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消失的她(9)
消失的她(9)
審訊後, 滕飛被帶到了小別山指認兇案現場,包括那天晚上他們留宿的地點,偵查員發掘了新的物證, 是滕飛和劉羽微留下的,其中包括劉羽微準備送給滕飛的一個香囊, 可能因為那天早上去看日出太匆忙遺留在了那兒。
後來滕飛處理現場時, 也因為時間倉促,遺漏了少量物證, 但因山林僻靜,風沙掩蓋,從無被人發現。至此,滕飛殺害劉羽微的證據鏈全部完整。
這幾天孟思期的情緒并不好, 她本不是很感傷的人,但滕飛和劉羽微的故事卻給了她太大的沖擊。
唐小川趙雷霆他們同樣也有一段時間情緒低落,但也許因為經歷的案子多,治愈能力強,很快就投身進緊張工作當中了。
在做最後的筆記整理時,孟思期整理了滕飛的少年經歷。
十年多前, 滕飛的父親是個木工,平時走南闖北,挺受村裏人尊重,春節時,幾個親戚和村民一起将布票交給他,請他到鄉裏供銷社幫忙買布。
滕飛父親這一趟出門後,不知道什麽原因, 就再沒有回來。
一開始大家認為他遭遇不測,還很同情, 後來閑言閑語開始起了,說他是卷票潛逃了。
他們逐漸集合在滕飛家用盡辦法索要布票,滕飛的媽媽本來身體不好,經受丈夫失蹤和親朋的折磨,雙重打擊下,一下子病入膏肓,去世了。
十三歲的滕飛帶着比自己小五歲的妹妹滕蓉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滕飛吃苦能幹,還能讀點書報,這樣生活才維持了下來。
結合滕飛成年的經歷,孟思期試着給他側寫。孟思期最近就在啃讀犯罪心理側寫類書籍,她也希望學以致用,能夠側寫出滕飛的犯罪心理。
十歲左右的滕飛因為父親失蹤一定痛苦迷茫過,那是他人生第一個重大轉折點,也許他還一直渴望父親回家,連母親去世前夕,他仍舊還在渴望,可能最終,他開始怨恨父親的“不辭而別”。
但他又似乎在父親失蹤那件事當中看到一個細節,人在失蹤以後,便可以永遠銷聲匿跡,無論失蹤的方式有多荒唐。
母親病故是他人生的第二個重大轉折,那一次他不單單因失去母親而傷痛,他更痛恨那些折磨母親的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冷漠,他的心理防禦更強,但也更冷漠,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妹妹病重是他人生的第三個重大轉折點,母親曾在病逝前讓他照顧妹妹,妹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們相依為命。
他寫作之初,在縣報發表過一篇朦胧詩,将他和妹妹比喻做兩顆小樹,在風雨中搖曳,他必須長高長大,保護着她。
直到她病重,滕飛産生過失去她的彷徨,那不僅僅是他照顧妹妹多年的心血,更是對母親的承諾,也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可以生存的港灣。
孟思期的側寫僅限于此,但是她認為不幸的人也很善良,甚至更會懂得憐惜弱小。為什麽滕飛會那麽冷血殘忍,他內心的世界恐怕比她側寫的更為可怕。
這天,韓長林對孟思期和趙雷霆說:“你們倆去探望下滕蓉吧。”滕蓉的病還在拖着,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滕飛被逮捕,實際上韓長林的意思也很明确,讓他倆去和滕蓉轉達下滕飛的事情。
其實也許不需要他們轉達,畢竟滕飛被捕的消息已經上了報紙,而且滕飛寫的小說被封掉了,現在他的名字幾乎成為了過去式。
路上,趙雷霆說,雖然滕飛還沒正式移交檢察院,法院還未最終審判,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滕飛蓄意謀殺,手段殘忍,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趙雷霆語氣嚴肅,孟思期看着陽光裏的他,心裏感概,正義得以伸張,那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當孟思期和趙雷霆抵達醫院後,才知道,滕飛将賣書的錢全部留給了妹妹,所以滕蓉還能繼續住院,接受治療。
在見滕蓉前,二人找到了滕蓉如今的主治醫師張醫生,之前的那位宋仁愛醫生已經被拘留調查。
張醫生直接告訴了他們滕蓉的病情,他說,按照現在的醫療條件,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只能說化療後面她會越來越痛苦,而且時間可能不長了。
那天下午,陽光灑進了病房,孟思期再次見到滕蓉的時候,她已經坐不起來了,面色蒼白到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更是連一塊健康的皮肉都看不出。
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如果不是戴着防塵帽,大概她的樣子會更讓人疼心,孟思期已經有些不想繼續呆在這裏了。
“對不起……”滕蓉似乎努力在散發笑容。
她不明白為什麽滕蓉會說對不起,因此坐下來安慰她:“滕蓉,我問過醫生,你只要努力接受治療,一定沒事的……”
滕蓉沒有開口,似乎很吃力,嘴唇動了動,又看着孟思期,眼睛慢慢有些紅。
孟思期擔心是他們的來訪讓她産生情緒失常,便對她笑了笑,站起身來。趙雷霆一直站在旁邊,可能是看到滕蓉的樣子,整個過程緘默不語。
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孟思期原本想将滕飛的事情告訴她,但是又不忍心。
她終于決定就這樣了,對她說:“我改天來看你,等你能坐起來的時候。”
“思期姐……”滕蓉忽地開口,似乎很用力,“我不打算治療了!”
“嗯?”孟思期總覺得滕蓉知道了病情。
她忙彎下身安慰:“你別亂想,這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對不起羽微姐……我早就該死了……”
一顆混濁的淚水從滕蓉的眼角慢慢滑落下來。
孟思期頓覺有些難受,又安慰了幾句,沒有多做停留,就從醫院離開了。
幾天後,孟思期受委托見到了滕飛,他坐在鐵欄檻裏面,身着囚服,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問了一聲:“你見到我妹妹了,她現在怎麽樣?”
面對這樣冷血的人,孟思期打算直話直說:“滕蓉的主治醫師已經說了,她可能不行了,也就……這段時間吧……”
原本毫無表情的滕飛忽地晃了下腦袋,嘴角抽搐了幾下,但是他像是隐忍着,語氣有些重:“根本不可能,我明明留了錢的。”
“金錢不是萬能的,如果是萬能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生老病死!”
“你跟我說這些?”滕飛的眼神變得陰冷,低聲呢喃般,“想讓我悔恨嗎?我沒有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後悔!”
“我沒有想讓你悔恨,我只是告訴你,你妹妹已經知道了你的一切,她主動不接受治療。”
孟思期并不想感化他,這樣的人也很浪費她口舌。
不過滕飛卻慢慢變得冷靜,垂着眼睑默不作聲。
她站起身,最後表達了滕蓉轉達給她的話:“其實,滕蓉早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和劉羽微走向婚姻的殿堂。”
“這是,”她從口袋裏取出一副小卡片,上面是用彩色畫筆畫出的圖畫,“滕蓉給你的。”
滕飛拿在手裏,目光在上面停住,一動不動。
雖然畫得不好,但能清晰地看出,這是一對正在結婚的新人,男人穿着黑色西裝,手捧鮮花,女人穿着白色婚紗,牽着男人的手。
而他們的頭上,有一輪發出美麗光暈的明月,滕蓉在那裏标注,“這是我!”
當孟思期走向看守室的門時,她突然聽見身後,滕飛嚎啕大哭起來,那聲音凄厲無比,就像鬼魅的吶喊!
*
案子終于塵埃落定。
韓長林去交結案報告時,劉局很滿意地說:“長林,這個案子辦得漂亮!”
韓長林就是要等劉局這句話,他又謙虛又驕傲地說:“的确如劉局所言,案子非常順利,但是也遇到一些困難,好在咱們二隊的同事們都是好樣的。”
劉局拿起報告,翻了翻,“我聽說這次你們小別山的重要線索,是那個實習女警發現的。”
“孟思期,”韓長林忙說,“心思缜密,聯想能力強,是一個好胚子。只要培養培養未來可期,我擔心她翹尾巴沒敢大力表揚她。”
“我還擔心你翹尾巴呢!”劉局笑着說。
“哈哈……”韓長林也低聲笑了笑。
劉局又說:“但我怎麽記得你原來拼死不要她。”
韓長林讪笑:“這個,當時吧,确實腦子有些熱。”
“嗯,長林,任重道遠,這段時間能看出你們二隊确實改變很大,但是不能驕矜自負,一定要保持本色。另外,你們二隊和一隊,多打打交道。小道消息,你們的關系不是很好。”
“不對,”韓長林解釋說,“我和路鶴關系一直很鐵,您聽到的一定是什麽謠言。”
“嗯,局裏雖有合并一二隊的打算,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們保持本色,你韓長林這塊招牌,我不會輕易拿掉。”
韓長林行了一個正禮,“劉局你放心!我不會讓您和警局失望!”
走出局長辦公室的門,韓長林籲了口氣,他也是老江湖,今天劉局這番話明顯就是敲一敲他,又給他點甜頭,但是他也意識到,只要按照現在這個标準幹,二隊一定會成為局裏的标杆。路鶴那小子到時候還不得俯首稱臣。
韓長林心情很不錯,回到辦公室,拍了拍手:“兄弟們,下班聚一聚,這頓飯我掏錢!”
趙雷霆第一個響應:“咱韓隊現在這麽闊綽!”
韓長林斂了斂笑容:“趙雷霆,就你會說話是吧,我什麽時候對你們摳門過。”
“韓隊還是很大方!”那邊唐小川補了一句。
韓長林笑道:“你說,我現在為什麽喜歡和小川這樣優秀的同事工作呢?”
大家都開心笑了起來,孟思期正在整理筆記,也忍不住發笑。
下班時間,收拾東西,大家一起出門,這一行五人一起下班也是頭一遭,但誰都知道,最近二隊破了大案了,那走路的氣勢都不一樣。
路過的別的科同事只得繞路走,生怕被氣勢傷到。
剛走到大門口,也是湊巧不巧,迎面就碰上一群人,那不就是一隊嘛,正從前方走過來。
一隊人數較多,一共七個人,從人數優勢上就壓過了二隊。
除了那個羅肖國,別的人孟思期沒怎麽認識,但這七人中間的那個男人,卻一下子吸引了孟思期的目光。
身材高大,長身鶴立,身着非常貼身的棕色皮質夾克,走路時就像帶着一陣勁風。領口的白色襯衫露出一小截,正好半遮半掩凸起的喉結。
走得近一點,孟思期看清了他的臉,一張嚴肅甚至有些威嚴的面孔,皮膚帶點淺淺的古銅色,看上去很結實,棱角也極度分明,有些像漫畫裏用粗線條雕刻出的。那雙銳利的鳳眼正望向前方,好像帶着審判的氣勢!
不用猜,那人一定是一隊的隊長路隊。
兩隊相遇,猶如猛虎與雄獅的相遇,甚至有些劍撥弩張。
在距離一米遠處,兩隊的步伐幾乎同時停住。
空氣裏彌漫着一種若有若無的硝煙,無人說話。
片刻後。“路隊,剛回?”韓長林也許今天心情好,又受了劉局點撥,主動說了一句話。
路隊不茍言笑,一副氣宇軒昂而且略帶些傲色的表情,“嗯!剛回。”
“我聽說你們最近的案子有些棘手!”韓長林也不知道是什麽驅使,又說了一句帶了點挑釁的話。
一隊的所有成員似乎都有些按耐不住,面色冷了些,但是路隊在這似乎也沒有發作。
路隊淡淡說了一聲:“恭喜你們破了案子。”
這似乎也是難得的一句話,韓長林很滿意,他做了一個半邊手臂擁抱的姿勢,“走,一起吃飯去,我請!”
“還有點事,韓隊,改天吧。”
就這樣,兩隊交流完畢,這一切孟思期都看在眼裏,她不是很明白都在破案,怎麽還“對峙”上了呢。
其實接下來的事情更麻煩,雖然聊完天了,但似乎一隊和二隊都不想給對方讓路。
就這樣兩隊又幹巴巴對峙了半分鐘。
好在,韓長林高昂着頭,說了聲“回見”,從側邊走開了,這下,二隊人員都不情不願地跟了過去。
當天晚上,又是選在那家大排檔,孟思期明顯能看出韓長林心情很好,他還說:“我很大度,路隊啊就是太軸了。罷了,咱碰一個!”
“好!”
談笑間,孟思期終于再次聽到了韓長林久違的誇獎,韓長林抿下半杯啤酒說:“這次你們都有功勞,我們二隊誰都不賴,尤其小孟表現不錯。”
他有幾分醉意,朝孟思期看了眼,眼圈惺忪,聲音略顯含糊。馮少民酒量不好,已經躺在椅子上半醒半醉,嘴角浮現不易察覺的笑容,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趙雷霆今天主動要求不喝酒,待會開車送大家回去。他拿起茶杯,笑着說:“思期,韓隊可從不像今天這樣誇人啊,來,給你加油打氣,再接再厲!”
唐小川也頗有醉意,躺在椅子上,手臂伸長,酒杯提起,大聲說:“祝福!”
孟思期本來換了茶水,這時連忙倒了一杯啤酒,一口喝下,腹中翻滾,內心澎湃不已。
她望着霓虹一片,多美好啊!
*
孟思期家離得最遠,最後一個車送,她喝了兩三杯啤酒,并沒有醉,但是也微微有些暈,她半開窗戶,享受着街風的吹拂。
她突然想起來,問:“趙雷霆,你們都不喜歡一隊嗎。”
趙雷霆說:“雖然你看一隊二隊吧,表面上不和,其實幹實事時,都是往前沖,也互幫互助,所以說沒毛病,就是嘴上都得理不饒人而已。”
“那倒也是,你對路隊了解嗎。”
“路隊啊!”趙雷霆一邊打方向一邊說,“這人挺強的。”
“嗯?”
“他以前還有過被調到省廳的機會,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沒去。”
孟思期也意外,去省廳不是前途更好,她想了想問:“那他是不是家在今陽市。”
“好像,他是本地人。”
“那肯定是戀家。”
趙雷霆笑了笑:“路鶴這種男人,應該不會戀家!”
又吹了會兒晚風,孟思期總覺得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她問:“路什麽?”
“你來局裏這麽久,連他名字都沒摸着,公路的路,白鶴的鶴!”
路鶴?為什麽這麽熟悉,孟思期絕不會無緣無故想起一個名字,她斜着腦袋看向街邊,一個報亭從窗前劃過,她猛然想起,原世界她就是從新聞報道裏看到了這個名字。
路鶴!真的是他?
一樁三十年未破的“紅妝連環殺人案”,之所以在原世界引起關注,那是因為,一片老房子在拆遷時,從一個裝滿水泥的油桶裏,有人發現了破敗的白骨。
經DNA驗證,白骨的身份名叫路鶴,是三十年前,調查紅妝連環殺人案失蹤的刑警隊長。
而此時,路鶴正在調查的案子,就和紅妝連環殺人案幾乎如出一轍。
難道,她來到這個世界,有不可言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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