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欲訴從何訴

七七四十九天，白子畫終于出關。

早已守在門外的幽若已哭成淚人，幽玄亦垂首跟在身後。

自花千骨那晚狂奔而去，兄妹二人，四處尋找，也不見蹤影。猜想是去了七殺，又不敢貿然去探訪。

不得已求助儒尊，儒尊亦是無奈。師兄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事關重大，只能等師兄出關再做商議。

“怎麽回事？”白子畫皺眉。第一眼未看到花千骨，已有不詳預感。

“尊上，對不起……對不起……”幽若泣不成聲。

轉頭看向幽玄。

幽玄低着頭，艱難的述說整件事情的前情後因。

第一次遇見亭亭玉立在水中如蓮花初放的少女，便心生好感。

後來得知她竟是轉世花千骨，心中大受觸動，如此純美恬靜，嬌媚柔弱，楚楚可人，哪有半點妖神之氣。憐惜之心頓起。

那晚本已避開她，和幽若躲到殿外偏僻處商議幽然的事，不想還是失言，心中懊悔萬分。

白子畫面若寒冰，久久不語。

閉關多日，依然未能功德圓滿。本以為生死劫已解，十重天指日可待。

只等他出關，便可幫小骨打通最後阻礙，助她早日脫胎換骨，從此師徒相伴長留，共守天下蒼生，豈不快哉。

承諾過只要她願意，可以給她任何身份，這一世花千骨視他為父，未嘗不是完美結局。

然而終究還是未能沖破十重天。是心中雜念未除，還是劫數仍舊未滿，只有天知道。天意從來都是難遂人願。

安撫了幽若，只身來到七殺殿。既然幽若兄妹二人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那麽小骨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七殺。以殺阡陌的性格，是絕不會讓花千骨流離失所如此久的時間。

早有魔将通報進來，殺阡陌以他永遠絕美的姿态倚座在王座上，輕搖羽毛扇，妖媚的鳳眼似含情似調笑

“白子畫，你突然來我這七殺殿，是來找我要點美容膏呢，還是美容湯啊？”

“小骨，可是在你這裏？”白子畫板着臉

“啧啧啧，你看你，也不知道保養，只怕以後更沒我好看了”站起圍着白子畫轉了一個圈。

“小骨，是在你這裏？”白子畫面無表情，依然冷冰冰的語氣，又問了一遍。

“哼，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到來問我？你到底把小不點怎麽了？”殺阡陌一甩衣袖，氣恨恨，目光中滿是不屑。

“那是我的事”白子畫很驚詫，小骨竟然不在七殺？還是沒有告訴殺阡陌？

“哼，”殺阡陌冷笑“既如此那就不奉陪了！”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看他如此鎮定，白子畫已斷定自己的判斷沒錯

口氣亦軟了下來

“小骨無意間知曉了一些往事，因此離開了長留”

“只是知曉了一些往事，小不點就會不辭而別，離開長留，離開你？”

殺阡陌怒目相向“小不點和我說她要住在我這裏，她不會回去了，你走吧”

白子畫并不理會，徑直往七殺殿內開始搜尋。

殺阡陌大怒，擡手阻攔。二人纏鬥在一處，只見一紫光一道白光忽糾纏忽分開，強大的掌風吹的殿下衆魔站立不穩。

殺阡陌怒視白子畫一眼“想要進我殿中，先打贏我再說”

說完率先飛出大殿，白子畫不想傷及無辜跟着飛出。

至殿外空地上，二人重新拉開架勢對陣。

偏殿內琉夏的房間裏，花千骨涕淚橫流。

這段時間，她不願去想，也不敢回想幽若說過話，每日和殺阡陌耳鬓厮磨，吟詩作對，琴瑟和弦，只想忘掉那些令她痛苦的噩夢。

但是師父還是尋過來了，她不敢面對他，仿佛是自己做錯了事。她不知道見到師父該怎麽說，該不該問，不知道該怎麽做，她只能選擇逃避。

幽然如幽靈一樣飄進房間，眼望花千骨，目中似笑非笑“你師父來找你了，你不和他回去？”

花千骨聞言茫然的望向幽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幽然卻步步緊逼“你不要再害聖君了，你上一世就已經連累他為你毀容，沉睡許多年。”

花千骨抓住幽然，聲嘶力竭，淚水漣漣“你還知道什麽？你告訴我！你都告訴我！”

幽然的聲音尖利如鬼“你和白子畫本是師徒，但你卻大逆不道愛上他。你最後還成了妖神，才被你師父親手所殺。”

花千骨掩面，幽然繼續說 “聖君為了你對抗長留，對抗天下。差點為你丢了性命。六界無人不知，你竟然不知道？！上仙白子畫與聖君法力相當，二人對戰必定是兩敗俱傷。你是長留的人，為何不跟你師父回去？為何要賴在這裏不走？為何又要來害聖君？！”

花千骨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傷心至極點，欲哭無淚。緩緩起身，

失魂落魄，一步一步挪到門口，行至一處偏殿，門，無風自開，片片落葉，随風飄落，在腳邊旋轉，飛舞。

受到殿外強光的刺激，花千骨似突然驚醒。沿着門外山路飛奔而下，身影漸漸淹沒在林海之中不見...........

天色已暗，暮色濃重，殺阡陌與白子畫已是打到難解難分之處。單春秋帶領一幫手下緊張觀戰，不敢擅動。

許久，未分勝負，殺阡陌心中煩躁，先行撤招，他不想糾纏，只想弄清事情的原委，無奈白子畫不肯說，又不便問小不點，好不郁悶。

“白子畫，你打不贏我的，還是回去吧。如果小不點願意回去，早就回去了，何須你來找？”

白子畫神色黯然。

他無法放棄小骨，但是若真見了，又該如何向她解釋前世的種種愛恨情仇。

但正邪不兩立，魔道的君王，不是他的小骨應該托付終身的人。

他亦無法像從前那樣命令她“你若結交七殺，便将你逐出師門！”

仙界有那麽多的子弟，小骨偏偏要選擇殺阡陌。難道當真是宿命不可違。

殺阡并未說錯，如果她想回長留，一定會自己回去。只是要等到何時她才能解開心結？

見白子畫不語，殺阡陌回轉大殿內。他心系花千骨。如此大的動靜，小不點不可能不知道。

疾步來到琉夏房間內，燈火搖曳昏黃。花千骨面朝裏合衣而卧。殺阡陌走到床邊“小不點！，姐姐回來了”

花千骨并不言語，擡手将燭火熄滅，房中一片漆黑。

殺阡陌在床邊坐下“小不點……？”小不點……你師父來找你了……”

花千骨依然不聲不響。殺阡陌垂頭，伸手撫住她的肩膀。

那天忘情一吻，冷靜之後，內心羞愧。

毋庸置疑，小不點是愛他的，但是哪一天記起了前世，還會對他深情不變嗎？他不能确定。

愛她，擁有她，是他永世不變的夙願，但是他不能在她還未恢複記憶，懵懂無知的時候乘人之危，盡管他知道她是願意的，但是他做不到。

此後，即使每天仍然如常與她吟詩對弈，琴瑟和鳴，甜蜜相擁，殺阡陌常常克制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再忘乎所以。

每每笑顏相對，顧盼回眸之間，花千骨雙目中深藏的哀愁使他驚心。他不知道是什麽，但，一定是連他也無法觸及到的隐秘之痛，小不點始終深藏與心。

“小不點，是不是累了？”殺阡陌溫柔的說“那姐姐就不打擾你了，姐姐明天再來找你”

起身欲走。

床上之人驀地翻身坐起。黑暗之中，自身後摟住殺阡陌的脖頸。火熱的面頰随即貼上他的，肌膚相接，溫潤柔滑，氣氛立時暧昧濃烈。殺阡陌腦中一片空白，轉臉探尋那熱度傳遞的方向。鼻息中傳來的卻是異樣的香氛，耳中細碎的鈴聲，恍如驚雷。

迅疾翻手一掌推開身邊的人，袖中火光飛出，已将房中燈火竟數點亮。

應聲滾落地面的竟是幽然！

殺阡陌怒目圓睜，殺氣凜然“小不點那！你為何會穿她的衣服？”

幽然淚流滿面“聖君救命之恩，幽然願永伴左右。”

殺阡陌雙目爆出紅光“我問你，小不點呢！”

幽然一字一淚：“聖君貴為兩界君王，就算後宮佳麗萬千也無不可。何苦執着花千骨一人？”

“混賬，小不點是本君唯一至愛之人！”

“幽然的命是聖君所救，既然聖君對幽然如此不屑，那麽請聖君收回去吧”

“哼，你以為我不敢！？”揚手一掌劈下，

門外一道旋風撲進，單春秋擋住掌力，拼命護住幽然。

“聖君手下留情，那花千骨已從後殿往山下去了”

殺阡陌瞪視幽然一眼，轉頭如離弦之箭而去。

幽然失聲痛哭。

單春秋摟住她雙肩。

從來不善言辭，只是默默心疼的看着她。

“你說，聖君為何只愛花千骨一人，我沒她美嗎？”幽然擡頭，眼巴巴望着單春秋淚痕滿面。

半晌，單春秋方說“聖君為了她連自己的性命容顏都可舍棄，已是兩世情緣，豈是你的美貌可相比？”

幽然哭倒在單春秋懷裏…… 感念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心中已将他視為兄長，視為家人，抛卻了矜持，在他懷中盡情宣洩。

“回去吧，七殺殿原本就不是你們仙界中人該來的地方”單春秋輕聲說，心中雖有萬般憐惜，到卻說不出更溫情的話。

長久壓抑的委屈，痛苦，傷心，無奈，化作決堤的淚水泛濫。

不是不知道聖君喜歡的是花千骨，每每看他們形影相随，吟詩作對，琴瑟相和，輕歌曼舞，心便痛到滴血，怨念一日勝過一日，漸漸癡魔。

只想孤注一擲，抵死一搏，就算他不愛自己，也要在他的心裏刻下哪怕一絲絲痕跡，也不枉為他相思一場，如今是一場春夢化血淚，一片癡心已成灰。

不顧一切想以身相許，卻被聖君如此唾棄，還有何面目留在七殺？

直哭到天昏地暗，方才慢慢平息，愛的餘燼已熄，心智漸漸清明。

站起身向單春秋深深施了一禮“幽然走了，聖君救命之恩，護法照料之情，幽然日後定當回報。”

解下脖頸上的小金鈴铛，放在單春秋手中。緩緩走出大殿。

望着幽然遠去的背影，單春秋默然。

本是魔，一心效忠聖君，再無它念。從奉命照料受傷的小貂開始，為她喂食，喂水，到她顯出原形，又因着憐憫日日陪伴，心中已漸漸生情，于是，魔心已非昨日。

沿着花千骨離去的方向，沿途搜尋，不敢乘火鳳，以花千骨的功力不會走的很遠，只怕火鳳飛的太快，反而錯過。

然而這一次，他感應不到來自花千骨的一點點訊息，難道小不點的心不再和他想通

了？‘小不點，小不點，為什麽不吹響姐姐給你的骨哨，你去哪裏了？你又回了長留嗎？你又回到白子畫身邊？為什麽不辭而別？’憂心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沿着花千骨離去的方向，細細搜尋，不敢乘火鳳，以花千骨的功力不會走的很遠，只怕火鳳飛的太快，反而錯過。

然而這一次，他感應不到來自花千骨的一點點訊息，難道小不點已不再和他心意想通？"小不點，小不點，為什麽不吹響姐姐給你的骨哨，你去哪裏了？你又回了長留嗎？你又回到白子畫身邊？為什麽不辭而別？"憂心如焚，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