都很忙。産品的對接進入一個比較緩慢的過程，給期末留了比較多喘息的時間。

慢慢磨到暑假，陳縱交的稿子達到季榆聲的要求。不知是不是脫敏，感覺這次她沒上次這麽難纏，也可能她良心發現，自己已經足夠耐心和容忍。

他有自己的社媒賬號，關注了她認證好的工作室官方號。

第一件産品是近段時間年輕人愛玩的手串，季榆聲本來就不缺錢，挑的料子比普通商家貴一些，售賣價格比別人高，但在合理範圍。加上新店福利，幾波宣傳下來，産品賣的還不錯。

早上讓助理招了個pr，确認完相關信息後，化妝準備出門。

“老板，你要去哪？”

她拿着唇釉在嘴巴上抹開，成膜後欣賞一番後，回答，“11 studio。”

...

“季小姐上回來的架勢，我差點以為她要把這裏收購下來。不管怎麽樣，你等會都要禮貌點，耐心點。”

陳縱靠在辦公椅上，穿着黑色的衣服，意味不明地笑一聲，“這樣她就不生氣？”

“是啊，她很講道理的。而且你不是說她滿意你的新作品嗎？我跟你将她很大方，這個客戶你一定要——”

話沒說完，引擎聲再一次響起。

只是這次的車和上次不同，她自己開來的，車停路邊後，開門下來，直接把鑰匙抛給門口保安，“大哥，幫我停一下。”

“這這這我不會......”對方看着如此昂貴的跑車，給幾個膽子也不敢開。

“沒關系。”她甜美地笑道，“蹭壞了不算你的。”

“不行啊不行啊——”

還沒進門，就有了點曲折。陳縱見保安老頭局促的樣子，眉間微微斂起。忽然起身，按下門禁開門，徑直走到她身邊，語氣很淡，“我給你停。”

季榆聲看到他，愣在原地，“啊？陳——”

她忘了他的名字，只是沒關系。他已經拿着車鑰匙上了車，娴熟地倒進車位後，不緊不慢下來，全程冷着臉，看似不大高興。

他把鑰匙像她剛才那樣，抛了過去。季榆聲吓一跳，沒接住，任由鑰匙直直砸到地上。

她又氣又委屈，“你幹嘛啊！”

陳縱原本已經走過她，只是聽到這話，腳步下意識一停。回頭，她眼眶紅紅的，拳頭攥緊，“我哪裏招惹你了，怎麽總是針對我！”

保安大叔不知發生了什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屋裏屋外許多人在看熱鬧，季榆聲更難受了，“保安一般都是可以停車的啊，我又沒有逼他，也沒有罵他吧！”

陳縱垂在身側的手輕顫了下，垂眼看她，“等我一下。”說罷，走回工作室中，在靠窗的工位抽出一個黑色夾子，在衆人注視下再次走出去。

門關上，他們聽不到什麽內容，眼睜睜看着兩人去了隔壁咖啡店。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