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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顏若白轉過身去：“走了。”

唐茸本能扶住掌門大人的拇指。

和等在山腳下的李長生以及楚雲岫彙合, 靈駒馬車蓄勢待發，顏若白坐進去之後，順勢把小貓咪放到腿上。

“怎麽了？”顏若白從剛才就發現煤小炭蔫蔫的。

“喵。”

沒事啦。

就是在想掌門大人說的那番話。

太超乎貓貓的意料。

而且真的很……不一樣。

唐茸心口激蕩, 分不清那是感動還是其他的什麽。

他不由自主的仰頭看向顏掌門。

“發什麽呆呢？”顏若白失笑, “該改名叫你煤小呆嗎？”

“喵！”

不要再改啦，名字太多都記不過來了！

唐茸往顏若白溫暖的懷裏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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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掌門大人早就知道他開了靈智, 所以被元霜提醒的時候, 他才神态自若。

也對。

掌門大人修為高強, 僅憑貓貓的小伎倆, 又怎能瞞過他的慧眼呢！

那掌門大人究竟知道多少呀？

是僅僅到開靈智而已，還是……

不會的。

唐茸對自己修煉到出神入化的隐靈咒有信心！

再說了，如果顏若白全知道了，豈會留他貓命？早就奉行斬妖除邪, 手起劍落了！

唐茸松了口氣, 将白爪子收進肚子, 在顏掌門的腿上農民揣。

小貓咪的情緒有點低落。

因為唐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一個被自己忽略已久的殘酷事實。

他現在是可愛的小貓咪, 被整個天芒城的人無條件的寵愛。

可終究有一日, 他會恢複修為, 變成百年大妖, 到時該怎麽辦？

反目成仇, 兵戎相見？

給他搭貓窩的大師兄，會拿劍砍他？

給他姑獲鳥王眼珠當玩具的二師兄, 會拿法器降他？

還有掌門大人……

唐茸垂下小腦袋, 心口一悶一悶的難受。

會用那把扇子搗穿他的元魂嗎？

貓貓不知道。

人妖殊途啊！

族裏的老前輩總是說這句話，當年的唐茸一知半解, 只當人和妖勢同水火近萬年之久，既然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當然殊途了。

現在，他好像能理解老前輩的意思了。

悲慘的不是彼此相殺，而是有了感情之後的相愛相殺。

難怪《聊齋志異》多以悲劇收場。

唐茸越想越難過，小耳朵都喪氣的聳拉下來。

顏若白看小貓咪沒精打采的樣子，問：“困了？”

唐茸沒吭聲，被掌門大人撸啊撸啊撸。

天性樂觀的唐茸并沒有抑郁太久。

他想通了。

無論天芒城的大家會不會翻臉，他都會感激他們，永遠念着他們的好。

真到了被圍攻的那一日也不怕，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天芒城的大家動手的。

大不了跑呗！

跑到日不落谷，就徹底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

只是每到夜晚，貓貓會忍不住想你們。

想念大師兄的貓窩，想念二師兄的桂花奶露，想念掌門大人的懷抱……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唐茸堅定的想。

顏若白看小貓咪突然郁郁寡歡，又突然神采奕奕，很是莫名其妙。

倒出一小碟鹿奶，唐茸懷着吃一口少一口的心情，喝了個精光。

然後滿足的舔一舔嘴巴，再用爪子将胡須上挂着的奶珠抹去，順勢洗了把臉。

唐茸跳上臨窗放置的桌子，他确實長高不少，去太初宗的時候想看窗外風景，需得踮着腳，現在不用了。

貓頭探出，馬車正在雲端奔襲，暖陽将雲海染成了壯麗的淺金色。

咦？馬車後面跟着一個禦劍飛行的修士。

貓貓探頭，貓貓驚愕。

衛道！

哎呀，居然把這小朋友給忘了。

但是小朋友毅力可嘉，始終不忘拜入天芒城的決心，走哪兒跟哪兒，風雨無阻！

進入天芒山脈，唐茸心裏有種游子歸來的踏實感。

李長生掀開帷簾朝下方看，詫異道：“那些是什麽？”

楚雲岫也看見了密密麻麻竄動的東西，眼角抽搐：“好像是人。”

李長生：“啊？”

不怪大師兄沒反應過來，就連靈駒落地，顏若白從馬車裏鑽出來時，也被這場面弄得手發癢——想扇人。

怎麽這麽多人！？

真想一口氣全拍飛！

唐茸蹲在顏掌門的發頂，一顆貓頭三顆大。

只見在寫有“天芒城”三個字的石碑前，擠滿了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眼中閃爍着狂熱，争先恐後的跪着往前擠：“顏掌門，在下懇請拜入天芒城為徒！”

“晚輩久仰顏掌門尊名多年，求顏掌門收我為徒吧！”

衆人七嘴八舌你争我搶，聲浪滔天，震耳欲聾！

顏若白面無表情，對第一波修士說道：“不收。”

對第二波修士說道：“你的久仰是多久？從我出名到現在，五天嗎？”

又對準備開口的第三波修士說道：“消失！”

兩個字，勾起了人們對五萬四千裏的悚然記憶。

亂哄哄的場面得到有效控制。

顏若白目下無塵，禦風回了起雲臺。

天芒城已經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沒這樣熱鬧了。

李長生目瞪口呆。

楚雲岫拍拍他的肩膀：“盡量适應吧大師兄，過一陣子璇玑老人的史書出來了，只會更誇張。”

确實很誇張。

□□會武的事一結束，用不着史書來昭告天下，天下早就知道了。

原本的修士沒有走，又有新的凡人跋山涉水慕名而來。

他們聚在天芒山脈最外圍，翹首以盼，望眼欲穿。

有人對着護山結界長籲短嘆，還是衛道有先見之明啊！

人家早就看出天芒城有潛力，押對了寶，早早表忠心。現在雖說未能如願拜師，但至少人家可以進天芒城，不像他們，連天芒山脈都踏不進去，只能眼巴巴的瞅着。

之前還嘲笑楚雲岫身為嫡系一脈，因家族衰敗而淪落到天芒城。現在看來，人家楚雲岫獨具慧眼，舍棄楚門投靠天芒城是神來之筆，一步妙棋！

真是世事無常。從前有多輕蔑鄙夷天芒城，現在就有多高攀不起。

衆人心想，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三三兩兩的結夥讨論，怎麽才能打動顏掌門的鐵石心腸！

有人提議：“送財？”

“顏掌門不缺錢。”

有人提議：“送物？”

“請問你有萬年以上的并蒂蓮嗎？”

“……”

“……”

不知是誰硬憋出一句：“用美□□之？”

這下沒人說話了。

連提議的人自己也不吭聲了。

顏掌門自己照鏡子還不夠嗎！？？

有人當場抓狂，薅着頭發氣急敗壞：“簡直無懈可擊，這可怎麽辦？難不成還要從貓下手麽，給它弄玩具買零食，把貓主子伺候舒服了開心了，讓貓主子給顏掌門吹枕邊風？”

剎那間，鴉雀無聲。

上千雙視線釘在那人身上，那人渾身發毛：“幹，幹嘛啊？”

衆人：“！”

你他娘的就是個天才！！！

*

雙福率領所有雜役弟子，恭迎掌門回山。

唐茸蹲在顏若白肩頭喵一聲。

好久不見呀雙福，還有圓滿大廚！

外面的夥食也不錯啦，但是肯定沒有圓滿做的好吃！

——畢竟是顏掌門禦用大廚，能不好麽！

雙福和圓滿也看見了小貓咪。

比走的時候長大了些。

但是變化不大，還是那麽乖巧粘人。

雙福心癢得很，真恨不得把小貓咪抱個滿懷，按在心口好好欺負欺負。

天知道小貓咪走的第一天，他有多想它，想它，發瘋一樣的想它。

唐茸跑進起雲臺，愉悅的巡視自己的領地。

很好，沒有小野貓小野狗小野鳥之類的闖入！

掌門大人更衣去了，在天芒城就不必遵守“游必有方”那套了。

山高任貓跑！

唐茸直奔自己的貓窩。

雖然才離開一個月，但唐茸真是好想念好想念自己的窩呀！

天空還是那樣湛藍，逝水溪還是那樣清澈見底。

距離不遠處的貓窩被收拾的幹幹淨淨，連一抹塵埃，一根雜草都沒有。

雙福辛苦啦！

唐茸舒服的鑽進貓窩打個滾兒，肚皮朝上，惬意極了。

忽然，他聽到遠處傳來李長生的聲音：“掌門看似嚴厲，其實心很軟的。”

唐茸鑽出去看看，瞧見跟李長生同行的衛道：“我不會放棄的！”

李長生欣慰笑笑，又忍不住說：“衛兄為何……嗯，執着于天芒城呢？”

衛道愣了下，皺着眉頭認認真真的苦思這件事。

李長生心說有那麽難回答嗎？

可能衛道有難言之隐，自己這樣冒昧的問确實不妥，李長生正要致歉，就聽衛道誠懇的說：“我也不知道。”

李長生：“啊？”

偷聽的小貓咪也猝不及防。

但凡腦子沒病，這種時候都會把天芒城誇得天花亂墜——用這種萬金油答案吧？

行叭。

其實社畜小道士為人耿直，又死倔死倔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個憨憨。

憨憨遇到憨憨，難怪會跟大師兄成為朋友。

“就是……”衛道煞有介事的扶住心口，一本正經的說，“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李長生肅然起敬。

唐茸直呼卧槽！

短短八個字，勝過無數抛聲炫俏的堆砌詞藻！

小看你了社畜道士，還是你的段位高！

李長生被感動的幾乎要熱淚盈眶，雙手按住衛道的肩膀，再重重的拍了拍：“你還未入天芒城，我只能喚你衛兄，但是衛兄，我期待叫你師弟的那一天！”

衛道也被感動的眼眶泛紅：“是！”

有志者事竟成，堅持不懈的拼搏精神值得貓貓鼓勵！

唐茸鑽回貓窩舔爪子去了。

小貓咪睡了一覺，醒來後伸個懶腰，想跟一個月不見的白虎聖尊說說心裏話。

他鑽出貓窩，跑到一顆樹根底下，兩只爪子左右交替，快速刨土。

讓懂貓的人看到，定會誤以為貓貓要出恭！

唐茸刨了一會兒，再用粉嫩嫩的爪墊輕輕拍在土壤上。

一抹微弱的流光閃爍後，唐茸迫不及待的繼續刨坑。

刨啊刨，刨啊刨。

刨的足以将整只貓貓活埋的深度之後，唐茸傻眼了。

白虎聖尊的畫像呢！？？

他臨走前明明埋在這裏了！為了防盜竊還設了結界！

為什麽沒了？

本喵的白虎聖尊啊！！

唐茸只覺一陣窒息的貓暈眼花。

這就相當于什麽呢？

相當于你拿着中了一個億的彩票去兌獎，結果彩票丢了！

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貓貓此時的心情！

遭賊了，被偷了。

何方妖孽敢在天芒城行兇作惡！

唐茸又怒又悲，撕心裂肺，比渡劫失敗化為小奶貓還要難過。

他狂奔去起雲臺，路上思路飛轉，可知結界并無破壞的痕跡，甚至沒有異常波動，否則他這個立下結界的施法者即便在千裏之外也能感應到。

難不成畫像還自己長腿跑了嗎！

唐茸跳躍門檻兒，三步并作兩步沖進顏掌門懷裏。

嗚嗚嗚，掌門大人！

“喵，喵喵，喵喵喵喵。”

踏雪尋梅貓肉眼可見的語無倫次。

顏若白詫異道：“怎麽了，被狗攆了？”

哮天犬來了貓貓也不怵，貓貓要白虎聖尊！

掌門大人，天芒城遭賊了，有妖孽在這裏作奸犯科，您可不能不管呀。

您要為小貓咪做主啊！！

唐茸雙爪勾住顏若白的衣裳前襟，用力扯拽，委屈的琥珀色眼瞳淚光楚楚。

顏若白怔了怔，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坐直身子，如有神助般理解了貓貓的意思：“丢東西了？”

唐茸差點原地給掌門大人磕一個！

“喵！”

方才還正經嚴肅的顏若白，頓時渾身無骨的躺了回去，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那個畫像是不是？”

“喵喵喵！”

顏若白眸底的笑意更深，浸着唐茸未曾留意的得意：“別急，在我這兒。”

唐茸：？？？

妖孽竟是掌門自己！？

小偷慢條斯理的擡手，在半空中一抓，畫卷立即從書房飛了過來，穩妥落在顏掌門手裏。

“将畫埋土裏，有沒有想過受潮的問題？笨貓。”顏若白用卷軸敲一下小貓咪的腦袋殼。

唐茸：……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畫紙是特殊材質的，千年不腐，泡水裏也不會爛！

虛驚一場的唐茸舉雙爪去夠，顏若白忽然擡手。

唐茸：？

顏若白饒有興趣的問：“你為何這麽喜歡這個畫像？”

唐茸：“喵。”

小貓咪的心思你別猜，快把畫還來。

顏若白不依不饒，直接将畫卷敞開。

白虎聖尊的英姿展現在唐茸面前，盡管已經不計其數了，但每次看還是驚豔華麗的，讓小貓咪心神向往，崇拜的滿眼流光溢彩。

顏若白唇邊噙着笑：“喜歡它？”

“喵，喵喵~”

小貓咪的尾巴大幅度的擺動，胡須亂顫，眼睛瞪得又圓又大，興奮到了極點。

比看到逗貓棒時還要激動異常。

不，還是不一樣的。

玩兒逗貓棒或是撲蝴蝶時，小貓咪只是興奮的狂喜。

而現在是心急如焚，甚至有種急眼的前兆。

就好像視若生命的至寶被人奪走似的。

至寶？

顏若白臉色忽然詭異起來，微涼的眸光撇一撇畫像，再看一看張牙舞爪的小奶貓，突兀道：“煤小炭，你是更喜歡它，還是更喜歡我？”

唐茸：？

顏若白嘩啦一下把畫卷收起，聚精會神的盯着小奶貓：“風華曠世冠絕今古的我，和那個渾身白毛只會“嗷嗚嗷嗚”的牲畜，二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