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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衆人大吃一驚，醍醐灌頂。

老者頓時露出愧疚之色，幹咳一聲不知該說什麽好。

衆人面面相觑，也有點“背後語人是非還被逮個正着”的尴尬。

聽到自家慘絕人寰的往事，難怪少年會失态。

桑書墨不說話了。

卻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桑公子當然要為周亦亭那個狗賊歌功頌德，若不是他滅了楚門，你們桑家九門之首的地位就不保了。”

這人存心引戰，就想看桑門和楚門打起來。

誰知本該為家族争一口氣的楚雲岫并未動怒，他從容起身，面色如常，一語未發的出門了。

踏雪尋梅貓丢下芝麻團子，快跑跟上。

時也命也。

遙想當年的楚門何等輝煌榮耀，聲勢一度壓過桑門，如日中天。

一朝飛來橫禍，本家兩百多口慘遭血洗，而外家都是些挑不起大梁的庸才。

遭此滅頂之災，楚門氣數已盡，一夜之間從九門之二隕跌為下五門末尾，如今雖然還在九門之列，卻早已淡出修仙界多年，漸漸不為世人所讨論。

而貴為天驕的楚氏一族，也不得不落魄到拜入天芒城栖身。

可悲可憐。

*

唐茸的速度并不慢，卻還是跟丢了。

不過是腳前腳後走出客棧罷了，二師兄說不見就不見了。

唐茸小小一團子，混在人群中，放眼望去全是腿！

它左閃右避，好幾次差點被人踩到尾巴。

唐茸橫穿馬路，溜邊走，他并不心急。

不要小看貓貓。

貓貓鼻子很靈的！

唐茸嗅出空氣中二師兄的味道，一路快跑追蹤到城郊，終于在磅礴壯觀的瀑布前找到楚雲岫。

瀑布的喧嚣聲震耳欲聾，小奶貓的耳朵本能朝後，連續的幾聲“喵喵”叫都被瀑布吞噬掩蓋了。

楚雲岫面朝瀑布而立，流動的水線沒過他的腰，他半個身子淹在水裏。

唐茸又叫了兩聲。

楚雲岫終于聽見了，回過頭的動作有些僵硬。

他不僅沒有失控，反而顯得異常平靜。

漆黑的眼底依然是素日裏陰沉沉的模樣，既窺不出喜怒哀樂，也透不進半點星光。

正午時分，秋高氣爽的山林間陽光滾燙，卻落不到他的身上，更融化不了他的霜寒。

唐茸心中莫名被刺痛。

他毫不猶豫的跳進水潭，娴熟的擺動四只爪子往前游，很快就夠到一塊凸起的石頭爬上去，抖落抖落身上的水漬。

近距離一看，發現楚雲岫手裏拿着樣東西。

那是泛着寒光的冷玉玉牌。

葉天驕和沈玳也有一模一樣的。

楚雲岫緊緊攥着，好像要将整塊玉牌粉碎。

但那是千年寒玉，僅僅用靈力徒手捏是捏不碎的，更何況他沒有用靈力，仿佛只是單純想讓寒玉堅硬的棱角硌自己的手。

“小不點兒。”他突然開口說，“你恨過一個人嗎？”

唐茸：“喵~”

楚雲岫虛弱的一笑：“我跟你說什麽，你又聽不懂。”

唐茸：“喵。”

貓貓能。

楚雲岫閉上眼睛。

忽然感覺手背毛茸茸的，他睜眼一看，小奶貓不知何時蹭了過來，正用小腦袋摩挲他的手。

“喵~”

好像看他難過，在安慰他。

楚雲岫心中自嘲，唇角勾起一抹猙獰：“楚氏一族觊觎九門之首的尊位太久了，偏偏天不作美，楚門近幾代子孫單薄，不是病病殃殃就是過早夭折。楚宗主白天愁晚上愁，娶妻妾成群，每天想的就是找道侶造小孩。”

“他這麽努力播種繁衍，天道都被感動哭了，讓他老來得子，一胎抱三。”

“老大玉樹臨風，勤奮好學；老二知書達理，秀外慧中；老三是最出色的，天資聰穎，文武雙全，性格也跳脫飛揚，我最喜歡他。”

看不見的罡風圍繞着楚雲岫的身體打着旋，一片落葉墜下，在觸及罡風的瞬間化為齑粉！

唐茸大驚失色：“喵！？”

只見楚雲岫的目光越來越沉，緊鎖的眉心中間閃爍若隐若現的不詳血色。

他冷笑道：“一具屍體流出的血不算難聞，一百具兩百具加起來，那才叫血煞沖天！”

“腥臭味惹人作嘔，熏得人眼脹，想吐卻吐不出來，只能徒勞的幹嘔，五髒六腑都攪在一起，分不清是人間還是地獄。”

心魔印乍現，觸目猙獰的浮現在眉心！

唐茸全身毛發根根炸起：“喵——”

楚雲岫猛地捂住額頭，狠凜的眼神露出一絲破綻：“小不點兒，你快跑！”

小奶貓好像吓傻了，把自己膨脹成三倍大，動彈不得。

楚雲岫正要開口，只覺體內氣血沸騰，順着四肢百骸倒灌，一口猩紅的鮮血噴了出去。

清冽的山泉水被染紅，醞釀多時的罡風戾氣以楚雲岫為中心，朝四面八方迸發而出！

一排排樹木被整齊切斷，樹根難以承受驚人的破壞力，原地炸開四分五裂！

瀑布被橫切，水流有一瞬間的中斷，下一秒爆裂開來，于空中綻放傾盆水花，宛如瓢潑大雨滅頂驟降！

楚雲岫唇邊染血，目光猩紅。

他又咳出一口血，難以支撐的單膝跪地，跌跪水中。

冰涼的水花濺到他的臉上。

他好似得到幾分清醒，擡頭，卻看見一個人站在瀑布上，正對着他溫柔的笑。

楚雲岫卻如森*晚*整*理遭厲鬼，臉色霎然間慘白，整個人狼狽的跌坐在水裏。

那個人笑意更深，眼底幾分桀骜，幾分諷刺，幾分陰鸷，幾分癫狂。

他說：“你怕我嗎？”

楚雲岫再吐出一口血，猛一揮手散出吞雲掩日的靈力，狠狠将立于瀑布之上的孤魂野鬼打得粉碎。

他失去所有力氣，雙手撐在河底，勉強維持他支離破碎的身體。

混沌的瞳孔有了些許清明，他咬牙收斂內息，艱難的朝遠處黑團喊道：“危，危險……快，跑！”

小不點兒在這裏，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到它！

楚雲岫眼中透出狠色，盡管這樣會遭到反噬，要麽金丹爆裂成為廢人，要麽神魂俱散永不超生。

但那又如何。

他沒有絲毫猶豫！

“喵！”

這一聲嘶鳴震天徹地，氣若長虹貫日，連那興風作浪的心魔都撕心裂膽！

唐茸全身散發出玄色靈光，激起河流如柱，如有千丈之高，呼嘯着将楚雲岫吞個囫囵。

踏雪尋梅貓目光凝定肅然，繁美的妖紋在眉心粲然綻放！

強悍的靈力不留餘地的澆灌在楚雲岫身上，以摧枯拉朽之勢将一而再再而三死灰複燃的心魔狠狠壓制。

當靈力散去，浪恬波靜，早已暈死過去的楚雲岫從半空中狠狠跌落水潭。

力竭的小奶貓試圖放個結界接着，可惜失敗了。

它吐着小舌頭，虛弱的從腳下的石頭跳到另一塊凸起的石頭，伸出軟嫩嫩的貓爪子，用肉墊輕輕拍拍楚雲岫的臉。

二師兄，不用怕，一切都會好起來噠！

有貓貓在呢！

诶，貓貓苦修三個月積攢的靈力全花在你身上了。

唐茸垂着小胡須，湊近楚雲岫面龐吹氣。

你日後可要好好回報我，給我更多更多的姑獲鳥眼珠做玩具。

還有桂花奶露，不許再摳摳搜搜的了！

昏死的楚雲岫沒法回答，反而順着流水飄走了。

二師兄等等我！

唐茸心有餘而力不足，四驅狂追也攆不上，況且他消耗太大不能再游水了，只能順着岸邊繞遠路。

萬幸的是楚雲岫面朝上，不至于嗆水淹死。

越往前河水越湍急，唐茸追着追着就看不見楚雲岫了，簡直一顆貓頭兩顆大。

就在貓貓無奈望天之時，正巧看見兩個禦劍飛行的修士一前一後在低空掠過。

對方也看到了他。

唐茸：！？

喵了個咪，五萬四千裏，咋這麽快就回來了？

“那不是……”葉天驕先面色狐疑，下一秒猛地恍然大悟，從空中俯沖而下。

在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的剎那，唐茸撒開貓爪子就跑！

可區區小貓咪哪能逃出人類的手掌心？

他只見頭頂一暗，後脖領一緊，整只貓就被太初宗大弟子提溜起來。

唐茸心如擂鼓，不妙不妙，大事不妙！

小奶貓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葉天驕不懷好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