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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 4 章

微風掀起縷縷霜發在鬓邊柔和的蕩漾，遮掩在發絲下若隐若現的淩傲風眸中，透着若有所思的揶揄。

顏若白饒有興趣的摸着下巴，屈起一側膝蓋，半蹲下來，俯視那只黑裏透白的毛團子：“想要這個？”

唐茸急得跳腳。

什麽叫想要，那明明就是他的！

顏若白心情不錯，那雙惑人的眸子裏添光聚彩：“給。”

說着，就将畫遞到唐茸面前。

唐茸呆了呆。

原來，掌門大人雖然尖酸刻薄森*晚*整*理脾氣古怪，但卻是個講理的好人。

而且他笑起來居然這麽好看……

明明不笑的時候已經是驚世駭俗的人間尤物了。

貓貓為自己的先入為主加刻板印象感到深深的懊悔，以及淺淺的自責。

對不起呀兩腳動物，我會重新看待你噠！

唐茸用後腿撐地，擡起兩只前爪接畫。

下一秒，顏若白猛地把畫舉高。

唐茸：？

貓貓擡頭，只見那張驚為天人的俊美容顏上，綻放着肆無忌憚的戲弄。

啊啊啊啊啊啊本喵跟你拼了！

要不咋說沖動是魔鬼呢。

他以卵擊石，自不量力，用“一指頭就能戳個四腳朝天”的小身板去跟人家一派掌門肉搏？

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亮出最原始的武器——比銅錢還小一圈的爪子，瘋狂撓撓撓。

結果人家的仙衣沒咋地，他的指甲好痛！

唐茸：……

原地自閉。

顏若白全程看它奶兇奶兇的，忍不住笑出聲。

唐茸氣的炸毛。

聽聽，都聽聽！

挺大一人欺負小奶貓不說，還嘲笑人家，多麽可惡的嘲笑聲啊！

顏若白知道這小家夥生氣了，見好就收，再把畫遞給他：“還你。”

衆所周知，貓貓這種動物是很記仇的。

唐茸自诩性情溫順，但被這樣戲弄也是要發飙的，況且他對顏若白的第一印象就不美好。

于是，他果斷扭過身子，拿屁股對着掌門。

顏若白眨眨眼，遞了半天吃到閉門羹，心情就不美麗了。但他并沒有動怒，反而頗覺得有些意思。

用卷軸的前端戳戳毛團子的背。

單薄的小貓随着力度晃悠兩下，不理人。

顏若白再戳戳。

小貓咪穩坐如山，不理不理就不理。

堂堂一掌門霸淩小動物，可恥！

他尋到機會，定要把這種臭不要臉的行為曝光。

還要跟白虎聖尊告狀，讓老祖替自己出頭！

天芒城掌門你等着，你攤上事了，你攤上大事了！

顏若白勾唇一笑，輕輕松松的起身道：“不要了？真不要了？那我扔了。”

唐茸的貓耳朵呲溜一下立起來，猛地轉身瞪他。

不許扔！

誰說不要了？明明是你在霸占，壞蛋。

顏若白不再強忍，敞快的笑起來，宛如古筝奏響絕美悠揚的樂章。

唐茸一時失神，畫已經遞到身邊。

他如願以償的雙爪踩住，再張開小嘴叼住，失而複得，差點熱淚盈眶。

忽然，他後勃頸被人揪住，雙腳離地，連貓帶畫一起落入顏若白的懷裏。

唐茸：什麽什麽？

顏若白寬大的手覆蓋下來，直接将小小的團子囫囵住。

正如他之前猜測的那樣，毛發蓬松綿軟，帶着小動物特有的溫暖，以及活物所傳遞的心跳節奏。

撲通撲通的心跳，剛好撞擊在他最敏感的掌心中央。

一下又一下，有點莫名的磨人。

*

唐茸可是當場一激靈，渾身打顫。

好冷好冰！

這是活人該有的體溫嗎？

唐茸覺得自己身上僅剩的熱度都快被吸幹了，立即不舒服的掙紮起來。

然後他不出所料的得到人類經常對寵物說的那句：“別亂動。”

不動不行啊，太冷了！

再這樣下去就成貓肉凍幹了！

唐茸張嘴就是一聲“阿秋”，瑟瑟發抖。

顏若白挪開手掌。

宛如從寒冬臘月直墜酷暑盛夏，唐茸呼出一口舒服自在的氣。

然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的一身毛幹了。

方才下水撈畫，它渾身濕透。

原來掌門是在給他烘幹？

就算是烘幹箱也該是熱源吧，怎麽到了掌門手裏跟冰箱似的？

費解。

唐茸端着奇奇怪怪的小腦袋，隐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但又說不準。

對了，他胸口不疼不悶了！

唐茸難以置信的高高支起腦袋。

這不是錯覺，他真的不難受了。

怎麽回事？

難道是掌門……

掌門給他治傷了？

唐茸震驚的瞪大貓眼，不由自主的朝上看。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顏若白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下颚線。

你怎麽，突然而然的就……

方才還氣咻咻的發誓要報複、求白虎聖尊做主教訓壞蛋的唐茸，頓時陷入理虧的愧疚中。

人家無償幫你療傷，拿你尋會兒開心，捉弄捉弄你怎麽了？

好叭。

記仇的唐茸決定先不記仇了，原諒他。

顏若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戳一下貓頭：“感覺怎麽樣？”

貓貓好像心不在焉，垂着腦袋在糾結什麽。

雖然它那張小黑臉根本做不出表情，但顏若白愣是窺出了從“靈光一閃到無奈放棄”的全過程。

顏若白沒有猜錯。

小黑貓想表達感謝，是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蹭掌門的手指？還是來個猛的，用粉舌頭舔舔掌門的指腹？

後來突然想起來，都不妥。

掌門不是讨厭毛茸茸嗎？

所以最好的感謝就是有點逼數，圓潤的離人家遠點。

于是，顏掌門眼睜睜看着“白眼貓”吃了就走，四足落地，高貴冷豔，頭也不回。

顏若白：……

跟“無私奉獻”毫不沾邊的顏掌門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被随後一幕生生逗笑了。

那只弱小的煤球，叼着比它長二十倍不止的畫卷嘿咻嘿咻的跑，小短腿搗騰來搗騰去，老半天也沒走出幾米，還左腳拌右腳摔了個貓啃泥。

而且從顏若白這個角度看，煤球撅着屁股，一跳一蹦跶，憨态可掬，又蠢又可愛。

顏若白朝着小黑貓，在空中做了個抓的動作。

唐茸瞬間感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強大吸力，猛地将他朝後拽，待反應過來，它已經回到顏若白的魔掌了。

顏掌門冷哼道：“俗話說得好，狗是忠臣，貓是奸臣。”

誰說的？

唐茸不幹了。

貓貓也很忠誠的好不好！

顏若白硬是從小黑貓臉上看出不服氣來。

很好，顏掌門也不服氣：“我用靈力救你，你一點表示沒有，還說不是奸臣？”

唐茸：“喵？”

唐茸：“喵！”

顏若白皺眉：“幾個意思？”

——啥？

——這可是你願意的嗷！

小奶貓在顏若白寬敞的懷裏轉身，雙爪搭在顏若白胸膛，然後伸出毛茸茸的小腦袋，親昵的在顏若白胸口蹭了一下。

顏若白：！

再蹭一下。

顏若白：！！

唐茸活了一百年，從不輕易跟人類賣萌，就算從貓舍搬到主人家，再從主人家搬到貓咖，他都貫徹始終做一只高貴冷豔有骨氣的貓貓。

天芒城掌門，你可是頭一份，允許你驕傲！

顏若白閉了閉眼，伸手，捏住小黑貓脖領子：“你剛才摔了個貓啃泥是吧？”

唐茸恍然想起，下意識看向被他蹭過的顏掌門的胸口……

顏若白姣好的面容逐漸發青：“這是雲霓仙氅，由萬裏雪原最深處的冰蠶蠶絲整整制了三年，我才穿了半個時辰！”

唐茸：……

小貓轉過臉去，事不關己的遙望風景。

天好晴，碧空如洗。

花好紅，馥郁芬芳。

貓貓是一只單純的貓貓，貓貓什麽都不懂呢！

*

顏若白咬牙切齒，凝氣提步，瞬息之間就回了起雲臺。

——帶着踏雪尋梅一起。

掌門大人信手一丢，唐茸叽裏咕嚕在軟席上打了好幾個滾兒，雖然不疼，但是暈乎。

當七暈八素的小奶貓伸長脖子看去，掌門大人已經進了內室，大門一關換衣裳。

過了半柱香，掌門大人從內室出來。

把眼睛眯成一條線昏昏欲睡的唐茸驚醒，擡頭看去，差點閃瞎貓眼。

要說之前那身打扮是白的晃眼，那現在這身衣裳就是絢麗的刺目。

一看便價值連城的氅衣主體色系是藍色，僅是藍色就有六七種色號，另有淺綠和嫩黃做陪襯。

雖花枝招展但并不淩亂，反而因為色系的豐富而愈發顯得貴氣逼人。

掌門大人好浮誇好張揚！

那件雲霓仙氅應該是他最不起眼最低調的衣裳了吧？

唐茸往半開的內室方向探貓頭：“喵？”

“你問雲霓仙氅？”顏若白居然完美解讀他的貓語。

唐茸：“喵。”

對呀。

顏若白：“扔了。”

唐茸：“喵？”

怎麽扔了？

顏若白：“髒了不扔，留着積灰？”

唐茸：“？？？”

不是，掌門大人您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詞叫“洗衣服”嗎？

就是些青苔混着點兒春泥而已，又不是排洩物。

顏若白英姿俊美的轉了個圈，朝小黑貓問：“如何？這件是九尾火狐的皮制成的，加工快趕也要十年，穿在身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舒适度是很不錯，但顏色和款式差了點，湊合穿吧！”

唐茸：……

悟了悟了。

原來是壕啊！

但究竟有多壕才能連九尾狐貍的皮都瞧不上眼，唐茸是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肚子餓了，咕嚕嚕的叫。

顏若白抖落廣袖上并沒有的灰塵，走到案前拿起上面的書，不等翻閱，袖擺突然沉了沉。

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多了個貓咪挂件。

小家夥不知何時跳下的軟塌，正四只爪子抓着他的袖擺底邊兒，嘿咻嘿咻的蕩秋千。

顏若白用不着擔心它會把九尾火狐的皮抓破，漫不經心的問：“幹嘛？”

小家夥繼續蕩啊蕩，并試圖往上爬。

顏若白不得不關注它，看它埋頭苦幹锲而不舍的樣子，突然醍醐灌頂：“餓了？”

小家夥的聲音又奶又亮：“喵！”

顏若白不知怎的，心尖似乎被什麽東西觸動了下，有點發癢。

他留下一句“等着”，小家夥懂事的松開他，并一躍跳上軟塌，乖巧蹲。

顏若白回來時，手裏端着一碟乳白色液體：“喝這個嗎？”

小黑貓抖抖耳朵，湊近，先用濕乎乎的粉鼻子嗅嗅。

是奶。

小黑貓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觸及奶液，綻放出微弱的層層漣漪。

喵了個咪，這也太好喝了吧！

不僅是奶，還是略帶甜味的奶。

唐茸最喜歡甜甜的味道了，況且他好養活，從小就不挑食，跟一窩的兄弟姐妹搶奶喝是第一名，後來化身鏟土貓炫貓糧更是哐哐造，吃嘛嘛香。

不消片刻，唐茸就把一整碟奶橫掃一空。

貓不比狗，狗吃東西狼吞虎咽，風卷殘雲。而貓是細膩的動物，細嚼慢咽，用餐優雅。

但唐茸是個例外。

好吃的就要大口炫才過瘾。

而且不吃撐絕不下桌，這樣才有滿足感。

所以當唐茸反應過來，不出所料，吃頂着了。

一個奶嗝打出來，全是香香甜甜的味道。

方才還饑腸辘辘的小黑貓的肚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圓滾滾。

顏若白從旁欣賞貓貓吃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居然就這麽不知不覺從頭看到尾。

出自昆侖天山的鹿奶雖然好喝，但是不解渴。

顏若白問：“要喝水嗎？”

唐茸搖頭。

喝不下了，再喝肚皮就炸了。

又是一個香香甜甜的奶嗝。

顏若白看着他，眼底溢出忍俊不禁的笑：“得給你起個名字。”

唐茸：！？

不用不用，我有名字。

唐茸出生在溫暖的貓窩裏，滿月後，被他媽媽的主人連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賣給貓舍。

他在貓舍住了一周就被主人買走了，那是唐茸的第一個主人。

主人姓唐，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說他毛茸茸的很可愛，取名唐茸。

後來小姑娘考大學走了，家裏其他人都不喜歡貓，唐茸就被送到貓咖了。

顏若白單手支頤，若有所思，靈光一閃，拍案道：“你這麽黑，妥了！小煤和小炭，你選一個吧。”

唐茸差點吐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