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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震驚過後, 是呆滞。

顧不得什麽公子,因為程令雪發覺自己身上很怪,渾身都很綿軟。

思緒也是恍惚。

是夢麽?

她呆呆地扭頭, 周遭燈火通明,這似乎是處密室,僅一丈見方。

無門無窗,無桌椅。

僅地上鋪一塊波斯軟毯,最詭異的是四面牆壁上皆嵌滿了大塊鏡子。

這些鏡子像一扇扇門排布着, 比尋常的銅鏡清晰許多, 叫人分不清哪邊是現實, 哪邊是幻境。

如夢似幻,光怪陸離。

而她面前, 另有一塊豎着的高大西洋鏡,鏡中有一雙人。

白衣青年坐在地毯上,長腿慵懶地屈起, 懷中攬着個紅衣少女。

那少女長發披散,眉目清冷,神情卻是呆懵,她身後青年容貌昳麗, 眉心的觀音痣神性高遠。

面若觀音的青年低着頭,專注地替少女系着紅裙上的緞帶。

程令雪愕然看着鏡中一切。

鏡中青年是公子,是被她狠狠欺騙,又狠心抛棄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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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穿着紅裙的清冷少女是誰……

她分明穿的黑衣。

程令雪低頭,驚覺身上墨色夜行衣已被換成绛紅的廣袖羅仙裙。

視線順着那只替她系着緞帶的玉白素手往上看,她對上公子溫靜的眸子, 姬月恒桃花目溫和寡欲,深處卻有沉沉的陰霾洶湧:“醒了啊。”

這時的公子, 很奇怪。

他正替她系帶,唇畔的笑意如薄霧難以捉摸,幽然道:“早在第一夜,便想給你換上這一身紅裙。”

什麽第一夜?!

難不成又是什麽溫存戲碼?

程令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何她會從杜彥寧的小院到了這密室裏,為何會在公子懷中醒來,公子又為何如此疏離,與之前判若兩人。

她只知道不管公子是否做戲,是否知道她逃走的事,她都得裝傻……

“這是哪。”

揉了揉發昏的腦袋,程令雪試圖從公子懷裏掙出,卻被他圈住腰。

公子好整以暇。

“你希望是在哪裏呢。”

橫豎騙他也騙出經驗了,程令雪拿出十二分功夫,認真道:“我……我本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想請郎中替我們開些藥。因知道錢三公子在附近住着,為了穩妥,便換了身夜行衣。不料真遇上了他,他好像認出了我,讓護衛來追我。我怕連累公子,不敢往別院跑。”

公子仔細替她打理羅仙裙的裙擺,待她說完後溫柔無比地問。

“便是這般遇到的杜二公子麽?”

他果真上道。

順着就把話給她接了。

程令雪眼神更為幹淨,仿佛偷溜家出去玩後假裝老實的孩子:“杜家和錢家關系匪淺,杜二公子雖是好人,但我還是怕暴露了連累公子,便謊稱公子要輕薄我,我是逃出來的。”

說完她透過鏡中觑向公子。

公子一只手攬她在懷,另一手搭在膝頭,姿态閑适。

聽完他突兀地笑出聲。

似乎是氣笑的。

程令雪擔心他不高興,忙道:“我不是故意要污蔑公子,我是想先撇清幹系,免得被抓牽連了您。”

公子低下頭看着她。

與平日不同,他眸中笑意缥缈難測,又很正經:“倒也不算污蔑。”

好像是被她給哄住了,程令雪垂下眼簾,正想問他們為何會在這裏,公子唇角忽而神秘地輕彎。

“有一句你沒說錯,

“我今晚,的确是想輕薄你。

“還想……吃掉你。”

程令雪訝然擡頭,公子臂彎一緊,他低頭堵住她言語。

“公、公子……”

公子的吻起初溫柔細膩,輕柔含觸,舌面暧昧地劃過唇縫,待她放松戒備時悄然徐徐抵進。

舌尖相觸那刻才驟然強勢。

就像,那些夢裏……

“?!”

程令雪思緒發白,聲音被公子攪亂成細碎糜軟的嗚咽。

“唔……”

他似乎隐忍了許久,如今一點即燃,這個吻格外地深,他扣住她的後腦勺,長指深深插'入她發間。

力度不容置疑,吻亦更深纏。

靜室中響起有輕啧聲。

是她和他唇舌瘋狂糾纏時發出的,落在耳邊倍感羞恥。

太突然了……

程令雪腦袋被公子唇舌攪得眩暈,僅剩一點惱然的情緒。

他怎麽可以這樣輕薄她?!

難不成今晚喂她喝補湯,便是打着把她吃幹抹淨的念頭!

走神時,公子輕咬她下唇。

“唔,不……”

程令雪伸出手使勁推搡他,可手上綿軟無力,倒像在調'情。

她一狠心指甲用力撓他頸上。

恰好刮過喉結。

“嗯……”

暢快的悶哼渡入她口中。

公子眸光瞬間搖曳迷亂,他手上頓住了,肩頭急劇一顫。

程令雪以為自己得逞了,不料下一刻,他更為放肆,不僅叼着她唇舌把玩,另一只手沒入绛紗下。

他手一收,程令雪抽了口氣,杏眸蒙霧,不再疏離。

她羞惱地咬他嘴唇,血氣蔓延開,姬月恒猛一顫,放開了她,一線瑩潤透亮的銀絲在空中劃過又消失。仙姿玉貌的青年眼底現出旖旎。

“要不要嘗一嘗我的血?”

他指腹在他破了口的唇角輕擦,沾上血,抹在她唇上。

她的唇染上妍麗色澤。

像極上次她抓刺客臉上濺血的模樣,但這次不一樣,這是他的血。

“真好看。”

他輕贊一句,輕吻上去,讓她的唇上因他染上更多濃豔。

他也算成了她的一部分。

“唔……”

程令雪被迫咽下他的血,這回公子很快松開,她輕喘着,腕子忽被他攥住,下方有清脆鈴聲響起。

手上一涼,她驚而低頭,發現公子給她戴上了一個帶着鈴铛、精巧的金镯子,他又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條做工精細的鎖鏈,扣在手镯上。

頓時成了道精致的枷鎖。

程令雪嗓音仍因那個吻發軟,不安道:“你要幹嘛……”

姬月恒撥弄着她腕上的鈴铛。

“你不乖,得鎖起來。”

說罷,他低頭再度堵住她的言語,含糊低語渡入她口中。

“小騙子,你跑不掉了。”

“?!”

一句話,八個字,一個字一棒槌,程令雪被捶得冒金星。

公子知道她今晚逃跑了?

她掙紮着在他的深吻中艱難出聲:“公子……竹、竹雪!”

聽到這個名字,姬月恒這才撤出她口中,眉梢略挑。

“竹雪,竹雪怎麽了?”

程令雪氣喘籲籲,逃不開他懷中,她只能試圖誤導他:“……你說夢話時說喜歡竹雪,斷袖也沒什麽可怕的,公子不必為了把自己掰正,就找一個與竹雪相似的女子親近。”

說着說着,她就有些不忿。

聲音裏都帶了委屈:“要找就找別人,輕薄我幹嘛……”

又一次,姬月恒氣笑了。

“說你膽大包天,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失望啊,我的——

“好、竹、雪。”

程令雪品咂着這三個字,字字都在誇人,可字字都能殺人。

她眼裏委屈凝固成呆滞。

公子他都知道了?

人走投無路到一定程度,會想到處撞一撞,要麽把自己撞死了眼不見為淨,要麽誤打誤撞絕處逢生。

他許是在詐她,她含糊其辭地糾正道:“公子,我是令雪……”

姬月恒唇畔浮起一抹微笑。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心,握在掌心,直到她氣息紊亂,才輕飄飄地反問她:“程令雪,當我是傻子麽?”

被他直呼全名,程令雪猶如不着寸縷暴露地在他眼底。

現在也沒好到哪裏。

绛紗堆成一只手的輪廓,像蟄伏雪堆裏的狼,她紅着臉要扒開,他卻盯着她,一收一放,指間還輕夾。

“嘶……”

程令雪倒吸了一口氣。

她忍着迷亂:“可讓你,呃啊……動心的是少年竹雪,你也認了自己是斷袖的事,你得遵從本性——”

姬月恒猛地一收緊手心。

他被她氣到發笑。

兩指拈起綢布上繡着的桃花,他輕嗤道:“你倒是會颠倒因果。”

明明她只比他小兩歲,怎麽會這麽沒良心?他沒奈何道:“你若是沒有女扮男裝,我何至于‘認了’?

“你又非男子,總會露出破綻。

“我只是,沒說。”

只是走了些彎路,在該驗證的時候不驗證,憑白給自己添堵。

但他不會告訴她。

否則她又會蹦出什麽鬼話。

程令雪欲哭無淚。

鬧了一場,她早已被公子發現端倪,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她還渾然不知。

這個人比她想象的要壞!

莫大的不安在被揉得發悶的心口漫開,像在魚泡中注入水。

公子似要将其綢布上繡着的桃花扯下來,揉搓的手法很是暧昧。

程令雪思緒散亂,像脫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魚泡中的水也越積越多。

青年薄唇輕啓,蠱惑道:“難受麽,可在青松苑那夜,你叫得很瘋。是因為那床讓杜彥寧躺過麽?”

盛滿不安的魚泡被他一字一句地戳破,不安如潮水淹沒她。

那些夢,是真的!

公子他早就知道她和十一是同一個人,他不僅知道,還故意給她下套,讓亭松在她解藥裏加了東西。

然後,他居然趁着她入睡,每夜對她……對她胡作非為!

他不只是壞,而是黑心!

她羞恥之時,姬月恒兩指夾緊綢布上的一朵,捏住輕旋,而後拈着稍稍一扯,又一松,被他揪離白緞上的桃花霎時彈回去,在枝頭搖顫。

“啊……”程令雪輕吟出聲。

盛滿水的魚泡徹底破了,不安如潮水湧上,淹沒了她。

耳畔似有細微水聲,她目光渙散,仍像只豎毛的貓,冷然罵道:“公子你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姬月恒松開墳起的雪緞。

沾染了她心上溫度的長指探入她口中,撥弄着她舌尖,頗一本正經地溫聲贊道:“書讀得不錯,會罵一些文绉绉的話了,好聽。但還是有些太老實,下次罵人時可別再用尊稱。”

程令雪險些被他給氣絕。

她用力合上嘴,把公子的手指鎖在齒間,打算狠咬一口。

卻反被他帶着亂攪一通。

她聲音亂了:“唔……”

姬月恒肆意攪着,眸色越來越暗,話語亦越來越危險。

“生氣是麽。

“我今晚,也很生氣。”

氣得發抖,想把她吞吃入腹。

程令雪不想讓他攪她舌頭,咬住他的手,姬月恒看着她,溫聲贊道:“待會,也要這樣緊緊咬着。”

程令雪弄錯了言外之意。

公子有些受虐傾向,之前她咬他手,咬他肩膀,他都快活得直打顫,難不成喜歡她就是喜歡被欺負?

她松了口,姬月恒唇角溫柔彎起,手倏然往下,去探她藏着的印章。

程令雪一手捂住,一手去推搡他,可她全身無力,腕上的鎖鏈也掙不動,只弄出滿室叮鈴聲,豆大的印章還是被他尋到,捏住了不放。

“你……你個大混蛋……”

“小騙子。”

姬月恒近乎寵溺地回她一句,垂着眸專注看着下方,中指欺入她緊閉的口中,食指和拇指仍夾着印章。

纖塵不染的手,卻在行搶奪亵玩之事,沾上糜豔。相思豆大的印章上刻着許多秘密,她怕他看清,他一捏住它,她便吓得一顫,小嘴閉得更緊,咬住他修長中指,拿都拿不出來。

“喜歡啊?”

姬月恒兩指仍捏着印章,作為補償,無名指也送給她玩,見她的确喜歡得緊,又笑着添入尾指。

“都給你了。”

“嗚……”

程令雪撐得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喉間顫吟一聲接一聲,淚水像上次夢中一樣,不受控地噴湧而出,浸得身下波斯軟毯暈出暗澤。

她杏眸噙淚,迷亂地望着上方定定凝着她的公子,即便此時,他眉目依舊沉靜疏冷,真似谪仙垂憐世人。

可他卻那麽過分!

好一會,四散的意識才歸位,程令雪才發覺自己已被放在軟毯上。

就着頂上那面鏡子,她看到另一個角度的自己。毯子是方形的,周邊有一圈紅色的繁複紋樣,中間是素雅杏色,她一身紅裙軟在毯子上。

就像被框在畫框中的美人。

面頰潮紅,疏離的眉眼被羞惱映暖,如霞光中燃起的雪。

姬月恒凝着她,殘餘潤澤淚意的長指在她裙上輕擦。

“你穿紅裙,很好看。”

程令雪偏過頭,語帶顫意,惱道:“我不要穿你的裙子。”

他沒生氣,反而淡聲哄着她:“不生氣啊。你不想穿,便不穿吧。”

程令雪覺得不對勁。

他一貫話裏有話,埋着陷阱。

但已經晚了,青年一扯,她肩頭露了大半,程令雪不想像那夜一樣悉數呈露在他眼底,死死攥住前襟,看他的目光怯生生的:“你別這樣……”

姬月恒順從地停手,不再扯她衣裳,程令雪卻更慌了。

因為他從白衣下取出一把匕首。赤紅匕首比上次還昂藏,手扶匕首的動作很是斯文……可他要殺掉她!

程令雪撐起身後退,擡腳要踹開他,卻反被姬月恒握住腳踝拉近,往上一折,一切展露無遺。

青年低頭,目光灼灼地凝着她抿成一隙的唇,她唇上還沾着淚珠,糜麗又脆弱,這些妍麗皆因他而生。

然而一個多時辰前,杜彥寧或許也曾在那方小屋中看過她盛極綻放的模樣,姬月恒眸色一沉。

程令雪在他的目光下無處遁形,兼之緊張,柔唇不自覺一縮。

姬月恒長指輕劃過她唇隙。

“不是好奇我看的書麽,你在外面也已玩夠,是該溫書了。”

聞言,程令雪睜大眼。

誰知道他看的是殺'人放血的書啊?!原來他今晚就想吃掉她!要不是她跑了一次,這會估計已經被他用那匕首來回地殺了千百遍……

這個混蛋!

溫潤匕首貼上,來回擦過緊抿的唇上,“嘶……”姬月恒聲音輕顫,“在船上時,便想這樣對你了……怕吓跑你才忍着。可你……還是要跑。”

他很有耐心,即便被灼熱殺意折磨得額上出汗,喉間滾動,也仍先來回磨刀,将刀滴出水。程令雪被磨得思緒淩亂,淚意漣漣,甚至想把刀吞下。太可怕了……這一定是個噩夢,這個公子和她認識的公子完全不同,他的匕首很是危險,她不想跟他交……

程令雪本能地往後縮去。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慌亂地搖着頭:“公子,不要……”

不要用這把匕首殺她……

姬月恒目光從刀尖與她相貼處移開,轉而看她,平日抱着劍冷靜甚至殺氣凜凜的少女此刻被他的匕首吓得面色潮紅,正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公子……”

“我再也不騙你了……”

她一聲聲喚着他,迷離地看着他,仿佛只喚他一人,只看他一人。

姬月恒目光放軟了。

溫潤指腹拂過她眼角,輕道:“好委屈啊,怎麽辦。”

他微嘆着直起上身,沾着水珠的刀尖對準她命門:“可是小騙子,我信了你很多次,也心軟了很多次。

“沒辦法放過你了……”

話畢,扶着匕首寸寸欺入。

終于,殺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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