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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需要幫忙嗎？”

“咿——嗚哇！”

聽見身後傳來的陌生男聲，原本焦慮不安等待着負責編輯的白川千奈被吓了一跳，全身頓時變得僵硬。

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試圖拉開距離，後腳跟卻正好絆在了大理石材質的臺階上，整個人無法避免向後仰倒着摔去。

而面前的陌生男人卻像是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小臂。

借助着對方的力氣，千奈站穩了身體，松了口氣。

但與此同時，她懷裏原本抱着的文件袋卻落在地上。裏頭的紙張從沒有封口的文件袋中掉了出來，白花花的，一張一張地散落一地。

——好危險。

千奈吓得臉色蒼白。若不是對方剛剛及時地拉住了自己，指不定摔成什麽樣呢。

拉住千奈的織田作之助見她站穩，立刻紳士地松開了手，滿懷歉意地低下腦袋，說道。

“抱歉，你還好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充滿着關切的意味，情感真切不似有假。

緩過勁來的白川千奈想要向對方道歉，卻又說不出話來，讷讷地像塊木頭似的，呆站在原地。

好近。

而且個子好高。

“額、額……沒……”沒事。

她努力地從喉嚨裏，試圖擠出完整的一句話。像是沒有上足發條的玩具，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不成樣子。

她一直讀的都是女校，本就很少和男性打交道。而且，她之前打工工作內容，大多是不怎麽需要與人交流的送報工，或是書店裏整理書架的工作人員。

但千奈卻也不止一次遇到過這類情況。尤其是遇上陌生又身材高大的男性，更是容易被吓得發不出聲。

在她憋出話之前，對方往往都因為等待而厭煩，随意地敷衍兩句先一步離開，她在松一口氣的同時時常感到懊惱。

下回，下回一定要好好說出口。每次多一點點進步就好。

但結果常常不盡人意。

不知道面前這位先生又會露出怎麽樣不耐煩的神情。

千奈一邊費力地試圖道謝，一邊局促地絞着手指，惴惴不安地偷瞄了對方一眼。

站在面前的這位個子頗高的紅發男性，卻沒有露出任何煩躁的表情，只是充滿耐心地，等待着自己把話說完。平靜無瀾的湛藍色眼睛之中，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只是安安靜靜地注視着自己，沒有任何冒犯。

這反而令白川千奈忽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剛剛怦怦直跳的心髒現在也冷靜了下來，安心了許多。

“不……額，嗯，那個……謝謝您，這位先生。要不是您……剛剛我就摔得很慘。”

僅僅是這麽幾句話，也磕磕巴巴地花了不少時間。聽着令人覺得吃力。

說出來了！

白川千奈長出了一口氣，心髒又怦怦跳起來，臉頰微紅。這回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的原因。

不過很快她的情緒又低落了下去，頭頂的呆毛也顯得萎靡。

對方一定覺得自己浪費了他的時間了吧。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心中所想。他只是看出，對方在說完那句話後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好像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千奈眼睛的餘光總算看見了地上散落一地的稿紙，她“呀”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蹲下，開始收拾起地上的稿紙。

織田作之助見狀，也蹲下幫忙，收拾起剛剛惹得的一地狼籍。

“這是最後一張了吧。”

那是一張水彩畫。織田的餘光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內容并不複雜，只是畫森林裏的兔子和小熊正牽着手，唱歌跳舞着，但卻自然清新，而又富有童趣。

“是、是的。”

千奈慌忙接過，然後朝着對方九十度鞠躬表達謝意，腦袋後的麻花辮也因為她突然的動作給甩到了肩頭。鼻梁上的眼鏡差點滑下來，她趕緊伸手往上托了一下。

這位先生是好人啊！

白川千奈在心中感激地想道。

僅僅是這麽短時間的相處，千奈對于織田的好感與信任便已經拉到了一定的高度了。織田身上像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魔力，總能讓人對他心生好感。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抱歉。剛剛看你一個人在門口躊躇，以為你需要幫助。沒想到吓到你了，應該我先道歉才對。”

“請不要這麽說。”

白川千奈小聲反駁道，又刷地一下垂下腦袋。

“我，我剛回橫濱，和這邊的編輯不怎麽熟悉，所以有點緊張。編輯說她會下樓來接我，所以就等在門口了。”

千奈的聲音越來越流暢，只是小了一些，需要認真去聽才能聽清。

但織田作之助就是這樣一位認真的人。

他依然專注地聽着她說話，時不時地點頭。

“原來是這樣。”

“那個……”

“我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

“好、好的。那，織田先生。”白川千奈推了推眼鏡，然後把文件袋抱在胸口，鼓起勇氣，問道，“織田先生是在這裏工作嗎？”

“不。我只是過來交初稿。”

“诶、诶！原來織田先生是作家嗎！”

“呃……準确來說，只是閑暇時随意寫的東西。”男人很少有表情變化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苦惱。說實話，他對自己的作品并沒有自信。

不知道為什麽，這讓千奈想起之前偶然遇見的一只伯恩山犬。

“我覺得織田先生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作家的！”

在織田驚訝的眼神中，面前那位腼腆的黑發少女忽然大聲地說道。像是被自己的聲音吓到，又忽得漲紅了耳根，眼神躲閃不知該往哪兒看去。

驚訝過後，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認真且鄭重地回複道。

“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就在這時，出版社的那扇玻璃門被推開，走出一位穿着一生幹練的職業西裝的短發女性，神色匆匆。

她一眼便看到了背對着自己的麻花辮少女，猶豫了一下，出聲問道。

“白河老師？”

“哎。是的。”白川千奈被熟悉的聲音喊了名字，連忙轉過身。是之前電話聯系中的聲音，果然是一位成熟的女性啊。

平野編輯露出抱歉的神色，“真不好意思，剛剛接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電話，所以下樓比較晚。不介意的話，我們去那邊的咖啡廳聊可以嗎？”

“沒關系，我也才剛到。”白川千奈溫和地笑了笑，“平野編輯才辛苦，還需要麻煩您下來接我。”

“哈哈，哪有的事。”

明明在女性面前說話什麽的都很正常。扭過頭對上了織田作之助時，說話又結結巴巴起來。

“織田先生，那個，我就、就先走了。請加油。”

真是奇妙的緣分。

織田作之助看見對方和那位女性編輯離開，随後推門準備進去，忽然想起一件事。

好像忘了問對方名字。

白河……是筆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