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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貓貓震驚。

合着打從一開始他就認錯人了？

白白為了三師兄的悲慘境地而愁眉苦臉茶飯不思了！？

啊, 并沒有說大叔不值得同情的意思。

唐茸不後悔自己付出的擔心，畢竟大叔也是天芒城的一份子，多半是雜役弟子打下手的。

只要是天芒城的人, 唐茸全部一視同仁！

但這也不妨礙唐茸有種心梗的感覺。

真是見鬼了！

本以為終于一窺三師兄的廬山真面目, 更為此憂心忡忡耿耿于懷了七天，結果到頭來告訴他——傻了吧，認錯人了！

能怎麽辦, 當然是再炫一盤祝餘草餡的餃子安慰自己啦！

唐茸撐得打嗝, 過了今夜就是新的一年, 他單方面宣布自己又長大了一歲！

六個月大的小貓咪身體, 一百零一歲的年紀。

身體雖然變小，但修為依舊強大，無所不知的穿越喵，唐茸！

嘿嘿~

它腦袋枕着奶碟, 鬼迷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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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一覺睡醒, 小奶貓……不, 他已經不奶了。

小黑貓擡起腦袋，懶洋洋的抻一抻胳膊抖一抖腿, 翻個身。

這才發現, 他就在起雲臺, 而且躺在顏若白頸窩處, 彼此肌膚相貼的地方捂的熱乎乎的。

小黑貓睡飽了, 精神了，擡起肉乎乎的小爪子, 無聊的一開一合, 表演開花，自我欣賞。

扭臉看向顏若白, 平時已是風華絕代，微醺之下的掌門大人更是獨具風韻，惑人惑妖惑魔。

百年老妖一時看呆了貓眼，回過神來有點莫名的羞澀。

都，都一大把年紀了！對着小鮮肉臉紅心熱什麽的，也不嫌害臊！

啊，果然是半年的貓開始發情了！

唐茸亂七八糟的跳下床榻，有點屁滾尿流的逃之夭夭。

不對勁，很不對勁！

就算想入非非，也該對着小母貓不懷好意啊！

顏若白可是人類，還是一個男的！

跨性別還跨物種，不要太離譜！

唐茸拿貓頭撞門框，把生出的離譜苗頭掐死在搖籃裏。

他的追求只有一個，修仙成神，求大道！

若在修道之中覺得寂寞了，尋個道侶作伴也不是不可以。再說若道法相通，雙修還可事半功倍，對彼此皆有助益，不然也不會誕生出合歡宗那個“全員海王”的門派了。

作為一百零一年母胎單身的處貓，唐茸在這方面相當潔身自好。做過最出格的事，也僅僅是當面誇三花小姐姐長得好看，并在心裏默默許諾“待我修成之日，必拿着六種口味的貓罐頭來娶你”！

沒錯，就算要找道侶，也得找貓貓！

同類雙修才能不損傷根基，有益修行。

跨物種□□，純扯淡呢！

生殖隔離了解一下？

唐茸跑外面吹吹風，貓頭清醒了不少。

是怪掌門大人過分美麗才導致貓貓昏頭？

畢竟貓貓對其他人類不這樣呀！

百思不得其解的唐茸走着走着，貓耳朵聞風一立，有人？

夜闌人靜，萬物俱寂。

楚雲岫獨自一人穿過回廊，走到庭院時，他召出佩劍。

深更半夜的，這孩子要去哪兒？

唐茸可不放心！

在楚雲岫禦劍上天的剎那，唐茸後腿猛烈一蹬，比晚上放的竄天猴都快，一口咬住楚雲岫的衣裳下擺。

楚雲岫禦劍的速度遠遠超乎唐茸的想象。

又快又猛！

帶着一種日天日地的氣勢！

等楚雲岫從雲端落地，寶劍回鞘時，唐茸眼冒金星，差點把尚未消化的祝餘草餃子吐出來。

突然多出來的黑色毛團讓楚雲岫措手不及：“你怎麽跟來了？”

唐茸腿軟的板鴨趴。

不好意思二師兄，貓貓有點暈機。

楚雲岫哭笑不得，用劍鞘輕輕碰碰貓屁股：“調皮鬼。”

唐茸左右四顧，好奇的歪着貓頭。

荒郊野嶺。

大過年的，來這種金翅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什麽？

楚雲岫仿佛聽懂了貓貓的困惑，嗓音低沉道：“掃墓。”

唐茸：？

楚雲岫伸出手，唐茸立即順着他胳膊爬到肩上。

楚雲岫走到一座孤墳前站住。

小小的一個土包，沒有墓碑，也沒有大樹做靠背，就這麽突兀的堆在空地上。

唐茸：“喵？”

是二師兄的友人嘛？

楚雲岫：“這是我的墳。”

唐茸目瞪貓呆！？

啊，貓貓懂了。

不是我的墳，是“我”的墳。

唐茸心跳加快，等楚雲岫蹲下身，他也順勢跳到地上，仰頭望着蕭瑟的孤墳。

觀之讓貓貓唏噓。

穩坐冠絕榜三年榜首的少年奇才，千年不遇的絕代天驕，這裏便是他的埋骨之地！

生前名滿三界，意氣風發；死後聲名狼藉，人人讨伐，葬身在此荒郊野嶺，連一座題名的墓碑、一口棺材都沒有。

要棺材有什麽用？周亦亭的肉身早已化為齑粉，煙消雲散了。

一堆土包，一座空墳。

楚雲岫盤膝坐下來，不言不語。

唐茸沒有打擾他，就蹲在少年身旁，默默陪伴。

滄海桑田，轉眼已過十載。

自己看自己的墳，會是一種什麽心情呢？

“小不點兒。”

楚雲岫的突然開口打斷了小貓咪的浮想聯翩。

唐茸擡頭看二師兄，發現二師兄目光對着墳墓，并沒有看他，好像在自言自語似的：“我為數不多的幾次狼狽，都被你看見了。”

“心魔發作時的樣子，像個醜陋至極的怪物在茍延殘喘，是不是？”

唐茸：“喵~”

夜色蒼茫，它的目光炯炯有神，直入人心。

仿佛在問，為什麽會這樣呢？

楚雲岫好像被那目光燙到，膽怯的挪開了。

多麽單純的小不點兒，多麽美好的小奶貓。

而他自己看着人模人樣，實際上滿手鮮血，罪不容誅。

當然他不後悔，也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只是每次面對這只毛茸茸，都有種自慚形穢。

他将所有不堪隐藏在“楚雲岫”這身完美的皮囊之下，用這副假模假樣欺騙小不點兒。

連小貓咪都騙。

他感到很抱歉，也很無恥。

紙包不住火，他那森*晚*整*理身畫皮終于被生生撕裂，暴露在小不點兒眼前。

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小不點兒并沒有害怕他。

它不僅不怕，還和以前一樣親近他，甚至三更半夜因為擔心他而跟他跑來這裏。

楚雲岫眼周發熱。

他曾說小不點兒騙吃騙喝騙感情。

因為他自己就被人從頭至尾騙個徹徹底底。

楚雲岫喃喃自語：“楚門子孫單薄，逼得宗主到處招蜂引蝶，妻妾成群的造小孩。”

“他如願以償一胎抱仨，老大玉樹臨風，名楚天蘭，身為長子，理所當然成為楚門的少主。老二是個女孩兒，生的天姿國色，早早嫁給門當戶對的桑家了；老三是最出色的，他性格跳脫飛揚，與我最是投緣。”

“可惜，天松随父兄除妖，不慎中了妖毒，苦撐了七天七夜還是回天乏術，年僅十五歲就死了。”

“楚宗主一夜白頭，大家都很替楚門惋惜，我至今都記得天松那張意氣風發的笑臉，以及他人小鬼大，調侃我跟楚天蘭時眉飛色舞的樣子。”

楚雲岫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很久，艱難的續上：“天松無論學識還是修為，都遠在楚天蘭之上。楚門宗主也曾想過，其實比起長子，天松雖為幼子，卻更适合做少主。”

安靜聽故事的唐茸悚然一驚！

一個争權奪勢，兄弟阋牆的答案血淋淋的浮上心頭。

楚雲岫嗤笑道：“更離譜的你知道是什麽嗎？就是多年以後，痛失幼子的楚宗主，終于知道了害死天松的罪魁禍首是誰了！可你猜那老頭子是怎麽做的？”

“他什麽都沒做。”

“那可是九門之二，四大家族之一。”

“家醜不可外揚，傳出去還不夠三界笑話的！”

“最重要的是，楚門觊觎九門之首的位子多年，跟桑門明争暗鬥正處于關鍵時刻，此等醜事有損楚門名譽，自然要死守秘密。楚宗主年邁，最優秀的天松已經夭折，整個家族的興衰全指望楚天蘭一根獨苗了。”

“在楚家人眼裏，骨肉親情算個屁。”

他對謀殺幼弟的楚天蘭選擇了裝聾作啞，而心知肚明的楚天蘭也選擇了不動聲色，一老一少繼續父慈子孝。

被寄予厚望的楚天蘭一肚子陰謀算計，可偏偏在修道之上的天賦不算出衆。

他有天資，但要看跟誰比。

跟名冠修仙界的周亦亭比，那便是雲泥之別。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捷徑。

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對付一個空有修道天賦、但涉世未深的少年簡直易如反掌。

雙修之夜，便是他脫胎換骨之時。

太無恥了！

貓貓氣的炸毛，恨不得把楚天蘭魂魄召回來再淩遲一遍。

唐茸湊到楚雲岫手邊，用貓頭蹭蹭他。

楚雲岫扯了扯唇角，勉強擠出一抹扭曲的笑。

“雪裏埋不住炭。”他說，“楚門父子二人的算計，還是被楚宗主的夫人知道了。”

“這個夫人太蠢了，還敢跑去質問楚宗主是不是真的。”

“結果可想而知，她被楚宗主擰斷了脖子，連求救讨饒都來不及，當場氣絕身亡。”

“而這一幕，被躲在門外的八歲侄子看個一清二楚。”

“小侄子吓壞了，跑回去告訴了父親，父親也是個蠢的，連夜去質問親哥哥。”

唐茸提心吊膽，小小的心髒一下一下撞擊着胸膛。

楚雲岫突然不再說了：“其實楚夫人的蠢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她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夫君會是這樣六親不認，不擇手段之人。”

唐茸：“喵。”

楚雲岫摸一摸貓頭：“後面的事情太血腥了，不适合小動物聽。”

“喵。”

“楚家還是有好東西的，雖然只有一個忠肝義膽的楚二爺。”楚雲岫冷哼一聲。

楚二爺被喪心病狂的親哥哥滅口，唯一的獨子才八歲，雖然八歲，但還是要被楚宗主斬草除根。

就在楚宗主要動手之際，那個本該脫胎換骨的楚天蘭氣急敗壞的回到家裏，說計劃失敗了，被周亦亭那個死短袖偷聽到了。

一日過後，本該神魂俱滅的死斷袖殺上門來。

血洗楚家滿門，凡是跟楚天蘭父子統一戰線的，毫不手軟全部屠殺殆盡！

而那個八歲小孩被遺忘在柴房。

他早在被親大伯捆綁之際，就因為驚懼過度而暈厥，後來直接猝死。

再後來，他恢複了心跳和呼吸，睜開了眼睛。

被珊珊趕來的楚家旁支救走，被稱為楚門嫡系本家唯一的血脈。

真可笑，真諷刺。

他應了那句血債血償，報應不爽。以他最恨的血脈，最厭的姓氏重生了，日夜受心魔所擾，被折磨的憔悴不堪，痛不欲生。

可他沒有自我了斷。

不是他貪生，也不是他自覺罪孽深重在以此償還贖罪。

楚雲岫，楚二爺唯一的血脈。

幽默風趣的楚二爺，忘年之交。

他們無數次不醉不歸。

喝到盡興時，只管以天為蓋地為廬，反正到時有天松來撿屍。

*

小黑貓爬上楚雲岫的膝蓋，蹲到他腿彎處：“喵~”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二師兄，你現在過得多好呀！

心魔什麽的不用怕，有貓貓在呢，貓貓會想盡辦法幫你解決噠！

唐茸用爪子輕輕扒拉楚雲岫腰上佩戴的木牌。

天芒城弟子木牌，扶桑神木所制，鬼火不焚，萬年不腐。正面寫有姓名，背面的“天芒”二字肅穆磅礴，渾然一股威凜之氣撲面而來。

楚雲岫下意識将其攥在掌心。

東方破曉，浮雲自開。

唐茸跳上楚雲岫的肩頭：“喵。”

回家吧！

楚雲岫仿佛聽懂了貓語，當驕陽落在他淨白的面龐時，少年眉宇間的陰郁一掃而空。

“回家。”

楚雲岫用手指勾着一樣東西，放在小黑貓眼前晃蕩晃蕩。

貓頓時瞪大眼睛，随着物體的晃動左看右看。

是一塊質地清透沒有雜質的古玉。

碧色美玉，渾然天成，散發着隐隐的靈氣。

楚雲岫：“送你的。”

唐茸：“喵？”

楚雲岫笑道：“新年禮物。”

唐茸喜出望外，兩只爪子抱住古玉：“喵~”

謝謝二師兄。

回程的路上因為要帶着貓，楚雲岫便沒有禦劍。

天上風大，還下雪，會凍着幼貓的。

雖然唐茸想說自己穿着東海織鲛凍不着，但還是為楚雲岫的體貼而感動。

途經小鎮，楚雲岫為唐茸買了剛出爐的烤紅薯。

唐茸就窩在二師兄懷裏，兩只爪子抱着啃，吃的滿嘴地瓜泥。

楚雲岫就用帕子給邋遢小貓咪擦嘴，突然一不小心，和迎面走來的陌生人撞肩。

楚雲岫是不會主動說抱歉的，他好端端走着，要“出門不帶眼睛也是別人”。

那個“別人”也沒開口道歉，擡起低垂的腦袋時，瞬間驚的唐茸烤地瓜都掉了。

葉天驕！？？

曾經的天之驕子，太初宗高不可攀的大師兄，現在蓬頭丐面，衣衫褴褛，比街邊的叫花子體面不到哪去！

葉天驕被廢除修為，逐出師門後便失去音訊，世人都默認他回魏國了。

畢竟是魏國侯府公子，就算在修仙界名聲臭了，回到凡世還可以繼續做他的皇親貴胄，錦衣玉食，日子照樣舒坦。

可他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小貓咪梗在嗓子眼的烤地瓜都忘了咽。

葉天驕桀桀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楚雲岫。”

他目光陰鸷，眼底劃過一道癫狂的暗紅：“你那九十九下剔骨杖和三百下落魂鞭，打得我很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