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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晃到了中午，事情談得差不多了，周秉昀提出去食堂吃飯。

“去之前，我先點點人數。”三三陰陽怪氣地說，“一，二，三，四，不是一個哦。”

“神經。”周秉昀罵了一句，拉開門出了辦公室。

三三追上去，接着為假包的事聲讨，留錢錢在原地，把玩着蹂躏了一上午的瓶子。

“錢錢，你在那待好久了，會不會無聊？”周秉臣大致整理了下桌面，關切道。

“你說呢？”錢錢話語間滿是怨氣。

話是這麽說，其實還好。他當了四年寵物，習慣了重複做一件無意義的事，最擅長的就是走神和發呆，真無聊早就無聊死了。

“下午開完會，我們去外面玩吧。”周秉臣提議道。

“真的？”觸電似的，錢錢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家養鴨幾乎沒有機會出門，就算外出了，活動範圍也僅限于小區。

高級住宅的小區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他逛了幾百次，閉着眼都能繞一圈了，因此當周秉臣說要帶他出去玩時，他格外激動。

“當然是真的。”周秉臣覺得他的反應可愛，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盡管提。”

“有什麽地方？”

“游樂場、電影院、滑冰場、高爾夫球場……”

這些字眼的陌生程度對錢錢來說不亞于商業用語，他聽得一頭霧水，試圖通過字面意思理解其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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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商場吧。”周秉臣看出他的迷茫，替他做了決定，“附近就有一家規模比較大的，賣什麽的都有，種類也全。雖然日用品可以叫外賣，但衣服還是試穿了才能知道合不合身，而且裏面有很多餐廳。”

他說了一堆，只有“餐廳”兩個字入了錢錢的耳朵，錢錢當即表示同意，“去商場，我要吃好吃的。”

“好。”達成一致，周秉臣揉揉他的腦袋，眼底春光和煦，“先吃午飯，吃完飯就去，好不好？”

“好。”錢錢享受着他的愛撫，脆生生地應。

兩人來到五樓。

一路上，員工們見了周秉臣便打招呼，錢錢在他身旁，也有點小威風。

周秉臣一一回應，清楚這些員工別看表面都挺有禮貌的，背地裏閑言碎語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只要錢錢不去理會，他也可以不在乎。

他要守護好他和錢錢的秘密，為了錢錢，這點犧牲不算什麽。

“他們怎麽都這麽尊敬你？”錢錢發問。

“我給他們發錢。”周秉臣通俗易懂道。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你一個大叔有什麽好尊敬的。”

仔細聽，能聽到周秉臣心碎的聲音。

由于前任總裁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公司食堂占了一整層樓，窗口衆多，集聚了來自各方各地的美食，有博主甚至專門來這裏拍吃播視頻。

面對諸多誘惑，錢錢眼花缭亂，一時間不知該吃什麽好。

他恨自己四歲才變成人，錯過了那麽多美味佳肴。

“帥哥，嘗嘗小龍蝦嗎？”戴高帽的阿姨親切地拉攏生意，“新上市的，味道可好了，都是現殺現煮的。”

“那就來一份吧。”錢錢不好意思拒絕別人。

“好嘞。”

刷了周秉臣的卡，錢錢端着滿滿一盤小龍蝦回到座位，正準備飽餐一頓，卻因小龍蝦堅硬的殼犯了難。

他沒吃過帶殼的東西，對雙手的使用也不熟練，做這種精細的活還是太為難他了。

“我幫你剝吧。”看着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周秉臣主動将塑料盆拉到面前，并将自己的番茄牛肉面推給他，“先吃我的。”

一起生活得久了，錢錢對他的關心習以為常，心無旁骛地嗦面，倒是周秉昀和三三，眼珠子都瞪圓了。

不近人情如周秉臣，竟然也有體貼的一面。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三三恨鐵不成鋼地抱怨，“別說剝蝦了，記得有我這個人就不錯了。”

“收費，退錢就給你剝。”在錢和義務上，周秉昀拎得很清。

“小氣鬼。”三三不爽地嘟囔，心說果然人各有命，得不來的不能強求。

周秉昀沒去理會，繼續打聽起他弟弟的花邊新聞，“老弟，你跟你這位靈魂伴侶怎麽認識的？”

“在劇院裏，我們聽的同一場音樂會。”怕錢錢語出驚人，周秉臣搶先答道。

他有聽交響樂的愛好，每每有空都會訂最近場次的票，陶冶情操，如此一來，謊言顯得十分合理。

“？”錢錢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編故事，卻也沒拆穿。

“誰先搭讪的？”周秉昀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我。”周秉臣應付自如。他本不願說謊，可動物變人這種事，說出來怕被送到精神病院，相比之下扯謊方便許多。

“出于何種目的？”

“我對他一見鐘情。”

說什麽呢？！牛肉面沒放辣椒，錢錢卻紅了臉。

“一見鐘情？你這種人居然會相信一見鐘情，我看是見色起意吧。”周秉昀緊追不舍，“他哪點讓你一見鐘情？”

“他。”周秉臣沉靜自若道。

“哪點？身材？長相？”

“他的全部。”

“靠。”冷不丁被撒了把狗糧，周秉昀不再追問，悶頭吃飯。

一場惡戰總算結束，錢錢恨不得把頭埋碗裏。共處一年，他對周秉臣的作風有了一定了解，萬萬沒想到平日沉穩矜持的老男人能一臉鎮靜地說出這種話。

雖然是編的，但一見鐘情什麽的未免太超過了。有壞風俗。

他害臊的工夫，一塊塊小龍蝦肉被完整地剝出來，整齊排放在盆的邊緣。

“別當真。”交接時，周秉臣輕聲說。

像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潑了下來，錢錢臉不紅了，心不跳了，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但當他看到誘人的小龍蝦肉，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一口氣全部吃光，又喝下半杯碳酸飲料，錢錢的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心想神仙夥食也僅此而已了吧。

擡頭，發現周圍人都在看他，錢錢不自在地擦了擦嘴，問周秉臣，“他們看我幹嘛？”

他吃得有那麽粗魯嗎？

周秉昀忍俊不禁，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未經人事的錢錢哪裏會懂，單位來了個新人，還第一天就跟老板一桌是什麽概念，就差把“走後門”三個字寫臉上了。

周秉臣也沒想讓他懂，“看你好看。”

“好吧。”錢錢沒有絲毫懷疑。

“……”周秉昀收回笑容。現在情侶間的情趣都這麽抽象了？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他掏出煙盒，對周秉臣說：“來兩根？”

“嗯。”去陽臺前，周秉臣囑咐道，“錢錢，在這等我，我馬上回。”

公司每層樓都有個寬敞的陽臺，陽臺視角不輸落地窗，有什麽煩心事，就從這俯瞰下去，頭腦放放空，煩惱一掃而空。

周秉臣沒有煩惱，他的目光之所以在建築物間游走，僅僅是在思考哪家商場更适合錢錢這麽大的男生。

“興晟的策劃太缺心眼了，你看那交上來的是什麽狗屎方案，我把紙放地上踩兩腳都比他寫得好，就這德性的，絕對是關系戶。”周秉昀一沾煙，就開始傾吐工作中的不快，“呃，沒有說你家那位的意思。”

“嗯。”周秉臣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他們家總裁也是，招的都是什麽核心人物，一個不如一個，能力不強，還拖沓，咱這的保潔放到他那都能挑大梁……”周秉昀滔滔不絕地罵着，意識到周秉臣的注意力不在他這，便住了嘴，“老弟，你在聽嗎？”

“抱歉。”周秉臣回過神，“你說什麽？”

“興晟那個策劃。”周秉昀概括道。

“別跟他置氣，讓他重做就好，并趕在截止日期前交上來，要是還達不到标準，就終止合作。”下達完對策，周秉臣向副總報備，“下午我請個假，有事電話聯系。”

“行啊，反正金府的項目還沒個着落。”周秉昀調侃道，“不過你請假倒還真少見，是因為錢錢吧？”

周秉臣不置可否。

周秉昀堪憂道：“你但凡多談幾次戀愛，就不至于被一小屁孩迷成這樣，今天請假，以後是不是幹脆連班都不來上了？”

周秉臣是個實打實的工作狂，周秉昀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有天刮龍卷風，周秉臣頂着紅色預警開車去辦公室拿重要材料，被父母知道後狠狠罵了一頓。

嗜錢如命的工作狂請假，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由此可見戀愛使人糊塗。

“不會。”周秉臣清醒道。

“我說着玩的，你怎麽可能……”

“不上班就沒錢養他了。”

“……”

清醒，但不多。

周秉臣這一轉變，深刻印證了什麽叫英雄難過美人關。

“你也太寵他了吧。”周秉昀扶額。

“我就這一輩子，下輩子還不見得能遇着呢，能寵着就寵着呗。”周秉臣自以為有道理地說。

“你開心就好。”

英雄不論出處，戀愛腦不論年齡，但怎樣都比孤獨終老的好。

周秉昀索性撒手不管，放任他弟弟在情場上摸爬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