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她能有什麽其他心思？

她能有什麽其他心思？

高個小吏道：“娶媳婦又不需要大張旗鼓，有些人娶妻都不辦酒席的，直接把人領回家就行了。”

“難怪啊。之前聽說謝隊首要宋毅做媒，宋毅不答應，原來他已經有媳婦了。”圓臉小吏琢磨了一下，又感慨道：“宋毅有福氣，方才那小娘子長得好，又賢惠，一大早就煮了那麽多粽子送來。”

高個小吏跟着點頭：“是啊，我成親七年了，我娘子一次都沒來給我送過東西呢。”

這邊錦娘和李彩霞已經找到了側門，錦娘又重複了一遍方的說辭。

聽說錦娘是來送粽子的，側門門房把兩個籃子檢查一番後，就把粽子收下了。

“你放心，我馬上差人給宋毅送過去。”門房樂呵呵道。

錦娘道謝後，便和李彩霞一道離開了。

不多時，兩籃粽子便被送到了丙五隊值房裏。這會兒，丙五隊十幾個青衫正聚在值房用早食。

門房把兩竹籃粽子放在長木桌上，然後笑眯眯的看向宋毅：“宋青衫，你好福氣呀。”

宋毅一頭霧水，他看了看桌上竹籃，正要說話，萬柳已經搶先一步問：“粽子？這麽多？誰送來的？跟宋毅有什麽關系？”

門房樂呵呵的：“是宋毅媳婦送來的，一大早煮了這麽多粽子，又趕早送來，不容易呢。”

而且方才那小娘子說話溫柔又客氣，讓人聽着就心生好感。所以他才說宋毅有福氣。

宋毅驚得瞪大眼：他什麽時候有媳婦了？而原本坐在後面桌案上啃大餅的謝之譽也猛地擡頭看過來。

但宋毅一向嘴笨，他還來不及說話，那邊萬柳已經先替他震驚上了：“老劉叔，你說啥？宋毅根本沒娶妻，哪裏來的媳婦？到底是誰送的粽子？”

這下老劉也迷糊了，他眨巴眼睛，一臉懵：“啊？不是宋毅媳婦兒嗎？但是那小娘子自稱是宋毅的家人……她看着也就二十出頭，總不能是宋毅老娘吧……”

老劉這麽一說，宋毅和萬柳瞬間明白了。

宋毅臉皮一熱，連忙解釋：“不，你誤會了，那是我的弟妹。”宋毅不知怎麽的，腦中又想起了那日弟妹在河邊洗足的畫面，他頓時更慌了。

這些日子，他就是怕自己胡思亂想，所以刻意沒去柳條巷探望弟妹和小寶。

哪裏想到，弟妹竟然送粽子過來。

“弟妹？什麽弟妹？你在京都不是沒親人嗎？怎麽忽然冒出個弟妹？”有人不解問。

萬柳又幫着解釋：“上回宋毅回老家奔喪，他弟過世了，他弟妹無處可去，宋毅就把他弟妹帶回京了。”

衆人愣了一下，宋毅把守寡的弟妹帶到了都城？這個事情聽着有點怪呢。

有人想調侃兩句，但是瞧見桌上還冒着熱氣的粽子，又把話憋了回去。既然想吃人家粽子，總不好背後又說人家。

最後有人問：“宋毅，這麽多粽子，你一個人吃不完吧？”顯然，宋毅弟妹送這麽多粽子，不是給宋毅一個人吃的。

除非她想撐死宋毅。

“……大家分着吃了吧。”宋毅道。

于是衆人齊齊歡呼，開始分粽子。很快大家就發現粽子有好幾個口味。甜棗粽、白糖粽、鴨蛋粽，鹹肉粽，每種粽用不同顏色的棉線綁着，很好分辨。

“弟妹真賢惠啊。”

大家一面嚼着粽子，一面誇贊宋毅弟妹。

萬柳分別拿了個甜棗粽和鹹肉粽給謝之譽：“謝隊頭，嘗嘗。宋毅弟妹的手藝不錯，好吃呢。”

“……”謝之譽忽然有點沒胃口了。

弟妹往大伯哥衙門送吃的？這聽着怎麽那麽怪呢？

宋毅這小子，嘴裏說配不上他表妹，原來偷偷藏着掖着好事，不告訴他啊。

心眼子還蠻多。

……

因今日是端午，街上車輛行人往來衆多，街道司的衆人也就格外忙碌。

等喧嚣的街道安靜下來，天已經快黑了。

各青衫歸家的歸家，回街道司的回街道司，宋毅收拾了下，往 順安坊那邊去了。今早弟妹來衙署送粽子，按理來說，他應該前去道一聲謝。

可越是靠近順安坊，宋毅的腳步越是沉重，像是有一層層枷鎖，将他牢牢捆住，讓他無法靠近那裏。

宋毅知道那枷鎖是什麽，是他心裏的鬼。

他忘不掉弟妹白玉一般的足，他對弟妹有不軌心思。

宋毅覺得自己龌龊極了。

他哪裏還敢去見她？

宋毅重重嘆了口氣，罷了他還是回衙署吧。弟妹那邊，等他過段時間再去吧。

宋毅轉身正要走，萬柳卻迎面而來：“宋兄，你這是要去探望小寶嗎？那正好，你既然要去，就幫我帶句話給田娘子，免得明日我夫人再跑一趟。”

“你夫人有事要找我弟妹？”宋毅詫異。

萬柳點頭：“過兩日我女兒生辰，我想着小寶年紀相仿，就請田娘子帶着小寶來我家一起熱鬧熱鬧，我娘子也想認識認識田娘子。”

宋毅點頭：“不錯。”錦娘母女初到都城，人生地不熟的，是應該多認識些人。

萬柳的夫人姜氏宋毅見過，是個性情爽快的婦人，可以交往。

“行，那這事就交給你了。”萬柳拍了拍宋毅肩膀，萬柳家在順安坊另一邊，他卻沒急着走，而是拉着宋毅道：“宋兄，田娘子送的粽子味道不錯，替我向她道謝。”

宋毅點頭應下。

萬柳卻還不肯走：“田娘子真有心，一早就往衙署送粽子。”

宋毅眉心擰了起來，他看了萬柳一眼：“弟妹送粽子，只是想感謝我。”

“只是為了感謝你？”萬柳語氣揚起。今日田錦娘往衙署給宋毅送粽子，還自稱宋毅家人。這般行為，多少引人遐想。

田娘子這麽做，真的只是給孩子伯父送粽子嗎？

宋毅踹了他一腳：“休要胡言亂語。我弟妹是小地方來的，心性單純，她只把我當孩子伯父看待。她送粽子是想感謝我。你也是，別人不知內情，你難道不知道嗎？怎麽也跟着亂說？”

“你覺得我胡言亂語？”萬柳有些無奈。如果是他一個人這麽想也就算了。可他這些日子跟自己媳婦兒咬耳朵，都覺得田錦娘和宋毅之間有些不尋常。

偏偏宋毅自己不覺得。

“難道不是？”宋毅反問。

萬柳又問：“你覺得你弟妹心思單純，只是把你當做孩子伯父來看？”

“難道不是？”宋毅有點惱火了：“萬柳，我弟妹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她端方溫良，只想讓小寶過上好日子，根本沒有其他心思，你休要诋毀她！”

“……”萬柳被氣得哽了一下：“那她此前做的種種，你都覺得是無心的？”

親手做靴子、和大伯哥一起去踏青、到衙門來送粽子，這一樁樁的事情，本不是弟妹身份該做的。

“自然是無心的。她能有什麽其他心思？”

“行行行！”萬柳嘆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且等着看。”

兩人說完分道揚镳，萬柳回家，宋毅前往柳條巷，他還順手買了包炒栗子。

不多時，宋毅就到了柳條巷最裏面，王家宅子。

李彩霞正帶着三個孩子吃飯，而右院那邊，錦娘母女已經用過飯，錦娘在裁布，小寶蹲在小菜園旁。

這幾日，種下去的菜種發芽了一些。小寶很高興，把幾根菜苗當寶貝，圍着它們看。

宋毅敲門：“弟妹，是我。”

錦娘面色一喜。她估摸着宋毅今日也會回來，果然他來了。

小寶反應很快，她倏地一下起來站起來，像是被彈弓射出去的石子一樣沖到門邊，打開了門。

不等宋毅說話，小寶已經伸手扯住宋毅的衣擺，奶音中滿是驚喜：“大伯父，你來了！你都好幾天沒來了。”

宋毅心頭一軟，他低頭對上小寶歡喜的目光，心中生出幾分懊悔。因為他心裏藏着暗鬼，這幾日不敢來見弟妹，卻沒想到，小寶這麽念着他。

宋毅照例揉了揉小寶的腦袋，把方才買的炒栗子給她：“大伯父這幾日有些忙，拿去吃吧。”

小寶歡呼一聲，拿着炒栗子跑到錦娘跟前：“阿娘，大伯父又給我們帶好吃的啦，好香呀。”

錦娘也放下手裏的活，笑着望向宋毅兩：“大哥，你們來了。”

宋毅點頭，他走入院內，錦娘已經搬來凳子讓他在院子裏坐。

雖說錦娘心裏頭是想請宋毅進屋坐，但她估摸宋毅是不肯的。

他呀，正經着呢。

“大哥，還沒用飯吧？”

宋毅下意識就回絕：“不用了，我有事跟你說，說完就走……”但就在這時，宋毅肚子卻不争氣的咕嚕一聲。宋毅神色窘迫，站在那裏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錦娘抿嘴微笑，然後道：“我去熱幾個粽子，很快就好。你稍等片刻。”随後，她快速往竈房那邊走去。

宋毅望着錦娘的背影，嘆了口氣，只好坐下等着。

小寶湊到他跟前，她已經打開油紙包，但她剝不開栗子，于是她拿着栗子給宋毅：“大伯父，幫我。”

宋毅便幫小寶剝栗子，他剝了第一個，小寶送到他嘴裏。他剝了第二個，小寶拿着風一樣跑去廚房，給了錦娘吃。

等小寶再跑回來的時候，宋毅已經剝了好幾個栗子，小寶把幾個黃橙橙的栗子肉抓在手裏，高興得眯起眼睛。

她曬一個到嘴裏，然後說：“真甜！”

小寶連吃了幾個栗子，心滿意足，又把剩餘的栗子包好送回屋裏放着。她打算晚點跟阿娘一起吃。

“大伯父，你前幾天沒來，我可想你了。”小寶也搬了個凳子，在宋毅身邊坐下。

宋毅微笑：“你是想我，還是想大伯父給你帶好吃的？”

小寶臉上浮現出幾分遲疑，似乎在努力思考。最後她看着宋毅一臉認真：“都想的。我想大伯父，也想大伯父帶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