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不怕別人說什麽

我不怕別人說什麽

剛想躺下的錦娘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宋毅受傷了？怎麽回事？”

“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剛去街道司，還沒到那邊呢，在附近遇到了萬青衫，他告訴我的。他說宋毅被賊人砍傷了，如今在官舍裏養傷，哪裏都不能去！”

宋毅受傷了，自然不能來探望“生病”的弟妹了。

而錦娘卻立即穿衣穿鞋：“我得過去一趟，大姐，勞煩你照看一下小寶。”

這一刻，錦娘心裏是又憂又怕又喜。

怕的是，如果宋毅傷得過于嚴重，對宋毅本人，對她們母女都不是好事。她們母女目前生計還指望着宋毅。

喜的是，宋毅受傷了，她作為他唯一的“親人”，總有機會去噓寒問暖一番。

當然，她也有幾分擔憂。宋毅是個好人，又幫了她和小寶這麽多，他受了傷，她心裏多少是有擔憂的。

不過眼下管不得那麽多，錦娘穿了衣裳鞋襪，立即往街道司那邊跑，她跑了一路，跑得氣喘籲籲。

之前錦娘來過街道司，這次便輕車熟路去了側門，側門的老劉對錦娘是印象深刻。

她是宋青衫的弟妹、又是漂亮的小寡婦，老劉想記不住都難。

錦娘一臉焦急，她還來不及開口說明來意，老劉卻早已猜到：“小娘子，你是來問宋青衫吧？”

今日淩晨，謝隊頭幾人把宋青衫送了回來，也不知他們去做了什麽事，宋青衫竟受傷了，半夜還去請了大夫。

錦娘猛地點頭：“對，我聽說他受傷了，如何，傷得重嗎？”錦娘滿臉焦急，眼底盡是憂色，眼圈還是紅的，只怕再過一會兒，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老劉看得心裏咂舌：這哪裏是正常弟妹對大伯哥的擔憂？這分明像是婦人對自家丈夫的擔憂呀。

這小寡婦和宋青衫之間果然不清白。

“小娘子別擔心，宋青衫被人砍了後背，傷口有些大，但沒傷到筋骨，養個個把月就好全了。”

錦娘一聽，懸着的心落了地：沒受重傷就好。

錦娘面露喜色，卻有很快再次憂愁起來：“要養個把月？那傷得不輕啊。大伯哥住在官舍，可有人照顧？”

“……”老劉撓撓頭，這說有人照顧吧，也就是衙署裏仆從送個飯，再幫忙擦洗一下，算不得精細的照顧。

錦娘見老劉不回答，心裏便有了譜：“我是宋青衫的家人，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這個是應該能，我去問問管事。”

很快老劉折回告訴錦娘，她可以去探望宋毅：“小娘子，進來吧，我給你領路。”

錦娘卻不進：“多謝老伯，我現在進去也做不了什麽，我回家去炖鍋雞湯送來。”

錦娘說着又提着裙子往回跑，生怕跑慢了耽誤了時辰。

老劉看着感慨道：“不管怎麽說，這份心意可真難得。”

那門房管事聽說宋毅的弟妹來了，也跑來看熱鬧，聽了老劉這麽說，立即道：“別說了，這小寡婦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她是攀不上宋青衫的。聽說宋青衫這會得了大功勞，怕是要升做隊頭了，哪裏會看上一個小寡婦呢？”

“也是呀。宋青衫這樣的人才身份，是可以挑個好的。”

……

錦娘急急忙忙買了雞，又買了魚，回去後她炖了雞湯，煮了魚肉粥，這些吃食清淡養人，最适合傷者食用。

聽說大伯父受傷了，小寶也很挂念，但錦娘不肯帶她去：“那地方不是随便能去的，他們讓阿娘去已經是通融了，等下回阿娘再問問能不能帶你去看大伯父？”

小寶沒有鬧：“那我聽阿娘的。”但她有些擔心：“娘，你的病沒事了嗎？”早上娘還起不來床，怎麽這會兒就好了呢？

“……沒事了，一點小風寒而已。”錦娘讪讪解釋。

錦娘煮好飯菜，提着兩個罐子，再次去了街道司。

老劉領着錦娘，往衙署後院的官舍去。因為街道司青衫衆多，後院很大，有十數個官舍小院。每個小院能住下二三十人。

老劉帶着錦娘走到一個小院前：“宋青衫便住在這裏頭。”

老劉和錦娘剛入院中，便看到謝之譽從最靠左的一間屋子走出，老劉連忙向謝之譽見禮：“謝隊頭，這位是宋青衫的弟妹，特意來探望宋青衫。”

錦娘跟着行禮，卻不敢吭聲。

謝之譽一聽，立即打量了錦娘兩眼，他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厚臉皮，居然跑到這裏來見宋毅。

只見這女子穿戴樸素，不施粉黛，卻膚色雪白，五官秀美，倒是有幾分姿色，難怪宋毅昏了頭……

真沒想到，宋毅居然是個好色之徒。但男人娶妻，看的可不是顏色。謝之譽打定主意，找個機會好好跟宋毅說道說道，別讓他被美色迷惑，耽誤了自己。

錦娘察覺到那人的打量，斂息垂頭，姿态恭敬。

謝之譽也道：“宋青衫需要靜養，莫要耽誤太久。”

老劉趕緊應下。

錦娘提着兩個陶罐進了屋，老劉沒跟着進去，告訴錦娘等會原路出去，便自己回去了側門。

宋毅他趴在床上，側臉向外，身上蓋了薄被。他面色蒼白，唇色發青，雙眼淺淺的合着。錦娘瞧着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對她和小寶好，她又怎麽可能對他沒有一分情？

宋毅并沒有沉睡，聽到有人進來，便睜開眼，一見到是錦娘，他滿目驚訝：“弟妹，你怎麽來了？”"

錦娘望着宋毅，眼圈濕潤，雖然沒掉眼淚，可瞧着也是一副快要哭的樣子：“大哥，聽說你受傷了，我真是擔心急了……”她聲音有些低啞，宋毅聽着心情複雜。

他知道弟妹這樣是害怕他出事。他一旦出事，她和小寶便無路可走。

可明知道弟妹是因為這個擔憂，他也忍不住心頭猛跳。

弟妹心裏是記挂着他的。

“弟妹，你別擔心，我傷得不重，過幾天就好了。”

錦娘淚眼婆娑看了宋毅一眼：“你騙我，劉叔說了，你這傷得養個把月。”

宋毅瞧着弟妹的眼淚，一時間心頭情緒紛亂，不曉得說什麽好。

錦娘用袖口胡亂擦了眼淚：“大哥，我方才一時心急，你別往心裏去……我煮了些雞湯，你喝點。”

“勞煩弟妹了，你放着就好。”宋毅覺得，錦娘在這裏待久了不好，便想讓她走。

可錦娘自然不會這麽走了。

錦娘瞧見桌上有碗，便用茶水沖了碗，然後給宋毅盛了碗雞湯。

只是宋毅趴在床上，只能微微擡頭，他自己沒法喝雞湯，錦娘端着雞湯，小聲問：“大哥，你如今不便，我來喂你吧？”

“……”宋毅臉一僵，耳根慢慢滾燙起來：“弟妹，這萬萬使不得，你放着就成，一會兒有小厮來幫忙。”

錦娘端着碗，沉默地看着宋毅，那目光宋毅看不太懂，只是看着看着他便自覺心虛，移開了視線。

然後他聽到弟妹開口，聲色冷靜：“大哥，你是想避這我，對嗎？”

宋毅默認。

錦娘嘆了口氣：“你前陣子好久都不去看小寶，也是為了避嫌吧？”

錦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宋毅也只好道：“弟妹，我是怕這樣對你不好。”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不僅怕會壞了弟妹的名聲，更害怕自己見了弟妹越發遏制不住那卑鄙的念頭。

錦娘自然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大哥，你是怕對我不好，還是影響了自己？”

宋毅一愣，趕緊解釋：“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麽？旁人說什麽，我都不在意。可弟妹你不一樣……”

“大哥，我也不怕。”錦娘打斷了宋毅：“我不管別人說什麽，也不管別人怎麽看我，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和小寶，你是我的恩人，你受傷了，我來看你，難道不應該嗎？”

“……”這，自然沒什麽不應該的。弟妹是知情理的，她無非就是想報答他。

“大哥，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來，喝湯。”

錦娘端着碗，上前兩步，把碗擱到了宋毅嘴邊，碗邊碰到了宋毅的唇，宋毅僵在那裏。

錦娘靠得近，他似乎聞到了她身上若有若為的味道，這一瞬，他屏住了呼吸。

宋毅被架在這裏，他繃着臉，是不喝不行，喝了也不行。

照料他的小厮去廚房煎藥了，随時都會回來，萬一正好撞見了這一幕，他怎麽說？

正當宋毅遲疑不定時，耳邊又響起了錦娘哀傷的聲音：“……大哥還是嫌棄我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毅趕緊擡頭，嘴唇對上碗邊，咕嚕咕嚕喝了雞湯。

雞湯溫度恰好，溫熱卻不燙嘴，清淡卻香甜，喝入口中先滿足了舌，後又熨燙了胃。

一碗雞湯喝完，錦娘很滿意。

“雞湯還有，下午讓人熱熱你再喝，我還帶來了粥，你嘗嘗。”

不等宋毅拒絕，錦娘又盛了一碗粥，拿着湯勺給宋毅喂粥。

湯都喝了，這會兒總不能說不吃粥。

宋毅只得張嘴吃粥。

結果粥吃到一半，萬柳來了。

萬柳站在門口，瞧見錦娘坐在木凳上給宋毅喂粥，再瞧瞧宋毅那微窘的神色，他覺得自己來得真不是時候。

壞人好事，那可是要天打雷劈 。

“田娘子你來了，我還有事，等會再過來。”

“你……”宋毅剛想喊住萬柳，萬柳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