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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冬霁的家裏沒有男人。

對此結果, 藺聞惜并不意外，他只是平靜地梭巡室內，将每一處可能存在的異樣細節納入大腦。

藺楚熙根據自己曾有過的交往經驗, 踱步于餐廳, 他看着明顯多出來的碗筷，再翻翻垃圾桶……

他當然沒能找到類似“計生用具”的廢棄物。

冬霁：“我說了，沒有人住。”

客卧門打開。

冬霁探頭探腦, 他沒進過尉陵的房間, 不知道裏頭是什麽樣的——短信通知他暫時離開住所，冬霁惴惴不安, 他倒不是怕尉陵的私人物品落下，惹來兩人的驚異質問——他最怕的還是藺聞惜、藺楚熙直接撞見尉陵。那太難辦了，想想腳趾就抓地。

這麽一探頭，冬霁愣住。

客卧幹淨得像是從來沒有住過人。

他猶疑一會，心中愧疚更深：尉陵一定是清理打掃後離開的。

整套公寓裏，只有廚房的碗筷能證明家裏來過客人, 再佐以冬霁興高采烈說自己認識的這號任務者曾吃過他做的飯……邏輯清晰，結論明了。雖說現在沒逮到人，但可以确定的是，冬霁一定邀請那人進過家。

藺聞惜坐在沙發上。

藺楚熙和他距離半米。

冬霁殷切地給兩人倒了點水。

剛好外賣到了，藺聞惜失去教育的最好契機。冬霁樂颠颠地跑去門口拿外賣，招呼他們吃飯, “好餓，有什麽話一會再說。”

藺聞惜扶額嘆息。

他的吃飯禮儀太好，寝食不語, 更沒法利用吃飯時間來詢問冬霁和那人的關系如何。

藺楚熙沒有這個顧慮。

之前，他刻意學了藺聞惜吃飯不講話的好習慣。可那習慣不能深刻入骨, 他常常忘記，眼下，有想說的話，便邊嚼着食物，邊說出口：“冬霁，袁帙微沒進過你家吧？”

冬霁懵了。

他咽下嘴裏的食物，喝了一口水，“嗯？”

該說不說，藺楚熙在這方面确實很敏銳。

他很早看出冬霁對袁帙微這個男大樣貌的喜愛——當然了，喜歡美人，人之常情。袁帙微對冬霁的感受顯然相同。

他又從冬霁的三言兩語裏，聽出他對那個吃過他做的飯的任務者的在意。

藺楚熙眼也不眨，盯着冬霁的臉，認真地搜刮他現在的面部情緒。

“你挺喜歡袁帙微，對不對？把他當好朋友的那種？”

前幾小時，一切清楚明了。

藺聞惜、藺楚熙知道冬霁不算是孩子了。

可是，先前的擔憂恐懼，不安于冬霁會不會“早戀”的情緒，并未徹底消散。

兩個年長者，比誰都要清楚明白，眼前有着高高個子（一米八五了！冬霁寶寶！）、好看臉蛋的漂亮青年，受迫于任務，根本沒有合适、合理的環境成長。

他口口聲聲稱，自己十九歲了。

藺楚熙吞咽食物，莫名有苦澀在舌根蔓延，他想：錯了，冬霁，你的心智根本不到十九歲。

人需要在一個正常、穩定的環境下成長。

冬霁沒有。

可他自以為有。

“嗯……是，我蠻喜歡他的。”不考慮其他因素，袁帙微的長相會是藺楚熙喜歡的那種，貓兒眼，笑起來很甜蜜。冬霁對他的初印象很好，難免受藺楚熙的擇偶觀影響。很快，冬霁又被袁帙微的才華吸引……

藺楚熙知道，冬霁将袁帙微當作很漂亮、有才華的好朋友。

至于袁帙微？

他大概還在苦苦地追求中，鈍感力超強的冬霁根本沒意識到好友的一些舉止是在撩他。這層朦胧薄紗，至今未曾戳破。

藺楚熙不會主動幫袁帙微去戳破這層暧昧。

他定義冬霁和袁帙微兩人的關系是“友情”。

冬霁沒想太多，他贊同着點頭。

“他很厲害，最近在忙國外的畫展拍賣。我生日也邀請他了，”漂亮青年低着頭翻找手機，他的日程表上有關于袁帙微回國的具體機票時間，“他後天回國，剛巧趕得上。”

這是重啓世界裏，冬霁交上的第一個同齡人朋友。

他相當珍惜這段友情。

藺聞惜安靜地聽，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冷聲指責藺楚熙吃飯習慣不好。

藺楚熙繼續說：“那你這個同事呢？你把他當朋友……還是？”

藺家二少一直都是有話直說。

過去，他以為冬霁年紀非常小，再加上心裏歉疚，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任何與成年人暧昧愛戀有關的字句；現在，得到真相，他到底能放松一些，問一些不算出格的字句。

冬霁情不自禁地繃緊後背。

他認認真真，看着藺楚熙的臉，他的桃花眼裏有着克制的審視。

這個畫面很怪。

冬霁胡思亂想，他覺得自己像是想要早戀卻被爸爸媽媽發現的小朋友——可惡，越想越像！

扭頭看藺聞惜。

藺聞惜面無表情，只在他看來時，略有柔和地放松表情，他用鼓勵的目光看他，并不打算加入藺楚熙的詢問。他選擇旁觀。

冬霁想了想。

他想到尉陵，想到那個沉默寡言的吃飯機器，想到他在前幾個小時發來的安撫消息……

波瀾微起。

“如果我說，我喜歡長得好看的男的呢？”

聰明小孩有聰明小孩的辦法。

他根本不想直接回應藺楚熙的問題，而是反問回去，并且補充，“我成年了，應該是可以談戀愛吧？”

舊話重提。

藺楚熙噎住，他想說，寶寶你當然還是個寶寶——是，你确實十九歲了，可你的心智根本不到19歲！真想談戀愛，起碼要再長大一些吧？

可冬霁說的話不乏道理。

他說自己十九歲了，他坦誠地告訴自己的一切，是因為對他們的在乎與愛意，驅使他說出所有……孩子把他倆放在心上，特別重視，他不能像個不講道理的父母，認定孩子就是笨的、需要操心的、必須經由父母同意才能做事的……

藺楚熙眼神暗沉下來。

他聯想到自己的青少年時期，他老爹總認為他辦事不行，學業不行，腦子不夠聰明。得虧他喜歡的都是男的，少年時期早戀，他爹頂多是怕他戀愛腦上頭，跑國外用科技生個小孩，倒是沒擔心過他把早戀對象的肚子搞大。

他組織措辭。

“是，你說的不無道理。”

冬霁挺起胸膛。

藺楚熙：“但是——”

藺聞惜咳嗽一聲，他怕藺楚熙說些太嚴厲的話，讓小孩傷心，立刻提醒。

藺楚熙瞟他一眼。

他無聲地哼了下，認為藺聞惜是在杞人憂天。他保持着前一秒的和顏悅色，道：“你知道我之前談過很多戀愛吧？”

冬霁豎起耳朵。

他挪動椅子，湊得更近一點，藺楚熙繼續道，“所以，我是很有經驗的。”

此前，藺楚熙認為自己的經驗無法對冬霁有好的影響，他根本不敢接過重任，教育孩子如何正确談戀愛。

現在，情況大有不同。

藺聞惜是無性戀，根本沒法插手。藺楚熙在不久前及時進修惡補了關于青少年戀愛的教輔材料，再加上，他在年少時期遭受父親評價他的早戀的經歷——這一切，勉勉強強能幫他阻攔冬霁太過年輕的戀愛沖動。

冬霁很信賴藺楚熙。

他說：“我知道，你談過——”掰着手指頭數，上一次任務，他見過他的小男友們*n，潦草數來，起碼有十幾個。藺楚熙的戀愛經歷，那是非常多的。

藺楚熙故作傲然，“作為富有經驗的戀愛玩家，我可以教你很多，你同意這個觀點嗎？”

藺聞惜：“……”

他默默地吃飯。

冬霁是個捧場王：“是的，我同意。”

藺楚熙忍俊不禁。他抑制着唇角笑意，單手摟過冬霁的肩頭，像是說悄悄話，實則聲音很大，同桌人藺聞惜完全能聽到。

“首先，戀愛呢，不能主動追人。”藺楚熙說，“你要讓別人追你，追的時間要相當長，這是一個磨煉，只有這樣，對方才會珍惜你。”才怪，他就是不想讓冬霁去追求人。根據他的經驗，如冬霁這樣好看的青年，只要一告白，對方必定颠颠地答應……這可不行，他一定要阻止冬霁的主動性，讓別人去追他。

漫長的追求期，他在其中就有辦法運作了。不管怎樣，拖延個幾年，讓孩子更成熟一點再考慮戀愛。

冬霁聽完，眉頭皺起，表示異議：“可你不是這樣的！”

藺聞惜咽下一口飯，他擡眸看向藺楚熙，無聲譴責：我就說，冬霁是學你的。

藺楚熙氣不打一處來。

他覺得藺聞惜既然提供不了幫助，就別在這說風涼話——行，是沒說出口，可他那是什麽眼神？

他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藺聞惜無法對戀愛話題提出更多建設性意見。

他尴尬摸摸鼻子，繼續埋頭吃飯。

“那是因為，”藺楚熙心生一計，他的桃花眼明亮多情，含情脈脈，“我們xx後是這樣追人的，你是新時代的孩子，早就不流行這一套了。”

冬霁：“……”這個理由太沒說服力了。

藺楚熙捏捏他的肩膀，見這招行不通，立刻換了說法，“才怪，我和你開玩笑呢。”

“你看到我追人那麽主動，沒發現我的戀愛關系從來都不長久嗎？”

藺楚熙笑眯眯地說，他将自己難以維系一段健康正常的感情的人際問題坦率說出，毫無隐瞞，赤裸裸的。

他在冬霁面前，沒有秘密。

“我不懂得愛人，試圖以錢財追求人，那是最快捷便利的辦法。”

他的桃花眼總是深情，往屆男友們總說他連看狗都是深情的。現在也是，說着自己的戀情沒有想象中美好時，眸子脈脈，淬着深情，哀愁遍野。

他挑着嘴唇，笑吟吟。

冬霁愣愣地看他。

“追來的人，也并沒有那麽愛我。”藺楚熙故意混淆概念，說自己追來的男友們太過容易放棄他。都是源于他主動追人，對方不珍惜。

無性戀藺聞惜隐約察覺不對。

不過他沒經驗，屬實不知道該如何插話。

只好吭哧吭哧，安靜吃飯。

再加上，瞧藺楚熙那副樣子，顯然是為了阻攔冬霁戀愛……他同意這個做法，更不會半途生事。

藺楚熙說到最後，自己都有點傷感：“沒人愛我，真的，他們都是圖我的錢——”

戀愛話題啊，總是要剖心剖腹地談，才能讓人印象深刻。

藺楚熙認為自己這招用的很好。

下一秒，冬霁已經傷心起來。他挨着他，沉悶地抽了下鼻子，笨拙地拍拍他，“沒關系，我喜歡你。”

藺楚熙乘勝追擊。

“真的，不要主動追人，對方一定不會珍惜的。”

他胡言亂語着，盡力阻止孩子蠢蠢欲動的戀愛想法。

冬霁望着他，乖乖地答應下來。

“好，聽你的。”

藺楚熙樂了。

他笑眯眯地沖藺聞惜呲牙，無聲道：成了吧？

藺聞惜默默地看他。

好半天，他勉強給他露出一個笑容，意在誇獎。

“做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