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四局:夫人,為夫在這
第五十四局:夫人,為夫在這
這局棋才走幾步,棋盤上三處星位的黑子醒目。在讓三子的情況下,尹國旭還真沒把握能贏過淩陌軒。
小鄧子拿着蘆葦編織的墊子過來,放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弓着腰扶着玄武帝坐下。
但是玄武帝看着兩人對弈的棋局,他覺得坐着沒什麽意思,便又背着手站了起來。
尹卿臣在亭外站着,他也好奇尹國旭與淩陌軒的對弈,但是這亭子看棋的人是當今皇上,沒有他的允許,尹卿臣也不敢上前。
玄武帝摸着下巴看着交錯落下的棋子,只覺得有意思,想找人閑聊幾句,擡眼就見身邊只有小鄧子,而鏡月公主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漠不關心的玩着手中的繡球花。
見狀,玄武帝招了招手道:“夢丫頭你過來。”
聞此,尹卿臣快步上前。
淩陌軒和尹國旭二人下棋很快,此時棋盤上的棋局已經開始撲朔迷離了。
但是因為淩陌軒有三子的優勢在,而他下的每一步棋都很穩當,毫無破綻,,所以他一直處于上風。
在這種情況下,尹國旭想要贏,除非淩陌軒出現大失誤。
玄武帝不嫌事大的問道:“夢丫頭,你想誰贏?”
尹國旭下棋很專注,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棋盤,而淩陌軒聽見玄武帝在尹卿臣想誰贏時,他驀然擡頭看着尹卿臣。
尹卿臣忍不住伸手将他的頭又轉過去,說道:“專心下棋。”
“夢丫頭你還沒回答朕呢?”
尹卿臣道:“民女希望聖上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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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似答非所問的回答,卻讓玄武帝和淩陌軒都很高興。
玄武帝高興是因為這丫頭,心思缜密的很啊,倒是和淩陌軒挺配。
而淩陌軒高興是因為他現在所下的棋,就是玄武帝剛才走過幾步的棋。尹卿臣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贏。
見淩陌軒手持棋子,嘴角快裂到耳朵根了,尹卿臣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所願,到底是正确還是錯誤。
淩陌軒的棋藝很穩,這是尹卿臣對他的評價。他落子的速度并不慢,但是每一步都沒有破綻,仿佛在他眼中,已經規劃出無數條棋路,而他選擇了最穩當的那一條。
尹國旭看着面前的棋局,心中也微微訝異,他之前以為淩陌軒的棋藝應該與尹天錦差不多,因為他們同是二品坐照。
現在尹國旭發現,淩陌軒的棋藝雖然不好下結論,但是他的基礎十分紮實。
他落子的速度好似沒有多少思考,但是每一步棋都很關鍵,而且沒有失誤。
這是十年甚至十幾年,沒日沒夜的對弈才能有的基礎。
也難怪他曾經能全勝通過棋士考試,單單是不會出錯這一點,就已經贏過了衆多人。
在棋風上面,淩陌軒與尹國旭是極為相似,因為兩人都明确知道自己要什麽。
勝。
只是勝利。
所以他們的棋路都很穩,穩中才能求勝。
而淩弈的棋路卻是不斷的創新着,比起棋局的勝利,他更喜歡看着對手落入他的陷阱裏。他的每一局棋,都會随着對手而改變。
所以淩弈的棋局,都是十分精彩的棋局。
尹國旭與淩陌軒這局棋已經下到了中盤,淩陌軒的優勢很大,就算收官失誤,只要不是大失誤,這局棋勝者是淩陌軒。
更何況淩陌軒步步求穩,尹國旭根本找不到反擊的機會。最初那三子的優勢将尹國旭壓制的死死的,如果對面坐着的人不是尹國旭,換成其他人,恐怕早已經認輸了。
尹國旭見淩陌軒又落下一子,他沒有再在棋盅裏拾起棋子,而是說道:“我輸了。”
這局棋沒什麽太多的驚豔,兩人的棋風都很穩,所以很适合作為教學的棋譜。
玄武帝顯然很滿意,他讓淩陌軒将這局棋記錄下來,說是作為幽靜之間的教學棋譜用。
“既然陌軒贏了,那朕今日就給陌軒和夢丫頭賜婚。”玄武帝說道。“聖旨等下午再補,朕順便再讓皇後選幾樣首飾賞賜給夢丫頭。”
玄武帝這樣做,無疑是給尹國旭的面子。尹家有女出嫁,嫁妝裏還有皇後的賞賜,這便是對尹家的榮寵。
“草民謝主隆恩。”
“民女謝過皇上。”
尹卿臣規規矩矩的行禮,雖然是庶女,卻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鏡月!”玄武帝看着還在那玩着繡球花的鏡月公主,她身上的衣衫輕透,那赤色的肚兜顯眼,胸前滑落的青絲淩亂,只是在那裏站着,就好似青樓裏要迎客的花魁。
玄武帝一個頭兩個頭,他忍不住說道:“你和夢丫頭學學,別天天這樣打扮。”
鏡月公主毫不在意的将手中的繡球花甩給了小鄧子,她牽了牽衣襟,對玄武帝道:“是父皇讓兒臣要有女兒的樣子,兒臣見翠仙境裏的如憶姑娘就是這樣打扮的。”
翠仙境是西南邊境處的有名妓寨,那裏不屬于大周國,也不屬于滇國,是三不管地帶。
“你好意思說,朕讓你要有女兒的樣子,是讓你跟着宮中的公主學,不是讓你跟着妓寨的妓女學!”
鏡月公主撇了撇嘴道:“宮裏那些公主娘娘們,看似和善,背地裏有八百個心眼,我可學不來。”
玄武帝也知道,要在宮中想要很好的生存下去,心眼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因為鏡月公主從小在西南邊境長大,還女扮男裝跑去打仗,身上有了軍功,所以如今在宮中,那些公主娘娘們都要給她幾分薄面。
加之鏡月公主是女子,她又沒有同胞兄弟,也不參與宮中的奪嫡之争,宮裏的衆人都選擇與她交好。
“不如父皇您同意我出宮玩……學習吧。”鏡月公主硬生生的把那脫口而出的“玩”字,拐了一個彎,改成了學習兩個字。
“不行。”玄武帝瞪着她。“收起你那些玩鬧的心思,你就是在宮中待不住,幾個夫子都管不住你,還天天往幽靜之間跑。”
鏡月公主嘟着嘴。
“朕也不想你能學的多文靜,你要是有夢丫頭一半就好了。”玄武帝突然有了主意。“這夢丫頭成為棋士,那就封為宮中女史,也不用住在宮裏,平日裏去靈犀殿教鏡月禮儀就好。”
女史在大周也是八品官,官職雖然不大,但是屬于宮裏的官職,一般是各宮娘娘公主的身邊人。
尹卿臣想要拒絕,他哪裏知道什麽禮儀,而且自己始終是男子,這經常進出鏡月公主的靈犀殿,萬一哪日他男子身份暴露,無疑是毀了鏡月公主的名聲。
何況自己以男子身份擔任宮中女官,這可是欺君之罪。
尹卿臣剛要開口,就聽見鏡月公主說道:“也好,反正我不喜歡那些掌侍的嬷嬷。”
尹國旭在一旁提醒道:“快謝過聖上。”
“這……”尹卿臣張了張嘴,卻只說了一個“這”字。
玄武帝看似不太在意的問道:“怎麽,夢丫頭不願意?”
尹卿臣當即背後發涼。
玄武帝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壓制着他,他只想遠離這裏,但是他不能,也不敢。
就在這時,尹卿臣感到手背一熱,緊張的情緒一下子舒展開來。
“夫人,為夫在這。”
和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淩陌軒牽着尹卿臣的手,與他一起跪在玄武帝的面前。
淩陌軒道:“夢娘不知宮中規矩,恐怕無法教好鏡月公主禮儀。”
鏡月公主的目光在尹卿臣身上劃過,随後目光一滞,顯然也想到了尹卿臣是男子之事。她倒是不介意什麽名聲,本來她以前女扮男裝混跡軍營時,她就沒什麽閨房名聲了。
只是尹卿臣如果擔任了女史,那他是犯了欺君之罪。
想到這,鏡月公主故作不屑的說道:“不過是教我一些禮儀,這些事宮中的嬷嬷都行,何必為此封個女官,還有多給月錢。”
鏡月公主見玄武帝臉色如常,但是眸光漸冷,她知道玄武帝心中有些不悅。
“女史什麽的就算了,多一個女史在我這,我也嫌麻煩。”鏡月公主上前挽住玄武帝的胳膊,撒着嬌道。“再說父皇已經賜婚尹夢娘和淩陌軒,這都快成為人婦了,當一個宮中的女官也不方便。不如給他一塊随意進出皇宮的令牌,得空了,他就來靈犀殿教我一些京中貴女們的穿着打扮。”
鏡月公主從小被送到西南邊境,玄武帝對于她自覺有愧,見女兒撒嬌,心中本來的不悅一掃而空。
尹卿臣這時開口道:“請皇上恕罪,民女得天家恩賜,不勝惶恐,一時間有些無措。”
尹卿臣并不是養在尹府後院,不見外人的尹夢娘。他曾經也是天之驕子,圍棋界的貴公子,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各種戴着面具的人。
他們将自己的情緒隐藏的很好,甚至比玄武帝隐藏的都好。可是看多了,尹卿臣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并不如表面那般。
玄武帝深深看了尹卿臣一眼,他和淩陌軒跪在那裏,低垂着頭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是尹卿臣雖然口中說着惶恐無措,但是他說話卻是有條不紊,并不像是養在深閨的女子。
以前只聽說尹家的尹湘湘是奇女子,沒想到這尹夢娘竟然不遑多讓。
倒是有些意思了。
玄武帝道:“好了好了,都平身吧。”
淩陌軒說道:“臣叩謝皇上。”
尹卿臣道:“民女謝過皇上。”
見兩人起身,挽着玄武帝的鏡月公主擠眉弄眼的朝着尹卿臣做了一個鬼臉。尹卿臣微微一笑,眼中帶着謝意。
玄武帝捏了捏鏡月公主的臉頰說道:“你趕緊把你這身不上臺面衣服給朕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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