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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集上,孫大娘沒由來地覺得一陣心慌,她突然捂住心口,一邊的劉嬸子看着她:“你怎麽了?”
孫大娘緊皺着眉頭,覺得呼吸都不暢快:“不知道,突然覺得有點慌,怕阿慶一個人在家有什麽意外,他腳又還沒好。”
劉嬸子不以為意:“他那麽大的人了,能有什麽意外。”
孫大娘搖頭,也沒了再逛的心情,大集的地方離他們家有半個多時辰的腳程,孫大娘一向覺得自己的直覺很準,她跟劉嬸子說了一聲,便往家裏趕。
怕自己的腳程慢,孫大娘還特意叫了個車,今天出門的時候,她是把家裏的錢都帶上了的,想買些好肉,給陳慶補補,現在的陳慶還是太瘦了些,又想看有沒有好的布料,給陳慶做兩身新衣裳,上一次做新衣服還是在兩年前。
越靠近村裏,孫大娘的心就越慌。
另一邊,陳慶被孫康一行人綁住往村外帶,但因為今天幾乎是所有人都去了大集上,整個村子裏都沒有一個能看見他掙紮的人。
孫康這次是真的要勢在必得,花了大手筆停了一輛馬車在村外的大路上,眼看着他們就要走到大路上,只要走到了大路上,那麽這莊生意就是百分百板上釘釘了。
陳慶看着停在一邊的馬車,這下才是覺得真絕望,他一路上都在掙紮,也嘗試着發出聲音,但都于事無補。
就在陳慶已經完全絕望的時候,一道十分大的力道把幾個人全部掀翻,卻穩穩地接住了陳慶。
陳慶在天旋地轉之間,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睜開自己早已經被眼淚迷蒙的雙眼,只看到了一點周遠的輪廓。
周遠把陳慶放在一邊,才去看那成群結隊的幾個人,為首的他認識,上次被他喂了一嘴土。
孫康自然還記得他的厲害,便遮遮掩掩地躲在自己夫郎的身後:“我們自己的家事,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外人插手!”
孫康硬氣了一些,這會兒只有周遠一個人,而他們有五六個人,五六個對一個難道還怕了嗎?
周遠自然不是一個人,他本來今日也是要去大集上的,但剛出門,就被村裏的孟啓叫了回來,孟啓說前幾日他去鎮上問的事情有眉目了,要他今天去看看。
周遠便趕着自己的牛車往回走,孟啓回村裏去叫另外幾個一起從戰場上回來的人,他們都知道周遠在戰場上的戰功,周遠到村裏之後又整治過村裏的老油條,連村長他也不放在眼裏,在他們的心裏周遠的形象就更高大上了。
那日周遠只是提了一嘴自己想幹個什麽活計,他們幾個人就沒有不響應的,在村裏,只靠着天吃飯,但出去闖一闖,沒準還能有更大的收獲。
所以這會兒有兩個去了大集,剩下的都在家裏等着周遠的消息。
周遠從大集上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停在村口大路上的馬車,他問旁邊的孟啓:“眼熟馬車嗎?”
孟啓搖頭:“我從沒見過,但也不清楚,畢竟咱們是今年才回來的。”
周遠點了點頭,但在軍中,主将教過他們,凡是心中有疑慮,就一定要探尋,而不是藏在心裏,要是真的因為這一點疑慮而自己沒有去追根到底的話,那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于是周遠讓孟啓趕着他的牛車進村裏找剩下的幾個小夥子,他隐匿在一邊的小山坡上,等着這馬車的主人,若是沒什麽事自然是最好,若是發生了什麽,自己這未雨綢缪就算值得。
只是沒想到,這馬車竟然是上次的中年男人的,最令他怒不可遏地是,他們居然綁走了陳慶,如若不是他多了個心眼守在這裏,那陳慶會遭遇什麽事情!
周遠先把陳慶放在一邊的路上,綁在陳慶身上的繩子他甚至沒有用刀,直接用蠻力将拿繩子扯斷,陳慶哭得很厲害,周遠又扯掉他嘴裏的布巾。
陳慶死死地抓住周遠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絲生機,再顧不得什麽避嫌和循序漸進,周遠用指腹擦點他的眼淚:“先坐着,等我會兒,別怕。”
陳慶才松開自己的手,那邊的孫康看着他們的動作,才罵道:“我說怎麽老是跟我們過不去呢,原來早就跟着賤蹄子勾搭……”
他話沒說完,就被周遠一拳打出去老遠,剩下的孫家人一擁而上,趕着牛車拉着戰友回來的孟啓看着周遠跟一群人打起來心提到嗓子眼上。
牛車上的幾個人一哄而下,本着遠哥是不會錯的心态加入了戰局,孫家的畢竟是三個老東西,而周遠這邊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很快孫家的一行人都被打得癱在地上,只剩一個孫康的夫郎,爬在地上,不知道要顧丈夫還是顧兒子。
打完架之後,孟啓才看到坐在一邊的陳慶,他又看了一眼周遠:“遠哥,這是怎麽了啊?這些人是誰啊?”
“人販子或者說是賊,偷了孫嬸子家的錢,還想把陳慶綁走。”
“啊?”孟啓立刻怒目瞪圓,“綁陳慶幹什麽?”
“我呸!”孫老二扶着自己的腰,“他是我妹子買來的,這會兒重新賣出去有什麽不對!”
周遠一腳踩在他扶腰的手上:“你是哪根蔥?配插手人家的家事!就算是要賣,也是嬸子來賣,與你們何幹!”
“我妹子是個寡婦,她的一切自然是該我們家來做主!”孫康嚷嚷。
“遠哥,咱們還是報官吧?”另一個人叫孟栓子的說,“咱們把人打成這樣,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周遠搖頭:“咱們是抓賊,人贓俱獲,孟啓還被傷到了,這事去了衙門,咱們也是有理的。”
孟啓看着自己被那孫康的夫郎抓出了一道血痕的手,頓了頓:“那咱們得快點兒去縣衙。”不然一會兒他手上的傷就要愈合了。
“咱們在這等會兒吧,等嬸子回來再定奪。”
孟啓和孟栓子已經拿繩子将這幾個人都捆了起來,這會兒這些人都串成一串,蹲在路邊。
本以為孫大娘要很晚才會回來,但沒想到的是沒一會兒孫大娘就坐着牛車回來了,看着這亂糟糟的大路上,愣了愣。
随後她就看見了坐在大石頭上的陳慶,和被綁成粽子一樣的孫家人。
孫大娘看着頭發散亂,面上全是淚痕的陳慶,她蹲在陳慶的面前,摸他的頭發檢查他有沒有受傷:“阿慶,沒事吧?”
陳慶憋了很久,看到孫大娘情緒才瓦解崩潰:“娘……”
孫大娘安慰了他好一會兒,才去看被他們綁起來的人。
孫家老的三兄弟,兩個小輩,還有一個嫂夫郎。
“趕緊讓他們把我們放開!”孫康直到這時候還擺着一個娘家兄長的款,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孫大娘看着孫老二懷裏因為厮打而掉出來的陳慶的荷包,她低下頭,沉思了好一會兒。
然後看向周遠:“周遠能幫我報官嗎?入室盜竊,拐賣夫郎應該會重罰吧?”
“好,嬸子,我陪你走一趟。”
底下孫家的人一片嘈雜聲,都是在罵孫大娘不近人情,罵她白眼狼,周遠聽着實在煩,讓孟啓跟其他幾個人扯了幾把草把他們的嘴都堵上。
“我陪嬸子去報官,麻煩你們去嬸子家守着,不要破壞家裏的樣子。”
“好。”
“孫翠!你不要忘了你姓什麽!”孫康在被堵住嘴之前還在罵咧。
“我姓孟!你們家不是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早就不姓孫了。”
陳慶緊緊地抓着孫大娘的手。
要帶着六個不太配合的人去衙門其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有周遠在,一切又都不是什麽難事,走到衙門口的時候,孫大娘還有些恍惚。
但一看見坐在牛車上,額頭上起了個大包,頭發淩亂的陳慶,她又下定了決心。
鼓槌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先是不确定,而後一下比一下堅定,一聲一聲地似乎都在訴說着這些年的艱難困苦。
衙門大開,縣令大人十分嚴肅:“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孫大娘深吸一口氣:“民婦孫翠,狀告南莊村孫家孫康一行人,入室盜竊,強搶我家夫郎。”
縣令看着在堂下跪着的一大堆人,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站得筆直的周遠。
“你說他們盜竊強搶夫郎,可有人證?”
“有,草民幾人便是人證。”周遠朝縣令一拜,還拉着他身邊的孟啓,“草民親眼目睹這幾人入室盜竊,也是草民将這位夫郎救下的。”
縣令看了一眼瑟縮在人群中的陳慶,又把視線落在周遠的身上,這個人他是知道的,當時上面來辦他的戶籍文書,說過一嘴他的事情。
在戰場上立過軍功,旁人不知,但他是知道的,這個周遠,曾在敵軍二十餘人的包夾之下,救出了當時的主将。
仗打完之後,主将曾想将他收歸到自己的麾下,帶他回京城,但周遠卻說自己離家時間太久,想要回家。
回家之後家人不在了,又帶着祖母的牌位,來到了這裏,在洛河村定居。
縣令本以為來了尊大佛,但沒想到他從來了就一直沒有什麽動靜,今日上縣衙來,竟然也是為了作證。
縣令自是信他。
“按我朝律法,入室盜竊,杖二十,強搶夫郎,杖三十,數罪并罰,每人杖五十。夫郎從輕,杖三十。”
孫康瞪大了眼睛:“大人不要只聽他們的一面之詞!這孫翠是我的妹子,這夫郎是他買來給我那外甥的夫郎,本就是賤籍,不存在我們強搶的說法啊!”
“他早就不是賤籍,從我買下他來,他就是我孟家的夫郎,入了我孟家的籍,何來賤籍一說!”
孫康狡辯:“我們這裏可是有他的身契,能證明他就是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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