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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萬物初醒，晨風習習。

顏若白一目十行的翻閱《大道三千卷》，一手百無聊賴的拄着額頭，一手将竹簡卷的“哐啷哐啷”響。

突然，一只黑色毛團撞入眼簾，在竹簡上又蹦又跳。

“喵~”

不許糊弄貓！

顏若白：“……”

唐茸端出嚴師的架勢，用白色前爪推開被卷起來的竹片。

小黑球推雪球？

顏若白猝不及防被戳中笑點。

等小奶貓把竹簡徹底推開，顏掌門笑不出來了。

這是覺得他草率敷衍，所以讓他重頭開始讀？

顏若白感到一陣哭笑不得：“我看完了。”

貓貓不信。

像你這種投機取巧的學生，本娘口三三看多了！

唐茸邁着小碎步，走到十成新（壓根就沒用過）的硯臺旁，“喵喵”叫了兩聲。

然後又邁着小碎步，走到筆架旁，再“喵喵”叫兩聲，然後選一個順眼的貢品狼毫，叼住遞給顏掌門。

顏若白：“……”

為了防止懶學生再糊弄，貓老師要使出必殺技了。

默讀全憑你一張嘴，貓貓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你讀沒讀？

再說了，眼過千遍，不如手過一遍。

顏若白眼角抽搐，嘴角也跟着抽搐：“別鬧。”

貓貓沒有鬧，貓貓都是為了你好。

唐茸：“喵~”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讓大師兄抄《四十九卷清心咒》的時候不是很厲害嘛，現在你也寫。

貓貓盯着你寫！

顏若白：“……”

脾氣并不好的顏掌門接連數日被迫做出好多違心的事，他有種想揍人的沖動。

偏偏對着這只團子，他還發不了大火。

貓貓一心一意都是為了你，你怎能不識好歹，恩将仇報？

唐茸愉悅的甩着尾巴尖。

顏若白梗着脖子，無聲對抗。

它乖巧的蹲着，兩只雪白的爪子優雅的放在身前，烏黑油亮的尾巴繞到前面圍住，像一條毛茸茸的圍脖。

“喵~”

顏若白咬牙切齒，狠狠地拿起筆杆。

唐茸：“喵。”

乖！

真是一個好學生，貓老師甚是欣慰。

起雲臺的書室之中，不可思議的傳出了墨香。

從外路過的雜役弟子雙福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聞錯了，跟同行之人面面相觑。

那墨是千年古松枝做出來的，不僅香氣獨特悠久，且遇水不化，永不褪色，是價值連城的奇寶。

可如此奇寶在掌門大人這兒，就像給和尚送梳子。

雙福好奇壞了，沖着半掩的窗戶看去，當場呆住。

金絲楠木的書案內側，如玉公子青衫飄飄，手握狼毫點墨，在潔白的宣紙上一筆一畫，行雲流水。

雙福：“！？”

這真是那個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成天不是品八珍玉食就是飲玉液瓊漿的顏掌門嗎？

而在顏掌門手邊不遠處，窩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黑貓。

貓貓胖乎乎的蹲在那裏，兩只白爪爪打個彎兒，藏到肚子底下，正在盡責盡職的給掌門大人當鎮紙。

雙福和他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掌門在奮筆疾書，不是心血來潮附庸風雅，更不是閑得無聊在紙上畫王八，而是認認真真全神貫注的抄寫《大道三千卷》！

雙福震撼之餘，滿肚子羨慕的酸水。

雖然他不識字，但如果同樣的“福氣”砸到他頭上，他定能把自己焊死在書案前。

有貓貓做伴讀，這是何等潑天的富貴！？

*

顏若白并不知道窗外雙福羨慕嫉妒恨的滿肚子牢騷。

如果知道，定要回他一句“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好幾百年沒碰過筆杆子的顏若白，寫不到半盞茶時間就覺得手腕子酸，右手中指骨節處也硌得慌。

他無數次想過把筆杆撅折，但每次冒出這個念頭，都會本能的偷瞄一眼桌上的貓貓。

好像心虛似的。

小黑貓安安靜靜的農民揣，漂亮的貓眼眯成一條線。

睡着了？

顏若白忍俊不禁，還以為它是多麽稱職的監臨，結果自己打起盹兒來了。

顏若白莞爾一笑，果斷放下毛筆，松松垮垮的伸上個懶……

貓貓開眼！！

懶腰伸一半的顏若白當場凝固。

連哈氣都打一半，嘴巴半張着。

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小黑貓的瞳孔漸漸收縮。

顏若白做賊心虛的說：“你沒睡着啊？”

唐茸：“喵。”

像你這種學生，本喵見多了。

唐茸：“喵！”

拿筆！

顏若白趕緊拿起毛筆，在貓貓監臨的督促下筆走如飛！

唐茸打了個哈氣。

他垂頭看着紙面，不得不稱贊顏掌門一句。

這人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但卻奇跡般的寫得一手好字！一點都不輸給那些歷史有名的書法大儒。

而且對強迫症很友好，工工整整，紙面幹淨。

踏雪尋梅享受極了。

“呼嚕，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顏若白：“？”

這是什麽動靜。

顏若白愣了愣，小黑貓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線，呼嚕呼嚕的聲音綿長又均勻，非但不聒噪，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舒适和惬意。

“這回睡着了？”顏若白用筆杆輕輕戳戳它的腦門，“做什麽美夢呢，都打呼嚕了。”

踏雪尋梅掀開一只眼皮，用“這小孩真沒見識”的眼神白他一眼，再驕傲的阖上，呼嚕聲越來越大。

顏掌門真是個“養貓小白”，連貓貓打呼嚕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

比起貓老師的懶得解釋，顏掌門可是發現了新大陸，聽着呼嚕聲，愈發上瘾。

顏若白讨厭吵，夏天的蟬鳴，夜裏的蛐蛐兒，還有池塘裏呱呱叫個不停地青蛙。

——煩的顏掌門恨不得把它們滅種族！

可這只踏雪尋梅發出的聲音有種奇特的舒适感，像水波溫柔的蕩漾，比那“九桑瑤琴”奏出的琴音還餘音袅袅，惹人陶醉。

煤小炭，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本座不知道的？

顏若白狠狠揉了一把貓頭，一本滿足。

*

唐茸睜開眼睛時，一個激靈彈了起來。

他居然睡着了！？

啊，什麽時候睡着的，睡了多久，顏掌門呢？

唐茸四只爪爪踩在柔軟的蒲團上，懊惱不已。

他不得不接受自己被天劫劈成“小奶貓”的事實，現在精神不濟，總是犯困，就像沒斷奶的小崽崽似的。

唐茸左顧右盼沒看見顏掌門，跳上書案，只見宣紙平鋪，上面寫滿了樸茂工穩的小楷。

《大道三千卷》第一章全篇。

唐茸喜出望外，跳到最後收尾處，用小鼻子嗅了嗅。

呼出的熱氣掀起宣紙一角輕輕的飄起來，唐茸這才發現并非只有一張紙。

他忙用小米粒似的牙牙叼起來，為防止咬壞宣紙，他叼的很輕。

兩頁，三頁，四頁，五頁……

唐茸難以置信，目瞪貓呆。

這是《大道三千卷》全文啊！！！

八個時辰，全文抄寫，字跡絲毫不見潦草，就跟書寫者被人一樣好看的無可挑剔！

顏掌門不卷則以，一卷驚人！

唐.昔日卷王.茸，都忍不住嘆為觀止甘拜下風。

對于老師而言，還有什麽比學生争氣更值得驕傲開心的事嗎？

唐茸興高采烈地檢查課業。

一張接一張的紙，因為《大道三千卷》他早已熟讀在心，所以看得很快，等他看到最後一頁最後一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只見落款處以中墨點頭，順勢點出圓滾滾的身體，再勾勒出雙耳和四肢，以濃墨描繪出五官，最後再以焦墨點睛。

寥寥幾筆，濃淡相宜，畫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踏雪尋梅貓。

唐茸：！？

貓貓趴在蒲團上，四肢舒适的伸展開，睡成了一癱貓餅。

板鴨趴。

“……”

“……”

居然在試卷上随手塗鴉！

卷面不整潔，扣分扣分。

小奶貓打着連成曲調的“呼嚕”聲，尾巴尖惬意的左搖右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