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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景瑞淵的手不自覺握成拳, 正欲開口,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徐同站在外面說:“老板,藝人名單都整理好了。”
與此同時, 手機那頭,柳塵甕聲甕氣地說:“我剛剛在洗澡。”
他頭發還沒擦幹, 因為一直滴水,他幹脆撩起浴袍的一個角在擦頭發,因為不方便睜眼睛,所以始終閉着, 根本沒注意到手機是視頻通話的界面。
景瑞淵喉頭幹澀,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嗓音微啞:“衣服穿好。”
柳塵擦頭發的動作微頓, 終于睜開眼, 這才看到屏幕中的自己是什麽模樣。
衣衫大敞, 用一覽無餘來形容毫不為過,而屏幕那邊只能看到景瑞淵緊扣的黑色領帶和白色襯衫包裹的健碩胸膛,也不知對方此時是什麽表情。
終于意識到這是視頻通話, 柳塵面紅耳赤,慌亂之下攏緊浴袍,卻被濕漉漉的衣角涼的凍了個哆嗦。
“先換睡衣,換好了把頭發吹幹。”景瑞淵低啞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出, “不着急,正好我處理點事,視頻不挂。”
“好。”柳塵嘴唇輕碰, 聽話地去換衣服吹頭發。
景瑞淵這才擡頭:“進來。”
徐同推開辦公室的門, 把一摞文檔遞上前,認真彙報工作成果:“篩出來的一共三十七個人, 這張是名單。”
“知道了,你可以下班了。”景瑞淵擡起右手把文檔接過來。
徐同瞥見他的左手懸在手機屏幕上,不太看得清被他遮住的是什麽,只能依稀辨認出似乎是什麽視頻,因為有很小的聲音。
徐同心裏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老板該不會在加班的時候看小黃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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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擡眼對上景瑞淵那張表情冰冷駭人的臉,這樣荒謬的念頭立馬飛走。
為保住這個月的獎金,徐同不敢再偷看:“那老板我先走了,您早點回去。”
辦公室的門重新被帶上,景瑞淵這才移開手,屏幕中看不到人,依稀聽見吹風機運作的呼呼聲,柳塵還沒收拾好。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吹幹頭發、穿好睡衣的柳塵重新拿起手機,這回他把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顆,也終于在屏幕中看見了景瑞淵的臉。
兩個人默契地沒提剛剛發生的事,柳塵聽見景瑞淵問他:“過敏都好了?”
“好了。”柳塵自覺把手機鏡頭朝自己臉上湊近了些,方便景瑞淵檢查。
“嗯。”景瑞淵不久前才看到柳塵早上給他發的過敏痊愈的消息,不放心才決定打個視頻親眼确認一下。
“你還沒下班?”柳塵雖然早已猜到景瑞淵慣例加班,但這幾天他淩晨還留在辦公室的次數似乎變得頻繁了。
“後天就出差了,把能處理的工作集中處理掉。”景瑞淵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了。
有點晚,但對他來說習以為常。反倒是柳塵,進了劇組拍戲後,作息比以前混亂許多。
思及此,景瑞淵說:“你睡吧,我挂了。”
“你……”柳塵開口,“你看完桌上那些就回去。”
景瑞淵緊繃着唇,如果以前別人讓他少工作,他只會覺得這些人別有用心,因為他看似什麽都有,其實很多東西根本不屬于他,那些人勸他不是為了他好,全都在等他懈怠的那一瞬間,把所有東西搶走。
但視頻中,平時總笑着的柳塵此時微蹙眉頭,眼中流露出的是貨真價實的擔心。
景瑞淵提醒自己,對方不僅是為了協議,還是個非常好的演員,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好,看完回。”
柳塵蹙着的眉頭舒展開:“那我睡覺了,晚安。”
“晚安。”看着他挂斷視頻通話,偌大的辦公室歸于寧靜,直到手機屏幕黑下去,景瑞淵才放下手機。
*
禮拜六柳塵的戲排的更密,既有常規戲份和補拍,還有一場向女主告白的情感爆發戲,中間除了吃飯,他只在寇千蘭情緒緩不過來時休息了半小時。
“海城有什麽比較有名的祈福的地方嗎?”休息時,柳塵與小漁閑聊。
小漁不僅在海城讀的大學,她也是海城本地人。
“祈福?求姻緣倒是可以去安海寺,全國有名的。”小漁說着說着,覺得不對,“不過塵哥你也不用求姻緣,你想求什麽?”
柳塵回答:“求平安。”
“幫董事長求?其實我覺得求什麽都行,心誠則靈。”小漁道,“就是安海寺離咱們這兒特別遠,開車過去都得兩個小時。”
“嗯。”柳塵打開手機搜了一下,确實很遠,不過不少人反饋很靈驗,尤其是姻緣,好在也有平安福可以求,正好他明天中午才有戲,趕早去來得及。
“柳塵!千蘭那邊好了。”遠遠的,姚詩拿着喇叭叫他。
“來了!”收起手機,柳塵起身進棚。
*
“Cut!柳塵,你這樣不行。”姚詩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指導,柳塵拍戲這麽多天,還是第一次NG超過五次。
劇本中,俞秀再也無法忍受碧玉被黃魏打,第三次試圖勸碧玉離婚,但碧玉說什麽也不同意,只是一如既往地說不會離。俞秀心中的焦慮、心疼和深愛攪得他不得安寧、夜不能寐,這次他的情緒終于徹底爆發。
柳塵NG的原因是情緒爆發的力度不夠,而且是斷崖式脫節,因為他怕太用力制住寇千蘭會讓對方受傷。
“你不能怕傷到千蘭,手上動作一輕,整個情緒的爆發點就落回去了。”類似的話姚詩已經重複第二遍了。
寇千蘭笑道:“柳塵太溫柔啦,完全就是那種不會欺負人的乖小孩。”
“那倒沒有,我小時候也跟人打過架。”柳塵久遠的記憶中,小時候是跟人打過架的。
“看不出來啊,為什麽打架?”寇千蘭驚訝地瞪大眼。
“不記得了。”柳塵記得,只是不想說,原主小時候被管教的很嚴,幾乎出不了家門,更不談跟人打架。他萬一說多了被記錄到花絮裏,哪天柳鑫嵘發現察覺到不對勁會有點麻煩。
姚詩換了個角度,問他:“你覺得,俞秀在抓住碧玉手的時候,在想什麽?”
“有不平,有心疼,也有恨吧。”柳塵看劇本時,分析過很多遍俞秀的每句話和每個動作。
俞秀這個人心理活動看似複雜,其實出發點很簡單,他小時候被碧玉從黑暗裏拯救出來,所以他也想把身處困境的碧玉救出來,對碧玉這個人的感情可謂是執着到可怕。
愛之深,恨之切。
一切行為都建立在這兩個感情的拉扯上。
“柳塵你有恨過什麽人嗎?或者對你來說這個字有點過,你有讨厭過誰嗎?”姚詩又問他。
讨厭誰?
穿書前,小時候的他讨厭過和他打架的小朋友,但那是年少幼稚的情緒。如今,真要說讨厭誰——
一張張面孔就像萬花筒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馬萬、丁铠一、景越、景恒,甚至聖億白色莊園的每一個傭人,他都讨厭。
“讨厭的人有很多。”柳塵回答,“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姚導,千蘭姐,辛苦大家,我們試一遍?”
其實他的讨厭比起俞秀的恨肯定很淺薄,他讨厭這些人并且不在乎他們的死活,但俞秀哪怕對碧玉有恨,卻還多了一層在乎。
不過,他可以自己捕捉到名為“在乎”的情緒,肯定不到俞秀深愛碧玉那個程度,但他确實在乎景瑞淵的安危,因為景瑞淵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可以無條件相信的依靠。
“多試幾遍也沒問題,你的NG次數可是那麽多新人演員裏少到找不出第二個的,我允許你預支未來的NG次數。”姚詩對演員苛刻但有耐心,更何況柳塵雖不是科班出身,但演戲很有靈性,好好教導絕對會成為一個好演員。
“說麻煩就見外了啊,我每次拍完要緩好久你都沒說麻煩。”寇千蘭笑道,“那我們開始吧。”
“嗯,各部門準備!”姚詩等兩人就位,舉起小喇叭,“《妻子》第五十六幕第三鏡第七次,action!”
-
地上是還冒着熱氣的紅燒肉,俞秀起早做的,現在已經全都被打翻了,從藍色的飯盒裏滾出來,紅燒湯汁滲進木地板的縫隙中。
“我說過了,我現在不會離婚的。”碧玉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紅燒肉,便移開視線。
“為什麽?難道你要讓那個人渣天天打你嗎!”看起來總是膽小自卑的俞秀從沒這樣大聲說過話,此時的他因為怒吼,嗓音都有些沙啞,額間青筋暴起。
天知道碧玉給他打開家門時,他看到碧玉耳朵上的傷口時,他有多麽的心疼和生氣。
那裂開的傷口是活生生被撕破的!
碧玉不想說這些,繞過他往門口走:“你回去吧,我的事不用你管,這是我的家事。”
“家事”兩個字就像一把利刃,紮的俞秀心口汩汩冒血。
他忍無可忍,沖上前一把抓住碧玉的手,右手壓着她的肩膀,将人抵在牆上。
“姐,求你了,你跟他離婚吧。”俞秀的聲音帶着些微哭腔。
“放手!俞秀!”碧玉試圖掙脫,可俞秀看着瘦弱,手勁卻大得很,她稍微動一下,就感覺手腕疼得要斷了。
“你答應我,跟他離婚,我就松手。”因為碧玉的掙紮,俞秀抓的更用力,指甲甚至将她的手腕掐出通紅的痕跡。
“放手,如果你今天不放手,從此以後,我就當沒認識過你這個人!”碧玉不再掙紮,只是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度冷漠。
俞秀無法理解為什麽碧玉要放棄自己,維護一個人渣。
“我比不上那個人渣嗎?我現在在讀大學了,我每天打工也能掙不少錢,等畢業了找個好工作,我也能照顧你,我……”
俞秀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卻被碧玉厲聲打斷:“夠了!”
俞秀怔住,他在碧玉臉上看不到絲毫曾經熟悉的溫和,只剩嚴厲的斥責,還有緊蹙的眉頭。
他怔然地松開手,沉默地站着。
終于得以動彈的碧玉徑直繞過他,打開家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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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這條過了,恭喜。”姚詩終于滿意了。
“千蘭姐,你沒事吧?”柳塵松了口氣的同時,快步走到寇千蘭面前,他剛剛用的力氣可不小,估計寇千蘭的手臂被他抓傷了。
“不礙事,應該很快就消了。”一點抓傷罷了,寇千蘭背過手沒讓柳塵看,為了藝術小小犧牲一下還是值得的,畢竟拍出好效果了。
“是不是流血了?”柳塵皺眉,“小漁,你去把劇組的藥箱拿過來。”
“真不礙事,等藥箱拿過來,傷口都愈合了。”寇千蘭跟他開玩笑,“好了好了,我今天拍完了,先回去了,你好好加油啊。”
“好,千蘭姐路上小心。”柳塵沒再多提傷口,而是等小漁拎着藥箱過來,提醒她跟着寇千蘭回酒店幫對方擦點藥。
之後,他等待劇組整理好拍攝場地,開始了單人部分的拍攝。
俞秀的單人戲份主要集中在學校和家裏,學校安排在四月下旬拍,正好趕上大學的期中考試,請大學生們做個群演,家裏是基本以活動路線為主的日常。
因為沒什麽臺詞,柳塵幾乎都是一鏡過,拍完後又針對這個禮拜的鏡頭進行了補拍工作。
淩晨時,他回到劇組趕拍原本排在周日的夜戲,這場戲對他來說也不難,就是當時試鏡的完整版。
這段劇情他曾經反複揣摩過很多回,唯一的區別是手上真的握着刀,不過是道具刀,并不會真的劃傷手,就是中間補拍指腹滲出的血珠費了不少時間。
等到拍攝結束,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劇組大多數人習慣了作息混亂的生活,都沒什麽困意,吃着柳塵請的夜宵。
小漁倒是困得不行,平時柳塵拍夜戲都是陶安來跟,今天陶安回天際線傳媒幫景瑞淵面試申請加入公司的藝人了,要過兩天才回劇組,由她代班。
她趁着柳塵卸妝的時候緩了緩神,等他卸完妝把手機遞給他:“塵哥,你手機,拍戲中途有消息,我沒看。”
“好,你去吃點東西吧。”柳塵指了指不遠處的燒烤。
小漁聞到香味,撒歡似的跑過去,柳塵這才打開手機,景瑞淵在一個多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
[愛心]我先生[愛心]:你想接雜志封面拍攝嗎?
雜志封面?
柳塵想到了唐家的二少爺唐嘉年,可能是宴會那天見過的唐家大少爺唐正元牽的線。
拿着手機正要打字,柳塵瞥見上面的聊天記錄,立刻放棄現在回複的念頭。他晚上六點多還跟景瑞淵說過他今天下戲了,可以早點休息,還是到明早再回吧。
眼看着時間快四點了,柳塵查了一下安海寺的開放時間是早上七點,如果想早去早回,他五點左右就得出發,看樣子是睡不成了。
“小漁。”柳塵走到小漁邊上,“聯系過司機了嗎?”
柳塵不會開車,去安海寺得找人送他。
“聯系過啦,司機師傅四點五十到。”陶安走之前特地跟她交代了這個事,天際線傳媒走上正軌後,柳塵的保姆車和司機都安排到位了,只是最近一直在劇組,住的地方有限,就沒讓司機一直待命,有需要才會把人叫過來。
“好。”柳塵這才松了口氣。
“塵哥你不睡會兒嗎?你早上去寺裏要大半天,下午還得拍戲。”小漁有點擔心,柳塵才進組一個禮拜看起來就瘦了好多。
“不了,來不及回酒店,跟你們聊聊天,等會兒車上睡。”
柳塵和工作人員坐在一塊唠嗑,直到司機開着車到了片場。
“柳先生,後座有枕頭和被子,您累了就睡一會兒,到地方我叫您。”司機姓許,五十出頭,做事很細致,開車也很穩當。
“好,謝謝。”
因為是好司機,淩晨五點也不堵車,一路上車行進的都很平穩,柳塵睡足了兩小時。
到了安海寺附近,他才發現,趕早來寺廟祈福的人出乎意料得多。
柳塵給許叔轉了點錢:“許叔,你在這附近停好車就随便逛逛去吧,大概……兩個小時後我在停車場等你。”
“好,謝謝柳先生。”
*
安海寺坐落在半山腰,再往上到山頂其實還有一座財神廟,這裏的特色就是沒有纜車,如果要上山全靠徒步。
柳塵一夜沒睡,只有早上眯了兩個小時,精神并不是很好,在山腳的素齋吃完早餐後,看了看不遠處的咖啡店,最終還是忍住沒買,只買了瓶礦泉水,便上了臺階。
今天天氣很好,七點鐘太陽高高挂着,柳塵随着人流往半山腰爬,起初還覺得陽光曬得人暖融融的,爬了一段山路後後背滲出薄汗。
這山不算矮,看着安海寺就在不遠處,但其實爬了十分鐘也沒縮短太多距離,他一邊想着可能要讓許叔再晚一小時到停車場,一邊繼續往上。
八點十二分,他終于到達了安海寺外。
柳塵的呼吸有些亂,額頭也有了汗水,他幹脆摘了帽子,理了理壓扁的頭發,這才掏出手機給景瑞淵回消息。
小土不土:我剛醒,今天上午沒有戲,可以休息,所以多睡了一會兒。
小土不土:什麽雜志?
小土不土:如果适合我可以試試看。
景瑞淵回的很快。
[愛心]我先生[愛心]:唐正元的二弟唐嘉年開的雜志社下一期刊的副刊暫時沒有約到合适的藝人拍攝。
柳塵一愣,全球三大刊之一,就算是副刊含金量也不是其他雜志可以比拟的,怎麽會約不到合适的藝人?
[愛心]我先生[愛心]:是偏暴露的主題。
景瑞淵打完這幾個字,心裏還是懸着。
他看過唐嘉年的設計稿,說偏暴露其實以營造一種暧昧朦胧感為主,不過上半身的襯衫是用絲織成的,近乎透明,要找到身段極具美感的男藝人确實比較難。
[愛心]我先生[愛心]:你要去嗎?
景瑞淵見柳塵沒回,心懸的更高了,他說不上來為什麽,只是一想到會有很多人看到柳塵穿着那件衣服的模樣,心裏咕嘟咕嘟冒着酸泡。
小土不土:暴露到什麽程度啊?
柳塵剛剛踏進安海寺,付了六十塊買了一包香。
他沒帶包,只能把香抱在懷裏,拿着手機繼續回消息。
說是暴露的主題,柳塵還是想看看到什麽程度,因為能登上世界三大刊之一的機會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再加上他本身就是演員,對各種形象有比較高的包容度。
景瑞淵沒有具體描述,直接将唐嘉年給他看的類似服裝照片發給了柳塵。
柳塵看完便明白了,他打字回複。
小土不土:可以的,我覺得服裝很有設計感,而且我覺得這是個積攢經驗的很好的機會
小土不土:[小貓喜悅.gif]
酸泡泡把心髒擠壓的仿佛無處落腳,景瑞淵緊繃着臉。
[愛心]我先生[愛心]:好,我會答複唐嘉年,具體的工作細節到時候陶安對接好了會跟你說。
小土不土:好,謝謝~
[愛心]我先生[愛心]:沒事,那我先去開會了。
小土不土:ok
和景瑞淵聊完,柳塵終于拆了香的包裝。
安海寺很大,人頭攢動。
柳塵拿着香一路找到求平安的佛像前,學着牆上挂着的敬香姿勢,将右手四指交疊覆蓋在左手上,兩只手的大拇指相對,食指和中指夾住香身,大拇指抵住香尾,放進燃香爐中等待香被點燃。
燃香爐的火燒的很旺,柳塵一開始沒注意,手指不小心被餘熱燙了下,很快縮回。
旁邊有個阿姨跟他說:“小夥子,你手要離遠一點的,這個很燙的,不要這樣懸起來,熱氣往上飄的,要像我這樣。”
“好,謝謝阿姨。”柳塵嘴巴甜,笑着道謝,學着換了姿勢。
香點燃前就有好聞的味道,點燃後那味道似乎更明顯了,鑽進鼻腔裏,讓柳塵徹底醒神。
他舉起三炷香,面對佛像站好,将手舉高,使得手中的香與眉齊平,在心中默念自己的願望。
希望景瑞淵出國辦事一切順利,一路平安。
之後,他面朝佛像鞠了三躬,将三炷香插進了香爐內。
寺廟裏一般都有賣法物的地方,柳塵想買個平安福讓景瑞淵帶着,他聽了旁人的介紹,跟着進了法物流通處。
店裏擺了各種各樣開過光的法物,從手串到福袋,甚至還有手機背面的貼膜,品種繁多。
柳塵本想買福袋的,被擺在陳列櫃中的一個黑色手串吸引住目光。
這手串其實是兩條,一條的珠子小一些,另一條的大,兩條被用純銀的環套在一起,銀環上還刻着魚和青雲。
“這是什麽?”柳塵從人群中穿過,靠近陳列櫃問。
“黑曜石,加上這銀環,寓意平安順利、如魚得水、平步青雲。”導購員跟他解釋,“我們這兒的法物都是開過光的,帥哥要是喜歡買一串?送給女朋友也行啊。”
“沒有女朋友。”柳塵指着它,“幫我拿一串吧,送給我先生。”
“好嘞,哎呦帥哥看着年輕,竟然結婚了啊?”導購員一邊幫他打包一邊同他說話。
“嗯。”柳塵點點頭,想來想去,又說,“拿兩串吧。”
他和景瑞淵倒是從沒有什麽情侶物品,這手串不紮眼,寓意也好,可以一起戴着,也算除了戒指和結婚證,能稍微證明一下他們“感情”還不錯。
“再幫我拿個平安福吧。”柳塵指着挂在牆上黃底紅字的平安福。
“好的。”
柳塵提着袋子排隊付好錢,便下山往停車場走。
下山相較于爬山要輕松太多,雖然太陽高照,但伴随着春風吹過,柳塵反而沒那麽熱了,便重新把鴨舌帽戴上。
回清咥鎮的路上,他又睡了兩個多小時,勉強把欠下的覺補回來一點。
下車後,柳塵将東西留在車上的包裏,看了看時間,距離下午的戲開拍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他趕緊跑回棚裏。
*
海城城中心,恒越集團內——
“徐助理,我來找淵哥。”石項禹晚上跟景瑞淵同一個航班出差,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來的和景瑞淵合作的機會。
他們下午安排了個出發前的臨時會議,便提早過來了。
“老板現在不太方便,石經理您不介意的話,我帶您去樓下的會客室休息一會兒。”徐同站起身。
“行。”石項禹往景瑞淵辦公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跟着徐同走,聽見了一陣巨響。
他腳步頓住,想多看一眼,徐同叫他:“石經理,請。”
這明顯是讓他不要多管的意思了,石項禹想想那是得罪不起的景瑞淵,老實收起窺探的心思。
景瑞淵的辦公室內,景恒剛剛砸碎了一個擺在茶幾上的山水玉石擺件,碎玉蹦了一地。
這還是景老爺子健在,他還年輕的時候去古董拍賣會花二十多萬拍回來的。
“你到底把小越藏到哪兒去了!”白花花的頭發和通紅的一張臉,這是景恒現在最真實的寫照。
“不知道。”景瑞淵冷眼看着他。
半個小時前,自生病後就幾乎沒在公司出現過的景恒突然來了,怒氣沖沖質問他景越去了哪兒。
景瑞淵面對這樣歇斯底裏、半條腿都邁進棺材裏的血緣關系上的父親,除了厭惡和麻煩,生不出任何別的情緒。
“他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只有你能把他帶走。”景恒說的格外篤定,握着輪椅的手卻越來越緊。
景恒一個星期前把景越關進了卧室中,最開始景越每天都鬧,不僅把卧室裏能砸的都砸了,還鬧絕食,後來餓到暈過去終于害怕,肯吃東西了。
但為了跑出去,也想盡了各種辦法,裝病裝瘋無所不用其極,就算跑出過卧室,也沒有一次能從莊園跑出去。
可是就在今天上午,景恒吃完抗癌藥,輸完液後,精神稍微好一點,想找景越談一下已經脫手的環洋娛樂的暗股一事時,發現好好關在房間裏的人不見了。
窗戶大敞,外側牆壁還有腳印,地上的草坪不少青草被踩得稀巴爛,他是跳窗跑出去的。
景恒以為,今天也會跟之前一樣,在偌大的莊園裏搜尋一番,就能找到躲在某處伺機跑出去的景越。
可是沒有,景越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景恒當即想到的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景瑞淵。
“出去。”景瑞淵看了一眼時間,沒耐心再跟他耗時間。
“景瑞淵!別忘了景越是你弟弟!”景恒“啪”地重拍輪椅扶手,整個人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片刻,又落了回去。
弟弟?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景瑞淵眼神徹底冷下來,拿起擺在桌上的鋼筆,從景恒旁邊徑直走了出去。
“你去哪兒!”景恒轉着輪椅,啞着嗓子叫他,見他絲毫不回頭,急道,“你信不信我現在把你從這個集團趕出去!”
“那正好。”景瑞淵停下腳步,“有了你的允許,我就可以正式推翻恒越了,不是嗎?”
這是景瑞淵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的野心,饒是景恒平時再想裝糊塗,此時也是心一驚。
四年前他把景瑞淵帶回來時,從沒有正經瞧過這個野種,他當時覺得,不過就是個好拿捏的、有點高傲的年輕人罷了。
可四年的相處告訴他,景瑞淵從來沒有被他拿捏的打算,他說要推翻,就肯定有把握做到。
所以,景恒不敢說話了。
景瑞淵卻說:“有時間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找找你那個‘聽話的好兒子’,免得見到他已經涼透了。”
景瑞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獨留景恒怔怔坐在輪椅上。
對方的話就像是一記警鐘,讓景恒意識到,景瑞淵就算要報複景越,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未來搭進去,更何況,他手裏的東西足夠毀了景越,可是上次他沒做。
“戚裕,回莊園,安排人再找。”
“是,老爺。”
*
“抱歉,久等了。”景瑞淵推開會客室的門,“徐同,去通知他們過來開會。”
“好的,老板。”徐同替他們關好門。
石項禹趁着這會客室沒其他人,說:“淵哥,上次Norman那個事是我對不住,後來我去查了,牛杭他是想給您使點絆子好跟景越搭上關系,淵哥你小心點。”
要讓他在景瑞淵和景越之間選陣營,不用想都是選景瑞淵的。
“我已經知道了。”景瑞淵之前跟唐肆煜一起去醫院時,就是處理這個事,“牛杭已經被他爸送去國外了,近幾年都不會回來。”
石項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淵哥你放心,他身邊的那幾個一起混的,我去盯着。”
“嗯。”景瑞淵點點頭。
很快,行前會議的人員就到齊了。他們這次會議主要針對的就是城東地塊的開發,其中一部分面積将投入開發大型外貿市場。
會議開完已經六點半了,看着外面漸暗的天色,景瑞淵讓人安排了所有參會人員用餐,自己走到走廊打了通電話。
陶安沒接,他又撥了一通,小漁也沒接。
景瑞淵看着手機裏的幾個聯系人,最後給楊楓華撥了過去,這次,對方倒是接的很快。
“董事長。”那頭的楊楓華似乎在外面,背景音很吵。
“陶安呢?”景瑞淵問他。
“這批新藝人都面試完了,小陶就先回清咥鎮了,他說董事長夫人今天有夜戲,小漁熬不住夜戲。”楊楓華詳細地解釋。
半晌,景瑞淵才答:“知道了。”
挂斷電話,景瑞淵走到走廊盡頭,俯瞰窗外的江景。沿江的燈已經打開了,在江面投射出星星點點。
他和柳塵兩天沒見,算上出差的時間,未來至少一個月見不到。
這期間,兩個人肯定是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只要安然度過,他們基于協議的關系,似乎沒有頻繁聯系對方的必要。
“淵哥。”石項禹打斷了景瑞淵的思緒,“你不去吃飯嗎?”
“現在去。”景瑞淵斂起眼中莫名浮上的情緒。
石項禹觀察了一番他的神色,試探着問:“嫂子晚上來送機嗎?”
景瑞淵面色微沉:“他不來,在劇組拍戲。”
“哦哦,我聽說了。”之前的熱搜他看見了,跟唐肆煜吃飯時也聽對方提起過,“沒事,我們事情辦的順利,很快就能回來了。”
石項禹心裏忍不住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景瑞淵什麽也沒說,徑直進了會客室。
*
清咥鎮的片場中,陶安開車趕回劇組,盯着柳塵把晚餐吃了,然後問他:“你早上出去的時候沒戴口罩?”
“太熱了,戴了帽子。”柳塵如實回答,“後來出汗就把帽子摘了一會兒。”
因為之前的種種,他完全變成了熱搜體質,一有風吹草動都能上熱搜,盡管網友們至今都沒得到過一張他的正臉照,但就像饑餓效應,現在的網友們對他正臉的好奇心仍舊在攀升。
再加上他進組拍戲了,《妻子》又是大IP,他現在完全是公衆人物,所以陶安建議他出門最好戴着口罩和帽子。
“出什麽事了嗎?”柳塵以為自己無意中惹了麻煩。
“倒也沒什麽,就是有人拍了張你的照片發在了小紅薯上,半天過去沒多少點贊,應該問題不大,我已經安排團隊監控了。”陶安點開那條小紅薯,一個下午過去也才三十多個贊。
“好,我今晚去機場把口罩戴好。”
陶安說:“晚上我送你去機場,董事長訂的商務艙,我直接帶你去商務艙的休息室。”
“嗯,謝謝陶哥。”柳塵吃完最後一點飯,”我去把今天最後兩場戲拍了。”
“去吧。”陶安先回休息室替他收拾東西。
柳塵今天因為太困,精神不是很好,所以臺詞忘得有點多,拍的比以往慢,等他拍完卸好妝,已經快九點了。
陶安手裏握着車鑰匙:“我開自己的車送你,一個半小時能到。”
“好。”柳塵匆匆跑到保姆車上把早上放在包裏的平安福和手串拿上,坐回陶安的車裏。
“放心,來得及。”陶安對自己的開車技術還是有自信的,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小漁說你昨天一夜沒睡,你在車上睡會吧,我看你今天狀态也不是很好。”
“嗯。”柳塵嘴上答應,卻仍舊坐的筆直,視線穿過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中間,看着前方的馬路。
陶安哭笑不得,這樣看着車又不會變快:“不困?”
“還好,我怕來不及。”柳塵早就想好了今天送機,要是沒趕上,他是真會懊悔。
陶安也不勸他了,卻在無形中加快了車速。
海城國際機場的商務艙候機室是單獨的一棟樓,離主機場有段不近也不遠的距離,陶安提前聯系好了熟人,給他在商務艙候機樓外留了個停車位。
“口罩和帽子……”陶安提醒他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完,柳塵已經拿着包下了車。
商務艙的乘客本來就不多,又是夜間航班,整個候機樓大廳內看起來格外空曠,接待臺的人瞧見一道漂亮的身影沖進來,怔了片刻,趕緊叫住他。
“先生,您好,這裏是商務艙候機樓,請出示您的身份證。”
柳塵腳步頓住,好在陶安很快過來,把身份證遞出來:“之前約好的。”
“好的,請随我來。”接待臺的工作人員檢查好陶安的身份證,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帶着他們往裏走。
“給,戴上。”陶安把罩遞給柳塵。
“……謝謝。”柳塵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的一連串舉動實在是急的有點丢人,藏在口罩下的臉微微發燙,幹脆把衛衣連帽也戴上了。
“二位要找的乘客就在裏面,稍等,我進去知會一聲。”接待人員輕扣了幾下門,走了進去。
景瑞淵坐在背朝着門的沙發上,正在看文件,他對面的石項禹裝模作樣捧了本書在看。
石項禹注意到接待人員,越過她往門口看,發現有個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高挑的男人站着,很眼熟。
再看看景瑞淵,像是明白了什麽。
他笑着說:“淵哥,有人找。”
景瑞淵擡起頭,正好接待人員走到他旁邊:“景瑞淵先生,有位姓陶的先生找您。”
陶?
景瑞淵回過頭,在門口看到了站着的柳塵。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只是看到柳塵的那個瞬間,心髒回暖,連跳動都加快了,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胸膛因為心髒的跳動小幅度的震動。
“淵哥,嫂子,我先出去抽根煙,你們聊。”石項禹格外有眼力見,從口袋裏摸出包煙,看向接待人員,“你去幫我借個火。”
“好的,先生。”接待人員立刻跟着石項禹出去了,還貼心地幫他們關上了門。
“不是說今天有夜戲嗎?”景瑞淵起身走向他。
柳塵拉下口罩:“昨天晚上拍過了,我請姚導調了一下時間,你今天不是要走麽?我來送機。”
景瑞淵心髒跳的更厲害了。
今天的柳塵穿着白色的連帽衛衣和九分牛仔褲,雪白的腳踝被白色的中筒襪遮住了,只露出非常短的一節小腿肌膚。
臉龐被略寬大的衛衣連帽包裹,淺棕色的自然卷發被壓得有點塌,前面的劉海覆在眼睛周圍。
很可愛,也很乖。
“幸好陶哥幫我提前安排好了我才能到這兒,我有東西給你。”柳塵從包裏拿出平安福和手串,“我早上、我托陶哥順路帶的。”
他本來想說是早上自己去寺廟求的,可現在這裏沒有旁人,他告訴自己,不用演的那麽逼真了,幹脆改了口。
“平安福你戴着吧,出遠門保個平安。”柳塵買的時候沒想到,此時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商務風,肯定價格不菲,這手串對比之下又不商務風又便宜,便說,“手串寓意不錯,不過感覺你不太方便戴,我就帶回去了。”
“方便。”景瑞淵垂眸,摘掉了左手腕上的腕表,“幫我戴上。”
他看着柳塵,還問:“為什麽特地來送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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