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裴臨此次接單的目标人物,是剛得當今皇帝封賞,正在進京途中的新任江南節度使袁衡。
按以往來說,刺殺一個當朝重臣并非難事,刺客盟這些年接單刺殺的朝廷命官也不在少數。
更何況時逢亂世,當今皇帝曾是前朝異姓王,一朝起兵謀逆,血染江山,這才登臨帝位。到如今,也不過十幾年而已。
這十幾年間,朝局動蕩,不服者有之,虎視眈眈者亦有之,俗話說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不拼一把,怎麽知道自己就當不得呢!
除此之外,前朝殘餘勢力仍然隐匿在暗處,若是不能斬草除根,皇帝必然睡不安穩。
袁衡此人,便是逢時而出。
他出身寒微,年少時傾全族之力供養,艱難習得文武藝,正待賣與帝王家掙個好前程的時候,遇上藩王謀逆,戰亂四起。
亂世枭雄打天下,無非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臨陣倒戈的,上位者往往會疑其忠心而不重用,最後難免會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更有甚者會被世人唾棄,身背佞臣之名,令宗族先人蒙羞。
而袁衡此人,彼時乃是一介布衣,憑着一身本事和找準時機,最後掙得了從龍之功。
做為親信跟着皇帝一路厮殺過來的,自然備受重用與寵信,身為皇帝心腹,豈非尋常臣子可比?
再者,袁衡此人一身武藝本領超群,師從何處,則是無人知曉。
成名之戰,便是當初一人血洗了藏匿前朝遺孤的江南歸雲莊。
此後,凡是被新皇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江湖勢力,都由他帶人逐一滅門血洗,斬草除根。因此,他被江湖人士冠以“血手袁衡”的名號。
這便是為何這一單刺客盟接單數月,而衆多刺客要麽失敗喪命,要麽折戟而歸。
要刺殺血手袁衡,自然并非易事。
更何況,他既是朝廷重臣,皇帝心腹,又在江湖上收服了不少門派勢力,身後擁趸衆多。
可此人專替皇帝殺人滅門,手染鮮血無數,自然樹敵頗多。
據說這一單的價格為刺客盟歷年來之最,背後的金主也不止一方,不過裴臨看重的不是賞金,而是要一戰成名,問鼎榜首!
據他目前所知,袁衡進京途中,必會經過此地。
此地乃通州城,歷朝歷代都是交通樞紐,是興盛繁榮的兵家必争之地,此番袁衡回京,必定會奉命巡視通州,并在此停留數日。
雖然袁衡身手不凡,且扈從衆多,難以近身,但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辛,這秘辛便是袁衡的缺陷。
江湖傳言此人不近女色,以往的□□刺殺也皆以失敗告終,漸漸的,便有傳言,袁衡練的是至陽功法,只要元陽不洩,便如橫練功夫一般,周身毫無破綻,命門無人可尋。
可裴臨知道的消息,卻并非如此。
不近女色,并非是練了至陽功法,而是他好男色!
這一秘辛,裴臨得知的時候,起初也覺得有些荒誕,可後來想想,他還是覺得此事為真。
畢竟給他提供消息的這人,號稱江湖百曉生第二。
何為第二?其一,是他自封的,其二,自然是他掌握的消息,都是為旁人所不齒的風流荒唐事兒!
譬如哪門哪派的掌門被誰戴了綠帽子,具體到戴了幾頂、幾回;又或者誰在外有多少個私生子,或者有多少個相好。
總之,搜集并求證這些風流豔聞,是那人的癖好。
為此,這百曉生第二沒少被人尋仇追殺,早年間裴臨一次外出,恰好碰着此人并順手救他一命,這人為了保命躲避追殺,便纏在裴臨身邊待了月餘。
這月餘時間下來,一來一回的,二人便有了過命的交情,自然,這也是百曉生第二單方面在心裏認為的。
此後,他便不顧裴臨的嫌棄和膈應,将他所知秘辛和盤托出,盡數告知。
裴臨被迫聽了一夜,第二天就不辭而別,直奔寺廟而去,打算聽聽佛語綸音好洗洗耳朵淨淨心。
可聽了沒多久,裴臨覺得那和尚念經的樣子,就跟百曉生第二喋喋不休的模樣如出一轍,一氣之下,一頭紮進了寺廟後山的寒潭裏,于是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
後來為了暫避百曉生第二的糾纏,裴臨索性在寺廟裏住下了,每日在寒潭飛瀑下打坐運氣,待到離去之時,功夫倒是小有精進了。
現如今,裴臨想起不久前,百曉生第二在書信中信誓旦旦的口吻,便覺得袁衡好男色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此外,裴臨由此也知道了,袁衡練的并非是至陽功法。至于無人可近身傷他分毫,一是橫練功夫,而是外在器物,例如金絲寶甲之類的東西。
而袁衡身上并沒有橫練功夫的跡象,那便多半是外物傍身了,既如此,那就好辦多了。
至于伺機近身,裴臨想,他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眼下,只能等着袁衡抵達通州城了。
裴臨琢磨完心思,正準備好好休息片刻,突然察覺身後有人靠近,他立刻睜眼,眼底盡是厭惡之色,趁着轉身之際,一腳将那人踹出去好遠。
那人佯裝痛呼一聲,見被他砸中的雜役酣睡未醒,便滿臉谄笑着又爬到裴臨身邊。
“火氣這麽大呢!要不哥哥幫你洩洩火?來吧小鈴铛兒,哥哥保證虧不着你!”
“滾!”裴臨又是一腳踹出去。
那人不僅沒躲,反而撲上去抱住了裴臨的腳,忍得裴臨心裏一陣膈應,惡寒不止,迅速抽回了腳。
“怎麽?生氣了?跟哥哥我多說幾個字兒啊!你知道的,哥哥我就稀罕你這把嗓子!聽得哥哥我心裏熱啊!”
裴臨此刻後悔不已,當初他喬裝改扮混進來的時候,怎麽就忘了變個嗓音呢?
也是裴臨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眼前人這般肮髒變态的人!
他猶記得自己混進來那日,管事龜公問他叫什麽,裴臨驀然想起自己此前在街邊攤鋪上一眼相中并買下來的鈴铛,便脫口而出,“小的叫小鈴铛!”
管事滿臉譏諷,“這名兒真賤!”
“我爹說賤名兒好養活!”裴臨賠笑道。
“能落到這地兒來,那是賤名兒配賤命!你也就這把嗓子襯得起你這賤名兒!”
反正是買個雜役,駝背臉醜無所謂,又不用他去接客,這把嗓子聽着還算順耳,管事龜公就買下他了。
可如今,裴臨實在是犯惡心,這厮已經明裏暗裏騷擾他好幾回了,也被他結結實實踹了好幾回,就是死性不改。
這會兒又涎着臉湊過來了,“我告訴你小鈴铛兒,你別不識好歹地端着架子,你以為自己是前頭的小倌兒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就你這模樣,哥哥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裴臨聞言竟氣笑了,低頭笑了片刻,随後看着他,“那行,你出去尋個僻靜地兒!”
“好嘞!走!這就跟哥哥走!”
那人喜出望外,鞋子都顧不得穿就往外走,還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裴臨跟上沒。
估計是心裏猴急,剛走到雜役房後頭院牆邊,便轉身伸手想去拉扯裴臨。
裴臨眼疾手快,一記手刀,那人便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裴臨随即俯身,拇指和食指成扣,只聽輕微一聲骨骼錯開的聲響,那人的脖子便呈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旁。
打量一眼四下無人,裴臨便面露嫌棄地提起那人衣裳,一擡手将屍體扔過院牆。
趕明兒被人發現,也不過是有人想翻牆逃跑,不慎跌落扭斷了脖子罷了。
“真是晦氣!”
當務之急,得找地兒洗手,裴臨端着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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