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61章 第 61 章

袁帙微回國, 冬霁去機場接他。

藺楚熙主動提出要做司機。接到人後，他虎視眈眈，上下打量着袁帙微, 一副相當不好惹的模樣。

袁帙微：“……”

他局促地問冬霁：“他是你哥哥嗎？”

藺楚熙不冷不熱地開口, 道：“你可以把我當成他的——”咽下“爸爸”那兩個字，他知道冬霁聽完會羞惱，所以, 換了個詞, “監護人。”

袁帙微：“……”

貓兒眼、臉蛋俊俏的青年畫家縮了縮肩膀，他沖冬霁小聲說：“你家長好兇。”

冬霁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他沖藺楚熙使眼色, 藺楚熙勉勉強強地“嗯”了下。他到底不想讓冬霁的朋友覺得他是不好相處的人，也不想讓冬霁在朋友面前沒面子。

年長者刻意和緩表情。

“我是藺楚熙。”他伸出手，不冷不熱地與袁帙微短暫握了握。

“走吧，帶你們先吃頓飯。”

他走在前邊，往停車場方向走。後頭，冬霁和袁帙微并肩。

袁帙微将注意力轉到冬霁身上, 他開始驚訝，“你長高了。”

不久前，他們剛認識，身高齊平。這才沒多久，冬霁高了幾公分，袁帙微沒法像從前那樣平視他。

身旁的漂亮青年盈起笑容。

他笑起來, 嘴角上揚，虎牙、笑渦，每一處都特別戳人心。

“是, 我猜我能長到一米八七。”

這是冬霁上一次任務時，量得的最終身高。

袁帙微被他精确到厘米的估算逗樂。

他們随口閑聊。袁帙微分享在國外的采風, 告訴他自己這個假期去了哪裏，行李箱裏還帶了給他的紀念品。

冬霁認認真真地聽。

他也說自己這個假期做了什麽：“我和家裏人出門玩，去了麒島、瓷都、椿縣……”

藺楚熙豎起耳朵，他距離兩人有一米的距離，足夠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停車場很快就到了，進車，他坐上主駕駛位，兩個大學生坐在後座。

冬霁把他稱呼為“家裏人”。

這個稱呼，讓藺楚熙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幾分笑意，他點火開車，心情很好。

他家冬霁在和他的好朋友交流着生日後，去袁帙微的畫室學畫畫：他們很早就約定，袁帙微央求冬霁一定要讓他來教。

飽覽風月的藺楚熙一眼就能看出袁帙微心裏頭抱着什麽念頭呢。

他從車內後視鏡看他們。

聽着袁帙微說：“你有沒有想學的？除了畫畫，最近我還找老師精進了雕塑——”藝術系的，愛好涉及廣泛，能握得了畫筆，也能拿得起雕塑刀。

在年長者聽來，這就像是公孔雀求偶，揮舞着又大又亮的尾巴，彈彈跳跳，努力彰顯存在感。

冬霁沒聽出友人話語背後的深意。

他太年輕，經驗太少。

所有戀愛經驗都源自上一次任務裏的藺楚熙。

藺楚熙追人時，并不似袁帙微這樣含蓄。他更熱烈大方，更坦誠爽朗，從不遮掩，一開始就表明自己追人的态度……再加上財力充沛，追人最長的記錄也不過是一個月。

冬霁學來的經驗便是：追人要花錢；追人要大方；等等。

不久前，藺楚熙又告訴他。

他說，自己的戀愛經歷無法成為最好的模板：“我追到的男友，沒有一個長久。”

藺楚熙嚴肅告知：冬霁，你必須要讓人追，千萬不許主動追。

冬霁答應下來。

他确實聽話，又乖又懂事，總是把大人說的話放在心上。

藺楚熙教導孩子戀愛時，有自己的小心思。年長者先入為主地将袁帙微定義為“冬霁的朋友”，而後的對話，他更是不提具體的人，不讓冬霁知道他身邊的友人袁帙微對他懷有愛意。

自然而然地，冬霁不會将袁帙微的舉止往暧昧方向想。

總之，冬霁絕對沒把袁帙微說的話當作是“正在追求他”。

他好奇地亮着眼睛：“雕塑？我在瓷都捏了陶瓷，雕塑和烤瓷像嗎？”

袁帙微笑：“有點像——”

藺楚熙傲慢地哼聲。

他打斷了袁帙微繼續孔雀開屏的話語，輕描淡寫道：“快到商場了，你們想吃什麽？”

冬霁問袁帙微：“小微，你喜歡吃什麽？”

袁帙微看着主駕駛的藺楚熙，他沉默一會，輕聲回答。

“吃火鍋吧。”

藺楚熙驅車到停車場，三人往商場火鍋店走去。

冬霁是三人中唯一與另外兩個都很熟悉的中心人物，說話時，從不會落下另一個，很有雨露均沾的意味。

點菜時，他向服務員要了三份菜單，讓他們自選，極力照顧好每個人的情緒。

要去調小料碟時，藺楚熙慢了一拍。

恰好，袁帙微也沒有離座。

兩人目送冬霁前往餐廳調料區，他們默契地坐在座位上，直到确認冬霁無法聽到。

年輕人看着對面的藺楚熙，他開口：“你不喜歡我？因為我在追冬霁嗎？”

藺楚熙愣了下，他沒想到含蓄追人的袁帙微膽子這麽大，直接挑明了他看不慣他的現狀；轉念一想，回憶不久前，袁帙微和冬霁的初遇……後來的相處，又覺得情有可原。

現在的年輕孩子，大抵都是如此。

很有勇氣，很有沖勁。

藺楚熙罕見地寬容下來，他平靜道：“我确實不那麽喜歡你。”

袁帙微皺眉。

他說：“為什麽？我不是壞人。”

藺楚熙聽出他是很和氣地談。

來前，藺聞惜警告過他。

他哥耳提面命：“你要去接袁帙微，就不要甩臉色給別人看，他是冬霁的好朋友——哪有大人沖小孩朋友甩臉色的？”

言下之意，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做事情沒必要太過暴躁。

況且，冬霁那麽乖，那麽聽話，他把藺楚熙說的話牢記于心，戀愛危機暫時解決。

藺楚熙更無需動怒。

藺聞惜嚴肅說完，還不忘叮囑他：“別吵架，明天就是孩子生日，別讓冬霁難過。”

藺楚熙聽進去了。

他按捺情緒，客客氣氣，回答袁帙微：“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藺家兄弟倆把袁帙微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

前幾天，冬霁說了自己的年齡真相、世界本質後。藺楚熙主動挑了個時間，小心翼翼問孩子，他身邊的朋友有沒有可能對他不利。

他擔心冬霁受傷。

冬霁告訴他，他現在交到的朋友，和故事無關。

“都是我自己交到的朋友！”

意味着，袁帙微不會摻和進所謂“劇情線”，不會是曾辜負或曾傷透冬霁的人。

藺楚熙謹慎地把握對話，他不會把冬霁的秘密告訴別人，更何況，他要怎麽說？

沒人會信。

他更不想随随便便将冬霁的事洩漏。

那是他們——藺楚熙勉勉強強，掐着手指，把藺聞惜算了進去。

那是他，冬霁，藺聞惜三個人的秘密。

袁帙微是個天才畫家，年輕、貌美，有着豐富的情感，絕佳的天賦。

他對冬霁一見鐘情，而後，敏銳察覺出冬霁在情感上的生疏笨拙。

袁帙微沒有大膽進攻。

而是選擇從朋友角色開始，慢慢地，緩緩地，企圖日久生情，讓冬霁開竅。

藺楚熙願意給袁帙微幾分好臉色，算是謝謝他的柔和追求方式。

“但我是他的家長。我認為，他還太過年輕。”藺楚熙直接說了。

袁帙微：“……？”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會愣一下。

袁帙微木了。

“冬霁今年十九歲，明天就二十歲了！”他不可置信地道，險些要破聲，說完，非常無語地看向藺楚熙，難得失去游刃有餘的表情。

英俊男人用那雙含情桃花眼，溫柔地看向不遠處調料臺的青年。

他淡淡道，理直氣壯，“那也不影響我把他當成孩子。”

袁帙微咽了咽喉嚨。

他覺得自己遇到變/态。

“你和冬霁什麽關系？你們不是一個姓氏——”袁帙微腦子轉動，他想到自己在國外那些年見過的某些惡劣案件，渾身冷汗，有沖動要報警把面前這個男人抓起來。

藺楚熙理所應當道：“我是他監護人。”

“你開什麽國際玩笑，國內成年人可就沒有法定意義上的監護人！”

袁帙微真的要報警了！他說真的！

冬霁端着調料碟回來時，就看着他的大人和他的朋友大眼瞪小眼。

藺楚熙冷冷地撇嘴，袁帙微戒備地瞪他。

冬霁：“？”滿腦子問號。

他坐到袁帙微身旁，出聲打斷這片可怕的冰寒沉默。

“去幫我拿碟香油。”他使喚藺楚熙。

藺楚熙依言，他起身，沒多說什麽，立刻往調料臺走。

留下冬霁和袁帙微兩人。

袁帙微看藺楚熙走遠，立刻開口，他憂心忡忡，“哥哥，那男的究竟是你的誰啊？他說是你監護人，可你明天就二十歲了！”

撇去喜愛冬霁的暧昧心思，袁帙微是真的在替冬霁考慮。

他害怕自己的朋友被壞人觊觎——一看冬霁那張漂亮臉蛋，明亮澄澈的眸子，袁帙微心都軟了，他年齡比冬霁還小一歲呢，可看到冬霁，總會忍下心中狂跳的悸動，柔聲細語的，生怕吓到他。

“他說話也很怪，把你當小孩。”

接近二十的年齡段，才剛剛掙脫青少年的稱呼，往往不悅于別人将自己當作“小孩”看。

袁帙微也不例外，他很不喜歡。

他狠狠皺眉，“什麽态度啊，把成年人當小孩。怪人一個。”

冬霁聽得腳趾抓地。

他盯着自己的小料碟，眼睛發直，心想，要是讓袁帙微知道，他确實很喜歡藺楚熙把他當成自家小孩看待……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幼稚？會不會覺得不想和他玩了？會不會覺得他很丢臉？

袁帙微碰碰他的肩膀，小聲道：“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直說。”

冬霁看着他，看着重啓世界裏自己主動交上的好朋友擔憂的眼神，他尴尬地咧了咧嘴。

袁帙微：“怎麽了？”

他關心地問。

冬霁不想讓好友以為藺楚熙是什麽怪人，他結結巴巴，兩眼一閉，狠下心道：“他是我的家人。”

袁帙微茫然：“可你們不是一個姓氏，我剛才查了下，他好像是藺家二少爺……”

“據說也沒有姓冬的親戚吧？”

他真的怕冬霁遇到什麽事，受脅迫的那種。于是，倉促上網，搜了搜與藺楚熙有關的信息。

“他是我自己選擇的家人。”

冬霁兩眼一閉，低聲說完。

他臉紅了，有點發窘，急急忙忙，又補充說：“是我最想要的家人，不是壞人。”

袁帙微愣住。

他與端着香油碟回來的藺楚熙撞上眼神。

年長者盯他，面不改色。旋後，再看冬霁，眼神柔和。

他掩飾着嘴角笑意，将冬霁要的調料擺在他面前。

藺楚熙回應冬霁說的話。

開着玩笑的，飽含幸福的。

英俊男人的桃花眼亮亮。

他說，“冬霁，可以講講你從一堆人類裏選中我做家人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