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以身入局
以身入局
楚逸一襲白衣站在滿目瘡痍的貨船上,卻絲毫不見狼狽,身後的翠峰碧水都已然成了陪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玉樹臨風,姿容清俊。
岸上的楚淩見此情景,眼底的鄙夷一閃而過,心中暗道一句,不愧是歌伎之子!
“七哥一路可還安好?我奉命在此等候多時了呢!”
“有勞八弟挂念,我在路上就已聽聞,八弟不僅替我辦妥了差事,誅殺了前朝國舅,清剿了藏匿逆黨的刺客盟,現如今還勞師動衆來迎我回京,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
“不過是舉手之勞,區區幾個逆黨而已,七哥這些年殺的還少嗎?倒是七哥您,竟然做局殺了袁衡,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這不,父皇連錦衣司都派來了,讓他們随我一起,好生護送七哥進京!”
楚淩笑着一揮手,身後的錦衣司侍衛一湧而上,“七皇子,得罪了。”
“咔嚓”兩聲,楚逸的手腕上被套上了錦衣司的玄鐵鎖扣,一旁的錦衣司侍衛手拿枷鎖正欲上前,卻被楚逸一個淩厲的眼神逼退,頓時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楚淩見狀,心裏暗罵侍衛無用,面上卻是笑容依舊,“行了,就這麽着吧,即刻啓程回京!”
楚逸好歹是個皇子,此番就算是被錦衣司捉拿回京,可皇上未正式下旨論罪處置之前,這些人都不敢擅自對楚逸施以暗刑。
不過,這一路上明裏暗裏的為難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僅如此,如果楚逸進京,被關押進了錦衣司的刑獄,而非刑部牢獄,那麽楚逸定是要吃一番苦頭的。
畢竟依照慣例,凡是進了錦衣司的人,過堂論罪之前,都是要先經受一遭錦衣司的刑罰的。
這終究,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不過在衆人看來,楚逸殺的,乃是皇上心腹,朝廷重臣,此次他被押解進京,定會被送進錦衣司。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五六日,京城裏看熱鬧的人,也伸着脖子等了五六日。
這五六日期間,有關裴臨的消息,終是從丹城傳到了楚逸耳朵裏。
真是雪上加霜。
楚逸進京當日,錦衣司指揮使親自來城門押解。
楚淩看到此人,險些沒控制住臉上的表情,當即壓住嘴角,一臉平靜地跪地接旨。
“奉皇上旨意,七皇子楚逸,即刻關押進錦衣司刑獄!”
此言一出,明裏暗裏看熱鬧的不禁都松了口氣,覺得總算是稱心如意了,繼而都看向楚逸。
然而,被注視圍觀的楚逸卻是真正的一臉平靜,幹脆利落的接旨起身,随後跟着錦衣司的人走了。
不過他這副模樣看在旁人眼裏,便是無計可施,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只有楚逸自己知道,此刻他心裏有多焦急。
當日楚逸離開丹城不過五日,他就收到了裴臨離開丹城的消息,盡管心裏早有預料,卻還是不免有些失落和擔憂。
之後幾日,他們離開了漕幫的支應範圍,當即便遭到了刺殺。
直至離開鳳尾江,上岸回京之際,保得他全身而退的暗衛,僅剩兩人,而楚逸自己,也受了傷。
而楚逸上岸之前,最後一次得到的消息,便是裴臨離開刺客盟之後,再無蹤跡。
周全的人,終究是跟丢了。
相處不過月餘,對于裴臨會不會按照他們的約定進京來尋自己,楚逸心裏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眼下,他只盼着自己的計劃能進展的再快一些,好讓自己盡快走出錦衣司,盡快去尋找裴臨。
否則,他怕裴臨是刺客盟餘孽的身份會暴露,從而被朝廷緝拿;怕有心之人查到他消失的一個月裏,是跟裴臨在一起,怕他們會趁着自己在刑獄裏,轉而盯上裴臨。
除此之外,這幾日,楚逸心裏總是沒來由的惴惴不安,從未有過什麽事,能讓他擔憂至此,心生懼意。
他最怕裴臨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出事,而他自己伸手不及,不能将裴臨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回京之前,楚逸做好了一切打算,可是裴臨的心思,他未能掌握,終是任他離開,一如放魚歸海。
而楚逸自己的心思呢?
其實,他早該更清楚地讓裴臨明白,可裴臨……
一想到裴臨當初一心想要回去登榜的模樣,楚逸就只能無奈苦笑。
罷了,就算刺客盟已經覆滅,讓裴臨此前的心願就此變成了心結,但只要能留住裴臨在身邊,能保住裴臨在身邊,任何補償,楚逸都給得出,也願意給。
他想要的,是那個神氣活現的陪在他身邊,一心要他報恩的小刺客。
禦書房內,皇上看着楚逸派人秘呈的奏折,面沉如水。
除了奏折,還有一箱賬本。
“好啊!好一個心腹能臣!枉費這些年朕如此寵信他,他居然背地裏私交黨羽、勾結槽幫,沆瀣一氣,販賣鹽鐵!居然還賣給過逆黨!”
鹽鐵乃國之重器,逆黨更是多年來紮在皇上心尖上的尖刺,一朝除不盡,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這些賬本裏記錄的,不僅是袁衡私販鹽鐵的罪證,還有他勾結黨羽、藏污納賄的來往名冊。
其中不乏當朝皇子、內閣重臣,總之,楚逸秘密呈上的奏折和罪證,就像是往皇上手裏遞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假以時日,這匕首要麽刺向皇上的心裏,刺進朝廷的命脈,要麽,就會刺向別人的心髒,要了他們的性命。
看到這些證據,皇上難免對袁衡之死起了疑心。
到底是朝臣所指,七皇子拉攏不成而殺人滅口;還是袁衡發現端倪,想先下手為強,反而丢了性命呢?
亦或者,還有人想隔岸觀火,繼而漁翁得利?
總之,看着面前的奏折和罪證,袁衡之死,皇上已認定他罪無可恕、死有餘辜,可這件事牽連甚廣,尚不能輕易處置。
楚逸如今被關在錦衣司,那就暫且先關着,反正楚逸一日不死,躲在暗處的人遲早會浮出水面,露出馬腳。
眼下,皇上是要以楚逸做餌,來肅清朝局了。
“啓禀皇上,七皇子在錦衣司受了一輪刑罰,現在高熱不退,傷勢兇險。據錦衣司指揮使禀報,七皇子似是進錦衣司之前,就已身受重傷了,眼下,還請皇上定奪!”
“廢物!去宣太醫入錦衣司為七皇子診治,務必要保住七皇子的性命。”
“是,奴才這就去!”
皇上自然知曉楚逸進京途中遭遇刺殺之事,自己這些兒子是什麽德行,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他還是知道幾分的。
成大事者,若是連自己的兄弟都彈壓不住,那便是無用!
不過,對于楚逸,此番皇上意識到自己先前竟看走眼了,沒想到他還有些能耐!
畢竟楚逸這些年在舊都清剿逆黨,幹的都是些上不得臺面、暗地裏染血的差事,沒想到他竟然私底下對朝局和朝臣們上了心,果真是羽翼漸豐,翅膀硬了!
而其他皇子也不遑多讓,一個個在他眼皮子底下私交大臣,勾結黨羽,甚至不惜手足相殘,鏟除異己。
可真是他的好兒子們吶!
既如此,就讓楚逸在錦衣司裏多待幾日好了,順便思過。
錦衣司裏,指揮使親自盯着太醫給楚逸看診治傷,皇上的意思他明白,只要留住七皇子一條命即可。
而楚逸,受刑也好,治傷也好,始終一言不發,好似對周遭一切都漠不關心,完全不懼怕錦衣司的刑罰手段,也全然不關心自己何時能出去。
終于,夜深人靜的時候,七皇子府裏收到了消息,再燒一把火,主子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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