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夢話(兩章合一)

第23章 夢話(兩章合一)

“生日快樂”的餘韻經久不散,他和文承在門口面面相觑,尴尬地陷入安靜。

文承的神色實在是太精彩了,樓遠沒法移開視線。

過了幾秒,文承才擠出一句話:“……付之予呢?”

樓遠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些心虛:“他在樓上。”

文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在漸漸變得難以置信的視線中,樓遠終于想起來把這句話解釋一下:“他在樓上換衣服,被門鎖在裏面了,他說你上次來的時候鎖就壞了。”

這一出甩鍋沒有讓文承把注意力移走,而是在認真思考“換衣服”這件事。

在一片安靜中,付之予終于出聲拯救了他們:“上來。”

聽到這一聲遙遠的呼喚,文承艱難地把自己塞進門來,樓遠從鞋櫃裏甩出來一雙拖鞋。

文承換鞋的間隙抽空看了他一眼:“你現在倒挺像這個家的主人。”

樓遠正彎腰關鞋櫃,一只手撐在櫃子上,就着這個姿勢不明就裏地看他。

文承發出一聲感嘆:“真好。”

樓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仿佛聽到管家說“少爺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了”。

一邁進屋裏,香噴噴的飯香勾得人魂都在打轉,文承伸長脖子往餐桌上瞟:“香死了,吃的什麽?喲我靠,付之予做飯了?”

“上來。”付之予又說。

文承這才把眼珠子從餐桌上撈回來:“那個鎖吧,我的建議是把它拆了就得了,你家有螺絲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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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付之予和樓遠都不說話,他又問:“沒有?”

“……不是,”樓遠指了指門鎖,“螺絲孔在門側面。”

“哦……”文承摸着下巴想了想,“這個點也不好鎖匠上門,那就剩一個辦法了,你們把它砸開吧。”

樓遠覺得這個建議的可行性簡直為零,他正要說什麽,又聽到文承又一驚一乍的:“你這手怎麽了?切菜切的?”

樓遠為他改變話題的速度感到無奈,向後藏了藏自己的手:“沒事。”

“你們下樓吧。”付之予忽然說。

樓遠一愣,還想問什麽,文承卻像早知道一樣,攬着他的肩膀把人帶了下去:“走了,吃飯去。”

兩人樓梯才下一半,就聽身後“砰”一聲巨響,驚得人差點踩空。

樓遠轉過頭,大門已然洞開,門鎖搖搖欲墜地挂着,付之予站在門口,一臉若無其事。

就像這門是憑空炸開的一樣。

文承把他的腦袋轉回來:“走了走了。”

時鐘的分針已經晃晃悠悠走向5,沒有在零點吃上飯,頗有幾分遺憾,但付之予卻并不太在意,只是用非常明顯的不歡迎目光看着文承。

文承在餐桌前轉了三圈,下巴快要掉到地上:“這是你倆做的?這能是你倆做的?”

“你不在付之然的生日宴上吃蛋糕,跑來我這裏做什麽?”付之予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些嫌棄。

“我來看看你呗,我以為你孤家寡人,誰能想到……”文承話鋒一轉,“好吧,我就是路過,本來想跟你說說項目路演的事,明天我就回鏡川了,算了回頭微信說吧,不打擾你們,我走了?”

樓遠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禮貌性地客氣了一下:“這就走了?”

“走了,不然付之予殺了我。”文承大半夜也要戴上他那騷包的墨鏡,擺擺手走向前室電梯間。

樓遠目送他離開,直到聽見電梯關門聲,這才轉過視線去看付之予。

付之予換了身輕便的居家服,頭發被靜電帶的有幾分蓬松,看起來軟乎乎的。

他坐在樓遠的對面,低頭看了會兒長壽面,上面鋪着滿滿一層牛肉,一旁窩着兩根青菜。

“生日快樂。”樓遠對他說,“許個願?”

付之予閉上眼睛:“好。”

他許願的時間很短,樓遠還沒有猜出來會是什麽願望,便見到他的眼睫顫了顫,輕輕睜開。

樓遠把付之予送他的扭扭小貓拿出來,舉到面前:“這是蠟燭。”

看起來有些幼稚,但付之予還是非常配合地吹了一下。

“好!吃飯。”樓遠把小貓擺在一旁,拎起筷子來。

腳踝忽然貼過來了一團暖和的絨毛,松仁蹭着他,揚起腦袋眼巴巴地對他搖尾巴。

“你也沒吃飯?”樓遠摸了摸他。

“吃了。”付之予替松仁說,“它吃的比我們好。”

“好吧。”樓遠笑起來,“你家有酒嗎?”

“你想喝?”

樓遠指指頭頂的燈:“這麽好的氛圍,不來兩杯多可惜。”

付之予依他,拿了櫃子裏別人送的紅酒。

只是他沒想到樓遠喝酒沒輕重,紅酒當啤酒喝,一頓飯下來暈乎乎的,整個人都懵懵地愣在椅子上。

他本還糾結怎麽安排樓遠今晚的去向,這下倒是方便,哪也去不成了。

付之予把人扯去洗手間,打濕毛巾像擦小貓一樣擦了把臉,又把人拎回卧室裏。

總是鬧哄哄的樓遠今天像按下靜音,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全不設防地癱在付之予身上。

付之予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又擡手順了順他額角翹起的頭發,對他說:“客房平時不用,沒收拾,在主卧将就一晚上,有沒有意見?”

樓遠半合着雙眼不搭話。

付之予當他是默認。

四月份的天氣哪怕在地處北方的随川也算熱,但樓遠偏說蓋一層被子冷,蓋兩床被子又嫌沉,翻個身都翻不過來。

他擡起腿踢了踢被子:“這也太沉了,我感覺我像孫悟空。”

付之予覺得他好笑,把踹開的背角重新塞好:“一會兒就該熱了。”

樓遠迷迷糊糊地回應:“唔。”

十幾分鐘後,他忽然又“啧”一聲。

付之予差點睡過去,被強行從夢境邊緣扯回來,腦袋埋在枕頭裏,問:“怎麽了?”

樓遠聽起來像在說夢話:“煤氣關了沒?”

付之予沉默了半天,神游的意識終于轉回了腦子裏,他清醒一些,雖然不明白樓遠為什麽要這樣發問,還是認真回答:“關了。”

他答完,又偏過頭看睡在大床另一邊的樓遠,識別了幾秒鐘對方到底是醒着的還是睡着的,識別無果。

付之予翻了個身。

十分鐘後,樓遠:“啧。”

付之予一只胳膊搭在床沿上,奄奄一息:“怎麽了?”

樓遠問:“門鎖了沒?”

付之予沒答,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聽見樓遠綿長均勻的呼吸聲,才把胳膊收回來,嘆了口氣。

今夜過得太快,他只睡了四個小時,被人喊醒的時候感覺魂都飛上九重天了,睜開眼睛看着坐在他身邊的樓遠,一時間沒弄清楚今夕何夕,緩了半天才說:“又怎麽了?”

樓遠的頭發胡亂地翹着,他手裏攥着付之予的手機:“你弟剛剛來電話了,我替你接了。”

付之予從他晃動的手機屏幕上勉強看清了時間,早上六點半,起得比雞早,确實是他弟的自律人生。

“他喊你回家。”樓遠眼看着付之予冷着一張臉倒回被窩裏,又伸手去扒拉他,“說你這禮拜再不回去他就來找你。”

付之予聲音低啞:“你怎麽回他的?”

樓遠說:“我說滾你大爺的。”

付之予悶聲笑了起來,笑完才問:“這才六點半。”

“今天要上早八。”樓遠看起來精神不錯,完全沒有宿醉後的樣子。

付之予把自己團回被子裏:“知道了。”

樓遠在五分鐘後才反應過來付之予在賴床,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觀察了會兒付之予的側臉,等到對方睜開眼睛看回來時才心虛地移開視線。

被這樣一打岔,付之予也沒了睡意,但他不太想起床,好像這樣就可以無限延長這一瞬間。

“我不是故意要接你電話的。”樓遠忽然說,“我剛睡醒,以為是我自己的手機。”

“沒事。”

付之予的回答輕描淡寫,讓樓遠憋了很久才憋出來下一句:“有點不太好吧,這麽早,我接你的電話。”

是不太好,特別是在昨天他和付之然還為樓遠這個人起了些小争執,轉頭他又和樓遠攪和在一起,還漸漸變得不清不白。

但付之予從這個結果裏獲得了異樣的滿足感:“沒事。”

美味的紅酒沒有在樓遠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一起床再次變得活蹦亂跳,遠比付之予看起來更有精神。

付之予疲于應付手機裏鋪天蓋地的信息,昨天他提早離場時禮貌告知了所有人,唯獨沒有與付父和付之然提,這讓他們很下不來面子。

這二位打來的未接電話可以堆滿一整個屏幕,付之予看都沒看,一鍵删除。

微信裏倒是有些還算有用的內容,小李發來了自己公司的正式簡介,昨天新認識的幾個朋友也紛紛寒暄,付之予認真篩選了一遍,把幾個可靠的人選交給了文承。

走出家門後他與樓遠又要邁上各不相同的日子,樓遠得回去收拾店面,他要泡圖書館去刷那套怎麽也做不對的匹配題。

但也總有些事情在悄無聲息地改變,比如付之予與AA彙騰科技的聊天記錄不再變得冰冷簡短了。

似乎是格外水到渠成的改變,他們的主動交流不再需要一個理由為開頭,也無需以聊小狗為中場休息,一切都變得随心所欲。

付之予在晚飯時問了樓遠店裏的情況,只是沒有得到回答。

坐在圖書館長桌上的同學三三兩兩離開去吃晚飯,付之予做完最後一道匹配題,接到了一出意外的來電。

這是覃然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帶來了一個有些離譜的消息。

“你說樓遠怎麽了?”付之予站起來走到樓梯間去,對面的聲音有些亂,他沒有聽清楚。

這個反問讓覃然居然難為情了一下,但還是扯着嗓子如實說:“樓遠在酒吧,喝懵了,不走,非說你家煤氣沒關,讓你找他關一下。”

付之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他又去喝酒幹什麽?”

“又?我怎麽知道,感覺他心情不好,問了也不說……你的關注點怎麽不是你家煤氣?!”

付之予看着圖書館一樓虛空中的一點,思緒混沌起來。

樓遠一直是個聰明又敏銳的人,自己昨天的表現過于反常,哪怕這些細小的改變未必對樓遠帶來心情影響,他也絕對能夠感受出來,無非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樓遠生活裏的煩心事太多,付之予沒有自大到認為對方是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感情問題而買醉,可此時也難免感到心情複雜。

“……地址發我,我現在過去。”付之予嘆了口氣。

定位的酒吧不是橋西路酒館,離大學城有點遠,地鐵幾站地過去的商圈,這裏的酒吧街很出名。

付之予知道這兒還是因為他那群不算相熟的有錢朋友們喜歡光顧,這裏幾家的酒水質量不錯,勉強能入他們的眼。

酒吧門口的霓虹燈快速閃爍着,配合鼓點強勁的樂曲,一派燈紅酒綠。

付之予低頭推門走入,在覃然那抽象的描述裏找到了樓遠的卡座。

他們甚至沒有另開一間包間,三四個人擠在一張桌子後,在嘈雜的背景音裏要扯着嗓子講話,付之予認出除了覃然外其他幾人都是樂隊的樂手。

其中兩個正格外費勁地把樓遠推回椅背上,樓遠不吵不鬧,只是執着地要往桌面上栽。

“付之予!”覃然第一個發現他,立刻高聲招呼他,“來幫忙!”

他喊完,又去叫樓遠,距離近得快要親上:“付之予來了付之予來了,他來找你關煤氣了!”

樓遠還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不過右手上的創可貼已經被摘掉了,他仰着頭靠在椅背上,頭發淩亂地壓在腦後,眯起一只眼睛看過來。

付之予走到他面前,微俯身看着他:“樓遠?”

樓遠那雙眸子黑沉沉,他喉結滾了滾:“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叫人家來的嗎?”坐在樓遠左邊的男生實在扶不住他,“實在不行把樓遠擡回去吧,以前他喝成什麽樣都能站起來走路,今天不知道犯什麽毛病了。”

付之予擡手按住樓遠的肩膀:“我帶他走。樓遠,醒一醒。”

覃然也擠過來,捏了捏樓遠的臉:“他不會喝傻了吧?”

樓遠一把拍飛他的手。

“他為什麽喝酒?”付之予問。

“不為什麽啊,喝酒還為什麽?”樂隊男生說話有些大舌頭,轉而問覃然,“樓遠說為什麽了?”

覃然揉着自己被拍麻的手:“估計是昨天跟人打架了心裏不痛快吧。”

“樓遠。”付之予又叫了一聲。

這一次樓遠聽清了他的聲音,把目光從覃然的手挪到了付之予的臉上。

他看了幾秒,再次掙紮着要坐起來。

旁邊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攔他,還以為他又要栽倒在桌子上,沒想到這回樓遠坐穩了,揚着頭說話聲音有些悶:“付之予。”

“嗯。”付之予的手仍然虛虛懸在他的肩膀上,“能起來嗎?”

樓遠處理着這句話的信息內容,在大腦轉譯一下,最後點點頭:“能。”

“能?你能個屁!”覃然罵道。

樓遠看着遞到眼前的手,借力站了起來,腳下卻不太穩當,又被人一把扶住。

付之予站在桌子與沙發之間,沒有向後退的餘地,樓遠大半身子都靠在他的肩膀上,讓他的手一時間找不到落點。

但樓遠沒有繼續讓人扶的意思,他站穩後腦子又暈了幾秒,緩過勁兒後開始自顧自向外走。

幾個人立馬又追了上來,像捧着心肝寶貝一樣:“你要是摔下去了就該進醫院了!”

樓遠壓根聽不見,走出幾步被人橫腰擋了一下,低頭才看清是付之予的胳膊。

付之予攬着他,轉頭對覃然幾人說:“我帶他回去了,你們繼續玩吧。”

“帶他……”覃然撓撓腦袋,“回哪?”

“我家。”付之予說。

酒吧裏充斥着濃郁的酒味,氣味雜亂無章,混在一起堵得鼻腔發悶。

推門出去迎面便是晚風,吹散了些攪得人胃口不适的酒氣,涼風輕柔地貼着皮膚而過,四月的夜晚是最舒适的天氣。

付之予四下沒找到椅子,只好扶着樓遠靠在路燈邊。

“想不想吐?”付之予問。

樓遠說:“不。”

聲音比剛剛聽起來要清明些,大概是新鮮空氣的湧入叫人清醒幾分。

出租車繞了五六分鐘才到,從酒吧街到長竹社區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車子從快速路劃過,颠簸間樓遠坐不穩,總在向一旁倒。

付之予把他扶正幾次後也不再管,随便他靠在自己肩上。

車子裏放着低沉舒緩的音樂,車程過了小一半,樓遠忽然開了口。

“我在想你之前說的話。”

這句話讓付之予心下狠狠一跳,他側了側頭,樓遠的發絲蹭在他的下巴上,像松仁的毛耳朵。

“什麽話?”

“我跟每個朋友都這樣嗎?”

付之予聞言,呼吸放得很輕,有些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同潮汐般,湧上來又褪去,不等他琢磨清楚,心裏就只剩下一層淡淡的水痕了。

付之予輕聲說:“你已經告訴過我答案了。”

這一場對話有些艱難,樓遠隔了許久才說:“哦……”

他的尾音拉的有些長,聽起來還是不太清醒的模樣。

付之予等待着他的下一個問題。

“你昨天為什麽要來找我?”

每個都是稀松平常的問題,可這些問題的答案卻都帶着暧昧不清的色彩,反倒讓付之予當初那句提問變得不同尋常。

——你跟每個朋友都這樣嗎?

“昨天我來找你是因為我不想在那邊呆着,不舒服。”付之予說。

這也是昨天他如實答過的,只是此時的心境又變得更微妙些。

樓遠問:“現在我問什麽問題你都會回答嗎?”

低沉的音樂聲把車子塞得滿滿的,輪胎劃過地面的摩擦聲都變得刺耳,先前心跳很快的付之予在此時平靜下來,最關鍵也最暧昧的問題,他反而答的最坦然:“是。”

樓遠想了許久,才說:“你想要當我最特別的那個朋友。”

“是。”

不知是哪個字刺到了樓遠,他很突兀地皺了下眉頭,又垂下了眼睛,好像在躲避什麽,又像在掩蓋什麽,語氣變得有些低:“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付之予沒有答話,他只是看着樓遠垂在他肩上的腦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牽引着他們之間的距離。

似乎有些太快了——從他感知到自己的心動,再到樓遠察覺到他的異常,幾乎只用了短短一天時間。

只是這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事情,血腥的群架現場,飙升的腎上腺素,狼藉滿地裏的生日禮物,酒精、酒精。

太恰到好處了,付之予甚至不敢去回憶在彙騰科技店門口、路燈下的那場對視,那一刻連風都是感情的催化劑,把所有大膽的、激烈的、難以抑制的心緒全部蒸得咕嘟咕嘟冒泡泡。

付之予甚至要懷疑文承是否向樓遠透露過他的性取向,不然為什麽樓遠會發覺的這麽快。

可他仔細回想樓遠的話,又覺得是他自己在過度解讀,畢竟文承在喝醉酒後說過更暧昧與莫名其妙的話,糊塗的時候腦神經都像過年貼對聯的漿糊,沒有邏輯的。

付之予忽然意識到,樓遠從始至終在确認的關鍵詞只有一個,是“朋友”。

他在确認自己想要“朋友”。

有點奇怪,這瞬間付之予在電光火石間一閃而過了什麽念頭,但這剎那太快,他沒有捕捉到。

“樓遠。”付之予最後說。

“嗯?”

付之予問:“你喝酒斷片嗎?”

樓遠沒想到是這樣的問題,笑了起來:“不斷。”

“好的。”付之予說。

他還沒有來得及把這份情誼定義為“暗戀”,就已經被暗戀對象瞧見了。

付之予看着窗外向後倒退的風景,心口積郁了很久的一團氣突然梳開了。

他對自己很了解,他不是個擅長暗戀的人,但他應該比較擅長明戀。

擅長彼此心照不宣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明戀。

特別是對樓遠。

樓遠在後半程睡了過去,車子安靜地穿過社區門口的安保亭,穿過別墅區綠化帶,停在高樓下,付之予叫醒他,可樓遠睡醒一開車門就皺起眉,撐着車頂緩了半晌。

付之予看他的樣子,以為是要去吐:“胃不舒服?”

“腿。”樓遠咬着牙把門合上,撐着膝蓋錘了半天,“又膝蓋疼。”

“又?”付之予去拉他,把人帶進電梯裏。

“生長痛。”樓遠比起兩根手指,“雖然二十多歲,但仍然在堅持長個兒。”

付之予了然:“骨頭疼?”樓遠點點頭。

付之予說:“這是缺鈣了。”

“不可能,我很健康。”樓遠說得斬釘截鐵。

電梯門打開,付之予把人扶到沙發邊坐下:“你膝蓋疼是在從骨頭裏抽鈣。”

“我草……”樓遠立刻抱住自己的腿。

付之予覺得他喝醉酒後很好笑,比平時那副拽裏拽氣的樣子多了幾分可愛。

他趁着樓遠不注意,順手摸摸他的腦袋:“明天給你買點牛奶喝。”

“明天?”樓遠被觸發了關鍵詞,“嘶”一聲,“明天好像有什麽事,我想想。”

付之予站在一邊等他想。

“想起來了!”樓遠打了個響指,“明天你要去相親。”

“相親”兩個字震碎了付之予的心門,他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只覺得整件事都透露着詭異:“什麽相親,我不相親,哪來的相親,我……你聽誰說的?”

“早上你弟打電話說的啊,明天你去相親,讓你別忘了。”樓遠對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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