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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莊妃一向是不喜後宮那些莺莺燕燕争風吃醋, 即便去禦花園吹風,也要走最僻靜的那條路,許是今兒氣運不好, 在亭中吹着徐徐涼風, 沒坐多久,就有兩人走了過來,屈膝跟她福禮。
“今兒真是巧了, 嫔妾竟見到了莊妃娘娘。”
先說話的人是劉寶林, 跟在她身邊稍素淨的女子是沈才人。
這兩人都是宮女出身,經常走在一起也不出奇。
莊妃不喜與後宮嫔妃為伍, 但有些體面她還是會給去一二, 略點了點頭。
見兩人沒有離開的意圖,便先起了身,“本宮坐得乏了,兩位妹妹自便。”
莊妃不願與她二人說話的态度太過明顯,兩人面色一僵,劉寶林道:“是嫔妾打擾娘娘賞景了,該走的是嫔妾才對。”
說着, 兩人規矩地福了身,離開了長亭。
“倒是有規矩。”莊妃看着兩人走遠,坐回來,飲了口茶, 她确實未坐夠。
……
那日過去,婉芙就沒再讓人去乾坤宮送羹湯,她沒再去, 效仿的人卻接二連三,讓陳德海煩不勝煩。
後宮嫔妃都抱着一絲僥幸, 以為皇上會接了羹湯,臨幸自己。殊不知禦膳房的湯都一樣,皇上去不去,得看送的人是誰。大多的湯水都沒送到禦前,進了下人肚子裏,生生将兩個看門的小太監吃得珠圓玉潤。
到第八日,婉芙下榻腰背就沒那麽疼了,不禁感慨太醫這副藥好用。
她悶在殿裏這幾日,莊妃時不時就會來尋她說話,尤其得知她是越州餘氏外孫後,像見到親人般更是熱絡,來一回便搬一回珠寶,婉芙看着那一匣接着一匣的珠寶首飾頗為汗顏,她這是要皇上賞賜多少才能還得起莊妃這些價值連城的金石玉器。
莊妃後午來看她時,坐下沒多久,臉色就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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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芙細眉一皺,“娘娘是身子不适?可傳了太醫?”
說着,她就對外面喚道:“千黛,傳太醫過來。”
“你莫擔心,我沒事。”嘴裏說着沒事,喉中卻生出一陣幹癢,猛地咳了兩聲。
這讓婉芙怎能不擔心,她近前去扶,将莊妃扶到軟榻上,又倒了兩盞溫水讓她飲下,壓住喉中幹癢。
“昨日見娘娘還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病了。”婉芙抿住唇,眼底溢出擔憂之色。
莊妃飲下那盞溫水就好了許多,她搖搖頭,“許是這幾日轉涼,在禦花園吹多了涼風吧。”
半個時辰後,太醫趕過來,為莊妃診脈。
“如何,莊妃娘娘為何身子有恙?”婉芙問道。
莊妃也有些不解,她身子一向爽利,很少有大小病痛,這是頭一回吹幾日風就有些乏力頭痛。
太醫皺起眉,心中納悶,莊妃娘娘脈象只是尋常的風寒之症,為何還會有一些體虛。他安慰自己,或許是風寒致使的體虛。
“娘娘是染了風寒,并無大礙,待臣開幾副方子,按時服下,相信不日就會痊愈。”
得知是風寒,幾人才放下心。
太醫離開,莊妃拍了拍微熱的臉,嘀咕道:“真是怪了,我以前從未有過風寒。”
碧荷為她裹了裹領口,自責道:“都是奴婢不好,如今轉涼,就不該讓主子再去長亭那坐着吹風。”
婉芙微微蹙眉,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若是尋常的風寒,何太醫何須遲疑那麽久才說出病症。但何太醫是皇上的近臣,總不能害了莊妃。
“娘娘方才說是常去禦花園中的長亭?”
莊妃點頭,“也是巧,這幾日劉寶林和沈才人也回去,只是看到我都會避開。”
劉寶林曾是璟嫔身邊的宮女,而沈才人則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同為宮女,不同的是,劉寶林是有璟嫔扶持上位,沈才人卻是背着皇後上的龍榻。事出有疑,但也只是她的猜測,無憑無據,還是謹慎為好。
她斂下心神,“娘娘如今養好身子才是要緊。左右嫔妾身子也好了,娘娘安心待在淩波殿,嫔妾保準每日都會前去叨擾,只怕娘娘會嫌嫔妾煩了。”
“你這小妮子,還敢打趣本宮了。”莊妃可記得婉芙剛來拜見時,小心翼翼,生怕出了錯處,這才幾日,就原形畢露,讓她頗為感慨,若是餘家老爺子還活着,何至于讓親外孫女入這吃人的深宮。
莊妃回了淩波殿,婉芙卻因這事心神不寧。
在這宮裏,須得如履薄冰,容不得半分疏忽。莊妃入宮這麽久,從未出過岔子,那些人若是下手,真正要對付的人也只會是她。
婉芙入宮前就知今後兇險,她并不害怕,只是若因此連累了莊妃,才真的讓她愧疚。她看得出來,莊妃住在這深宮裏只是權勢利益的無奈,外有秋家撐着,宮裏有帝王維護,旁人敬重十分,不敢逾矩。而且因着越州之故,莊妃待她是真的很好。
外面傳了午膳,婉芙無心再用,草草吃了兩口,便對千黛道:“你可注意莊妃娘娘這幾日是何時去的禦花園?”
千黛略一思忖,記起來去傳膳時,在路上碰見的莊妃儀仗,“近暮晚,莊妃娘娘會去東邊的禦花園小坐。”
婉芙點點頭,“待到了時候提醒我。”
“主子是疑心……”千黛壓低聲,卻未将剩下的話說出口。其實她心中也懷疑,莊妃娘娘身子一向康健,怎麽偏偏這時候出了岔子,而且宮中都知皇上下了令,儲秀宮以外任何人無聖令不得入內,主子病重,只有莊妃日日會來,那些人不會害莊妃,真正要下手的人只有主子。
倒底是在宮中經過事的人,不需婉芙挑明,就知了她的意圖。
婉芙眼簾淡淡垂下,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去看看才知道又是什麽牛鬼蛇神。”
……
到了後午,婉芙去了莊妃常去的那處禦花園。
此時幾近暮晚,正是晚膳,莊妃不喜後宮女子,故而便挑這個沒人的時候。正因如此,婉芙才更加懷疑,怎會這麽巧,撞見了劉寶林和沈才人。
莊妃常坐的是最裏面的長亭,千黛在圓石凳上鋪了絨毯,婉芙落下座,這處近湖,風吹過,水生波瀾漣漪,璀璨霞光映于湖面,缱绻綿長,仿佛一幅古老沉寂的畫卷。
叫人不由生出一種濃濃的憂傷之感,婉芙忽明白了莊妃為何日日到這亭中小坐,除去此處無人,這處湖景實屬像極了越州水色。
千黛瞧見遠處過來的兩道人影,附到婉芙身側,低聲,“主子,人來了。”
婉芙理起心緒,回過頭,見遠遠走來的兩人。她瞧着眼熟,陸常在險些落水那回,她濕着衣裳并未看清後宮的妃嫔,倒是明瑟殿野貓那樁,不動聲色地打量過。
兩人過來,見是她,還有些訝異,劉寶林位份低,先福了身,“嫔妾請泠常在安。”
常在要比才人低上一階,是以,婉芙也起了身給沈才人福禮。
沈才人臉色淡淡,或許因為三人中位份最高,眼光有些傲氣。
婉芙沒在意,笑道:“常聽莊妃娘娘提起此處景色,才來這處看看,是巧了,遇上二位。”她頓了頓,又道,“莊妃娘娘還說我若來這,必會碰上兩個姐妹,原是沈才人和劉寶林。”
“莊妃娘娘跟姐姐說起過我們?”劉寶林詫異,手心捏緊了帕子,飛快地問出聲,眼眸閃了下,似是覺得不妥,解釋道,“娘娘不喜人多,我二人每日都是請過安就走,不願多打擾娘娘。”
婉芙娟帕抵唇,眼眸驚道:“沈姐姐和劉妹妹日日都來?莊妃娘娘倒是沒與我提過這事。”
劉寶林啞然,神色微慌,沈才人懊惱劉寶林的愚蠢,扯住她的衣袖,如常道:“我二人身份低微,這時禦花園嫔妃不多,又甚是涼爽,故而才會巧遇莊妃娘娘。”
婉芙将二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微微一笑,“看來沈姐姐和劉妹妹身子倒是康健,莊妃娘娘吹多了涼風受了風寒,近日天涼,二位可要當心了。”
話落,劉寶林眼中一亮,被沈才人一掐才憋住了嘴裏的話。
沈劉二人沒坐上多久,離開了長亭,婉芙觀二人向西走,是離開禦花園的方向。
婉芙眼眸涼下來,“潘水,你去看她二人要去何處。”微頓,又加道,“遠遠跟着,莫叫人發現了。”
潘水應聲,待到沒了兩人蹤影,才悄悄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潘水從外回來,跪身道:“主子,奴才跟到西宮道,沈才人和劉寶林遇到寧貴妃,受了責罰,奴才怕人察覺,沒再繼續等着,折了回來。”
此時已是暮晚,天際只餘一絲微光。
婉芙眉心微蹙,怎麽會這麽巧遇到寧貴妃,“你可知她二人為何受到責罰?”
潘水慚愧搖頭,“奴才跟得太遠,并未聽清。”
“罷了。”婉芙起身,坐得久了還是有些腰酸,千黛見主子動作遲緩,忙伸手去扶。
“主子是懷疑沈才人和劉寶林是有意受得寧貴妃責罰?”
婉芙沉思,“沈才人是個聰明的,怕是看出我在試探她,才有意拖延時間。若非潘水折回,再停留下去,許就叫人察覺了。”
另一頭,近日皇上要麽處置政務,要麽就去金禧閣,寧貴妃已有小半月沒見過皇上,今日又被兩個賤人沖撞,簡直晦氣,她冷冷白了眼二人,讓宮婢看着罰跪一個時辰,不到時辰不許起身,這才坐上儀仗離開。
一個時辰後,宮人扶着兩位主子起身,沈才人無暇顧忌發麻的雙腿,眼眸看向方才跟過來的宮女,“可有人跟着?”
那宮女搖搖頭:“主子放心。”
劉寶林松了口氣,“沈姐姐是否太警惕了,那泠常在一看就是個長得好看些的草包,若無聖寵,跟我們有何區別?”
“閉嘴!”沈才人後悔為何帶了這麽一個沒腦子的蠢貨,“璟嫔和江貴嫔在她那兒吃得虧你都忘了?小心駛得萬年船,日後你我少些來往,免得叫你拖累了。”
說完,沈才人一眼沒再看她,由宮人攙扶着出了西宮門。劉寶林被沈才人最後那句話氣得發抖,狠狠啐了一口,氣惱着跺腳,“你才是沒腦子的蠢物!”
……
晚膳沒用,婉芙又是常在品階,不可用儀仗,踏入儲秀宮門,她幾乎是筋疲力盡,饑腸辘辘。
甫一進金禧閣,就見一個眼熟的太監迎了過來,正是陳德海,“哎呦,泠主子您可算回來了,皇上在這等您大半個時辰了。”
婉芙來不及反應,就被人又扶又拖的帶進了殿門。
李玄胤斜倚着軟榻,手中一卷書冊,卻只翻到前兩頁,顯然心思不在。聽見動靜,才轉開眼,視線淡淡地朝進來的女子看去,臉色并不好。
“去哪了?”
婉芙有些心虛,莊妃的事只是她懷疑猜測,太醫都看不出,若無确鑿證據,屆時被沈劉二人反咬一口,得不償失。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拿掉男人手裏半個時辰只翻了一頁的書冊,“嫔妾去了禦花園逛逛。”
李玄胤睇着她,伸手掐住她的下颌,“朕不知你這般喜歡看花?”
婉芙厚着臉皮回道:“嫔妾自然喜歡,皇上不知道嫔妾的可多了。”
李玄胤冷呵一聲,按住她的腰身,免得在懷裏亂動。
“傷好了?還有力氣亂跑。”
婉芙眼眸眨了眨,在男人懷裏拱了兩下,親住凸出的喉骨,又嬌又媚,“皇上既然來這,不就是知道嫔妾傷好了嘛。”
李玄胤喉頭一滾,扣住她腰身的手掌也愈發用力,眼眸沉下來,掐住她的臉,不知是因她揭穿了自己的心思而惱怒,還是因她這般大膽而憋了口氣。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确實等着這一日。
初嘗她的滋味,還未貪夠,便被迫壓抑下來,愈是壓抑,愈是旺盛。
婉芙有些後悔,為何要說出那句話轉移皇上的注意。肚子餓過頭竟也不覺得餓了,在那張軟榻上,腰肢被大掌掐住,她無力地軟在男人懷中,卻聽他在耳邊啞聲:“不是有力氣亂跑麽,自己動都不會?”
婉芙羞得只想捂上他的嘴。
事畢,皇上衣冠楚楚地理了理微亂的雲紋外衫,而可憐的婉芙,赤着身子幾近半死,趴在軟榻上,烏發散亂,滿是狼狽。
李玄胤見她模樣,眉梢一挑,上前拍了拍女子的臀兒,“起來。”
婉芙哼唧了聲,氣得欲去拿衣裳蓋住,卻因提不起半點力氣,最終只能囫囵地蒙住腦袋,半點不想去看後面的人。
男人餍足的時候格外好說話,此時李玄胤亦是如此。拉開她蒙頭的衣裳,露出一張暈紅嬌媚的臉蛋,李玄胤道:“朕還有政務處理,你不起來,朕就走了。”
說完,那女子驀地擡起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委屈得厲害,“皇上好沒良心,用完嫔妾就将嫔妾丢了。”
“放肆!”
李玄胤簡直被她氣笑了,臉色鐵青着站起來,将後面那句“朕打算接你去乾坤殿”憋了下去,他就知道,這女子近些日子是被他寵壞了,就不該給她好臉色。
“陳德海!”李玄胤頭也不回地往出走。
陳德海被這一聲高喝喊得頭皮發麻,方才聽着動靜,皇上顯然是舒解了,不知泠主子又說了什麽大逆不道之言,他垂着腦袋進去,就聽皇上道:“擺駕,回乾坤宮。”
他詫異,“皇上,那泠主子……”被一道冷飕飕的視線看過來,他知道,皇上是被泠主子氣得改了主意,咽了咽唾,沒将那些話說出來。
臨出殿門前,他觑了眼皇上沉黑的臉色,還是自作主張地叫了恭送的奴才,他記得這人叫潘水,在泠主子面前很是得力。
待說過話,跟上銮輿時,裏面有意無意傳來一聲輕嗤,陳德海滿是冷汗得等着皇上斥責,卻沒了下文,他這才擦擦涼汗,看來這聲傳話是對了。
……
婉芙最近太得意了,才忘了形,見皇上頭也不回地離開,她想去攔,又忍了下來。這般哭求聖寵,與後宮那些嫔妃何異。江铨後院的那些女子,得寵從不是靠求來的。
千黛服侍她穿衣,她卧在軟榻裏愁眉苦臉,這時潘水從外面進來,“主子,方才陳公公離開時與奴才說,皇上原本是想帶主子一起回乾坤宮。”
婉芙驚愕,片刻,她拂了拂手讓潘水出去。
“主子,方才……”千黛瞧着主子的臉色,沒敢說話,方才她在外間伺候,聽着裏面說了會兒話,緊跟着就是主子抽咽聲,她正收緊心神,又聽見男子吞咽的悶哼,她便知裏面在做什麽,即便伺候過還是忍不住臉紅,皇上待主子的寵愛,确實與別的嫔妃太不相同。
結果沒等她放下心,裏面又是一陣哭鬧,緊跟着皇上鐵青着臉出來,等她進去時,就見主子小小的一團,蜷縮在軟榻上,極為可憐。
婉芙柳眉颦颦,懊惱地坐下來,有些發虛,“為我梳妝,現在就過去。”
肚子還餓着,就要去哄人,煩死了!
……
朝中确有政務處理,李玄胤記起今日是那女子傷好第十日,料想是差不多好了,才去的金禧閣。
聖駕回了乾坤宮,案上堆砌的奏折翻到中途,李玄胤坐到禦案後的龍椅上,指骨搭着禦案敲了兩下。這封奏折是大理寺近日的一樁案子,因牽涉朝中重臣,才向他請示。
他執起朱筆,在下面批紅。這樁案子棘手,牽涉朝臣衆多,不可輕易裁決。
陳德海進來上茶,看了眼時辰,“皇上,可要傳晚膳?”
李玄胤收起筆,頭也未擡,淡淡道:“人到哪了?”
陳德海知道皇上說的是誰,最近這泠常在頗得聖心,可是好一陣風光,回道:“聖駕一走金禧閣就開始收拾了,料想此時差不多該到了。”
話落,外面小太監進來通禀,“皇上,泠常在求見。”
陳德海眼睛一瞥,就瞄到皇上冷淡且嫌棄的臉色,“朕有折子要批,進來只會打擾朕處理政務,讓她等着。”
陳德海撇了撇嘴,皇上分明巴巴地盼着人來,聽泠常在這麽快來了,心裏指不定多樂着呢,偏計較金禧閣的事,還讓泠常在等着,可真是小氣。
自然,陳德海還是要在乾坤宮當差,一句多嘴的話都不敢說,面上恭敬無比,應過話,退出了正殿。
婉芙緊趕慢趕到了乾坤宮,結果被人拒之門外,還以要批閱奏折為由,婉芙哪聽不出皇上這是有意折騰她。
她心底鄙夷皇上竟如此小心眼兒,臉上卻不能多說什麽,畢竟剛把人得罪完,再鬧下去只會惹得男人厭煩。
她如是想,于是這麽一站,就站了小半個時辰,腿酸得終于受不住。
殿裏,陳德海計較着時辰,心裏盤算着為泠常在求情,就聽皇上問道:“多久了。”
陳德海忙去回:“小半個時辰了。”
李玄胤掀起眼皮子睨他,“你倒是記得清楚。”
陳德海一驚,吓得低下頭,“奴才不敢。”
……
婉芙揉着發酸的腿進了殿,裝模作樣地福了身,也不等皇上讓她起來,兀自上了禦階,“嫔妾站得累死了,皇上也不知道心疼嫔妾。”
她自然地坐到男人懷裏,李玄胤竟也順手将人抱了過來,待回神時,那女子已經沒個臉皮貼到他胸口,小聲地嘟囔埋怨,哼哼唧唧的,忒惹人煩。
李玄胤眉宇皺起,臉色冷淡地推了推懷裏的人,“起來,朕還有政務。”
“不要,皇上這樣也是能批的。”像怕他會再推她似的,兩條手臂八爪魚似的抱住他的腰身。
能批是能批,但後宮不得幹政,這些折子怎麽能給她看。
李玄胤頗為後悔讓她跟着進來,寒着臉,沒慣着她,将兩條手臂扯出來,“朕最後說一次,下去。”
婉芙仰起臉,見男人臉色甚是難看,大有她不下去就把她扔下去的架勢,婉芙咬住下唇,小兔子似得委屈,“下去就下去,皇上兇什麽。”
李玄胤忍到了極限,這女子真是被他寵壞了,他不兇,她怕是要一直窩在她懷裏,正要訓斥,唇上忽貼了兩瓣柔軟,帶着股甜香,他一怔,那女子彎起一雙柳眉,眸中流轉秋波,聲音軟軟道:“嫔妾只是心疼皇上宵衣旰食,日日操勞國事,一直這樣下去,身子怎麽吃得消?時候不早了,嫔妾去寝殿等着皇上,兩個時辰後皇上若是還不來安置,嫔妾就……”
她一雙細眉蹙起,半天說不出來。
李玄胤看住她的眼,不動聲色地扣住了懷中女子的腰身,眼眸低下來,“就什麽?”
婉芙還未察覺到危險,好半天才紅着臉憋出一句,“嫔妾就不許皇上三日內進金禧閣。”
她說得信誓旦旦,義正言辭。
李玄胤挑了挑眉,牽起唇線,“這是對朕的懲罰?”
婉芙冷哼了聲,驕傲道:“怕了吧。”
李玄胤沒忍住,朗笑出聲,“怕了。”
說着掌心撫住女子的腰身,将人抱起,婉芙驚惶一瞬,下意識夾住男人的腰,手臂勾住脖頸,驚呼一聲,“皇上!”
李玄胤似笑非笑,朝女子的臀拍了一掌,“不用等兩個時辰,朕現在就随你去。”
婉芙驀地被打到那處,臉頰一紅,悶悶地趴在男人肩頭沒了動靜,只是眼眸微動了下,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角。
外面的晚膳送進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寝殿內,李玄胤換上中衣,擡手挑開帷幔,看向裏面熟睡的女子,眼目微沉。
陳德海在後面請示,“皇上,可要傳膳?”
半晌他沒聽到皇上說話,只是見皇上一直沉着臉看裏面睡着的泠常在,不知怎個意思。
“朕近日是否太荒唐了。”
聞聲,陳德海手一抖,吓得差點跪下來,要說荒唐,皇上自然比不過先帝,只是較于先前确實荒唐了些。
以前皇上從不在乾坤宮臨幸嫔妃,也不會折子批閱中途,興致起來就去別的宮所,更不會批着批着折子,就與嫔妃做那事。但這些都是較于一人身上,且皇上還是有分寸,泠常在也懂得計較,不會出什麽大岔子。
陳德海斟酌奉承:“皇上是說太寵着泠常在了?”
李玄胤輕飄飄地看他,吓得陳德海不敢再打馬虎眼兒,繼續道:“奴才看有了泠常在是好事。”
他不敢擡頭,就怕說錯了一句皇上把他拖出去砍了,“以前沒有泠常在時,皇上甚少進後宮,夜中不過歇兩三個時辰,白日也不得閑,甚至有時午膳都顧不得用。”
“之前太醫就勸過皇上注意龍體,但皇上勤政,也不把太醫的話當回事,幸而有了泠常在,皇上才能得出閑,分分心神,歇一歇。”
“而且泠常在性子和順,也從未仗着聖寵恃寵而驕,奴才看,泠常在得聖心是最合适不過了呢!”
李玄胤冷嗤,“你倒是向着她,不如朕把你調去金禧閣伺候。”
“奴才不敢。”陳德海伺候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哪看不出皇上的心思,自然是合着心思說話。
皇上舍不得泠常在,不管旁人怎麽阻攔,皇上都會為此找借口,不如順着上位者的心意。而且陳德海也沒說謊,泠常在的性子,在後宮确實是極好的了,又心眼兒多,不怕被別人欺負。照皇上專寵的架勢,只要泠常在不作死,待有了龍裔,在後宮福氣還在後頭呢!
“去傳膳吧。”
李玄胤轉身去了外殿,待腳步聲走遠,床榻裏的女子才慢慢睜開眸子,眼尾因方才的情//事暈紅,想到皇上的話,她垂下眼睫,一時竟分不清這是不是有意在敲打她。
她輕輕嘆了口氣,聖心難測,即便聖寵在身,也是不容易。
正準備起身,外面忽傳來動靜,千黛急着步子走進來,為她披上外衫,“主子,不好了,冷宮走水了。”
婉芙驀地坐起,“冷宮怎回走水?”
千黛微微側頭,見無人,才附到婉芙耳邊,意味不明,“皇上得信就過去了。”
婉芙眸子露出驚訝之色,不過是荒廢的冷宮走水,皇上這麽快就趕過去?她忽然記起雲莺的那番話,應嫔以前可是受極了聖寵的人,若非皇後那樁事,怕是現在該稱一聲應妃娘娘。
她眼眸閃爍了兩下,應嫔是個聰明人,冷宮住着的人受不住漫漫的長夜孤苦,死的死,瘋的瘋,唯獨應嫔,安然無虞地活到現在。這次走水,真的只是巧合麽?
……
冷宮是宮中最為荒僻無人之處,婉芙沒有儀仗,又方經過兩場情//事,腿軟得厲害。待到冷宮,往日緊閉的宮門打開,裏面站滿了争妍鬥豔的衣裙。
婉芙進門時,着實一驚,陸常在落水那遭,是因陸常在腹中懷了龍裔,嫔妃們圍在吟霜齋情有可原。眼下不過是冷宮走水,竟圍了這般多的人。等婉芙看見前面那道明黃的身影,心下了然。來的人怕是都清楚那些人,許久不見皇上,想在這碰碰運氣罷了。
冷宮三所宮殿,此時火焰漸熄,餘下團團的黑煙熏陶着破敗的磚瓦。
婉芙不聲不響地站在衆嫔妃中,她下意識看向應嫔住的寝殿,手心一緊。
稍許,不知是誰說了句閑話,“應嫔是不是還在冷宮裏,這麽大的火也不知怎麽樣……”她說完,似是察覺到到什麽,倏地捂住嘴。
皇後姍姍來遲,在場的人讓路見禮。
“好好的怎麽突然走水了?”皇後嘆息擰眉,到帝王前福下身,自責道,“是嫔妾沒管好六宮。”
天幹物燥,宮中好掌燭臺,走水一事本就不可防備,冷宮又是最少人的地方,皇後雖有責,确也并非全責。
縱使如此,良久,皇上卻沉聲道:“是你失責。”
平靜的聲音中壓抑着冷意不虞,如同風雨欲來,一時間,無人敢語,連奔走遞水的宮人都察覺到皇上的震怒,放輕腳步,衆人倏然噤聲,大氣也不敢出。
皇後僵硬一瞬,維持不住表情,袖中的手顫抖了下。
這時間,不知誰慌亂地大喊了句,“應主子!”
在場人的注意被吸引過去,緊跟着慌慌張張跑出一個小太監,腳步急促淩亂,看到帝王,撲通跪下來,哆嗦道:“皇上,奴才将把應主子送到門口,結果應主子醒來說什麽玉珏沒拿,又跑回去了!”
玉珏?
婉芙蹙眉,她倒是不知應嫔還有這物。
她朝那道明黃身影看去,皇上負在背後的手倏忽收緊,用力壓住了拇指的玉扳指,她聽見皇上泛着涼意壓迫的聲音,“務必把應嫔平安帶出來。”
此聲一落,婉芙明顯感到周圍嫔妃詫異不滿之氣,卻礙于皇上在這,不敢發出一言。倒是站在遠處的寧貴妃,死死咬住了下唇,雙眸中嫉妒猙獰。
皇後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是安靜地陪在皇上身側,脊背挺直,仿佛在昭示什麽,只有她,才能站在那個位子。
一刻鐘後,小太監把昏過去的應嫔背出殿門,應嫔手中牢牢抱着一個木匣,任誰去拽都不肯松手。
李玄胤走過去,将外袍蓋到應嫔身上,這般自然的動作,叫人看紅了眼。
“太醫!”帝王聲音有些冷,死寂中,太醫從人群裏急快地出來,蹲下身,顧不得擦額頭涼汗,為應嫔診脈。
冷宮荒僻,即便失了火,也沒人在乎這裏的廢妃,更遑論去請太醫,皇後更不可能在乎應嫔的死活,能請太醫的只有一人。皇上在得知冷宮走水的那一刻,就遣人去了太醫院。
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正因如此,對應嫔的嫉恨才更上了一層。
婉芙心中複雜,雖與應嫔同住過兩月,應嫔對她并無責難,但兩人的情分也僅是如此。後宮人心叵測,她并不能因那兩月的情分,全然相信應嫔。
太醫取出銀針,紮進應嫔的幾個穴位。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衆人面色緊張,卻無人希望應嫔能醒過來。當下皇上的态度,顯然是對應嫔尚有舊日情分,若是應嫔轉醒,這後宮就又多了一個争寵的勁敵,讓那些本就無寵的嫔妃,愈發難言氣惱。
這麽多人看着,太醫額頭也滲出了薄汗,應嫔遲遲不醒,連他也沒有幾分把握。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起身請罪道:“臣無能,應嫔主子吸入過多濃煙,臣以施針救之,但應嫔主子遲遲未醒,臣……”
“意思是說應嫔救不活了?”衆人中不知哪忽然冒出一句,婉芙暗罵那人愚蠢,默默朝廊庑站去,離那人遠些。
果不其然,皇上冷光掃向那處幾人,甚至連判斷是誰所言的心思都無,“毫無慈憫,将這幾人押到殿外跪着,為應嫔祈福。”
“皇上,不是嫔妾說的這話啊!”被連累的嫔妃簡直是無妄之災,百口莫辯,李玄胤并不想聽,眉眼寒冷,“押下去!”
那幾人恨得咬牙切齒,俱是瞪向說話那人,婉芙不動聲色地看去,柳眉微蹙,說這話的人是劉寶林。
劉寶林那張嘴确實能當着皇上的面将這種話說出口,但她真的蠢笨麽?
婉芙細想那日禦花園中遇見的沈劉二人,劉寶林口無遮攔,處處引人懷疑,即使再笨也知多說多錯的道理,所以,劉寶林當日為何要在她面前洩露那麽多,或者說她是為了有意引她懷疑,借她之手,故意扳倒身後的人,而沈才人是被利用不自知。
婉芙被這念頭一驚,冷宮深夜寒涼,廊庑下嗖嗖的冷風戳着她的脊背,激起陰森之感。深宮吃人,可讓這深宮吃人的,是那藏在背後險惡可怖的人心。
……
在場中唯有太醫一人是真切希望應嫔趕快醒來,他硬着頭皮再次施針。
終于,應嫔猛咳了聲,徐徐睜開眼,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唇瓣微動,最後定向一人,驀地,像用盡全力般撲到帝王懷裏,眼中難以置信般,霎時淚流滿面,“皇……皇上,嫔妾不是在做夢吧,皇上怎麽會來看嫔妾……”
“嫔妾以為,再也見不到皇上了……”
李玄胤并未推開懷中滿身灰塵髒污,蓬頭垢面的女子,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背,安撫道:“別怕,朕在這。”
皇上對懷中女子僅有的柔情讓在場的嫔妃忍不住咬牙暗恨,寧貴妃手中的帕子攪斷,當年就是這小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皇上從她那勾走,本以為三年前那樁事,徹底打得這小賤人翻不開身,誰知今時,竟能讓皇上記挂她至此!
婉芙觀着衆人各色神情,目光又不着痕跡朝應嫔看去,女子眉眼靜婉,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即便在髒污之下也掩蓋不住她的謙和柔意,與婉芙初初所見的應嫔判若兩人。
原來這才是應嫔,在皇上面前,能将一切情緒掩蓋在溫婉面紗下的應嫔。
如此,婉芙已無比确信,今夜的冷宮走水,不過是應嫔為複寵,而設下的一局。能不能成功,全看皇上的心思,顯然結果與應嫔所想,一般無二。
……
聖駕起行,陳德海恭恭敬敬地伺候在側,低着頭,一眼不敢往垂落的帳簾裏張望。
冷宮這場大火來的是時候,後宮兩位主子有孕,皇上又剛得了新寵,這麽巧,應嫔放下芥蒂,決意複寵。這位主子可不是面上那般溫柔無害的,陳德海曾親眼見過,寧貴妃在應嫔手底下吃過不少的暗虧。
應嫔在裏面待了三年,誰也沒想到,就這麽容易,重回了皇上身邊。聖心難測,即便他伺候皇上數年,也看不出,皇上對應嫔,究竟是怎麽個意思。
銮輿內,應嫔哭了許久,終于止住聲,伏在男人懷裏,手中緊緊抓着那塊玉珏,她輕輕斂眸,“如果皇上今日不來,嫔妾倒寧可葬身在冷宮的大火裏。”
後宮的事,沒有能瞞過皇上的眼。應嫔從不會隐藏自己那些小手段,如果皇上依舊如往昔寵愛她,那這些心機于皇上而言,本就無傷大雅。
李玄胤薄唇微抿,手掌撫過她的青絲,淡聲道:“朕說過,朕不會抛下你不管。”
“金口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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