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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劉氏自作自受, 婉芙只是可惜,沒能親眼瞧見那出好戲。

太夫人郭氏年逾八十,常年在佛堂禮佛, 即便是在自己壽宴, 也不會出門相迎賓客。太夫人本就無操辦壽宴的意思,無非是劉氏自作主張,為擡高寧國公府門面, 才大動幹戈。太//祖建朝後, 歷經幾代帝王,滿打滿算, 也就只有兩個一品诰命夫人, 郭氏是其中之一,地位可見一斑。

婉芙穿過月牙門,跨入回廊,只見佛堂裏兩個灑掃的婢女,十二三歲大的丫頭,輕手輕腳,生怕吵到了佛堂裏的人。

見到地上的人影, 前面的小丫頭才擡起頭,看了眼婉芙一眼,許是見婉芙滿鬓的琳琅翡翠,識出是府外的貴人, 恭恭敬敬福了身,“太夫人不見客,夫人請回吧。”

婉芙早知如此, 外面宣揚太夫人與江晚吟情誼有多深厚,不過江晚吟一面之詞。她在府裏待了兩年, 別說江晚吟要見太夫人,就是江铨,親孫子求見,太夫人都不曾見過。

她本就沒有要見的意思,做給旁人看罷了。聞言,面上适時露出些許遺憾,向院裏瞧了一眼,屈膝福身,做了晚輩禮,“既然如此,重孫女不敢驚擾太祖母,改日再來給太祖母請安。”

婉芙轉身正要離開,那小丫頭忽急急忙忙叫住她,“夫人可是越州餘老爺的外孫女餘窈窈?”

婉芙手心一緊,訝異地看向她。

她如今是皇上的嫔妃,宮外人見了她,都要尊稱一聲貴嫔娘娘,還是頭一回,有人竟叫出了她曾經的名字。

小丫頭心思單純,未察覺婉芙所想,撂了掃帚,拍掉身上的塵土,端端正正福了禮,“小小姐請跟奴婢來。”

……

婉芙詫異太夫人竟然會見自己,更讓她疑惑的是,太夫人竟然知道,她的外祖。

到了最幽靜的一處主屋前,引路的小丫鬟放輕下聲,“太夫人交代只能小小姐一人進去。”

千黛不放心地扶住主子,這寧國公府一堆的牛鬼蛇神,焉知這太夫人又是怎樣的人?

婉芙倒沒千黛那麽擔心,這小丫鬟既然稱她為小小姐,想必太夫人也是認識阿娘。

她吩咐跟随的宮人候在外面,門閘推開,內室裏,身穿褐色比甲的老婦跪坐在佛堂中的蒲團上,手撚佛串,誦讀着經文。伺候的嬷嬷看見婉芙進來,這才适時出聲提醒,“太夫人,小小姐來了。”

太夫人睜開眼,扶住伺候的嬷嬷站起身。

年逾八十的太夫人身形枯瘦卻格外硬朗,精神矍铄,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後,額頭裹着一條□□抹額,兩頰深深凹陷,那雙眼卻格外清明。

婉芙并未多看,提裙跪到地上,重重行了晚輩禮,“窈窈請太祖母安。”

太夫人仔細看了眼面前的女子,良久,無聲地嘆了口氣,“你受苦了。”

“寧國公府早已不比當年,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也不必留那禍根,有辱江氏門風!”

婉芙心頭震顫,離開時,她看着太夫人枯槁卻平和的眼,并未問出那句,太夫人為何會識得她外祖父。

槅門關緊,太夫人望向供奉悲憫于人世的佛祖,撚着佛串,再次嘆了口氣,“因果相報,終歸是有這一日。”

天下易主,寧國公府的氣數,早就盡了。

……

劉氏那樁笑料鬧到最後,江铨氣急敗壞,當即休妻,劉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做了二十年趾高氣揚的公府主母,從未這般狼狽過。等劉氏記起柳姨娘的時候,語莞閣已經空空無人,一輛載着滿箱珠寶的馬車早已在日落之前,駛出了繁花迷眼的上京城。

宮門大開,趕在落鎖,陳德海終于把這位小祖宗安然無恙地送回了宮。

天知道當他聽說寧國公夫人那等醜聞時,吓得心髒差點沒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寧國公夫人實在太膽大妄為,泠貴嫔雖是府上庶女,可也是皇上親封的貴嫔,寧國公夫人竟敢用這等下作的手段,皇上又非先帝,怎會看不明白?幸而泠貴嫔無事,不然豈止是寧國公夫人,就是整個寧國公府,那腦袋都別想要了。

婉芙回了金禧閣梳洗更衣,陳德海先行到乾坤宮複命。

踏進金禧閣宮門,婉芙立即讓宮人拆了走馬燈。後宮陰謀算計層出不窮,不知何時,就着了旁人的路子。

入淨室,除去衣衫,一雙纖纖玉足踏地,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女子步入浴桶中,疲倦地合上眸子,累了一日,身子乏得厲害。

沒過上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吵嚷的動靜。婉芙不悅地蹙起眉,從浴桶中出來,淋漓的水珠纏繞着女子的腰身,劃過白皙的峰巒,墜到地上。她懶懶地倚着千黛,任由宮人拿大巾擦拭她身上的水珠,沒精打采地蹙起眉,“外面這是怎麽了?”

主子累了一日,本該休息,千黛也不知外面是哪個沒眼色,竟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主子!”秋池掀開垂簾進來,婉芙背過身,着上中衣,瞧見這丫頭一驚一乍的模樣,微蹙起眉梢,“又出什麽事了?”

秋池奔進來,又驚又喜,“定是陳公公禀明了寧國公府的事,皇上震怒,下旨主子遷居昭陽宮主位绛雲殿!”

千黛很快反應過來,臉上生出笑意,跪下身,“奴婢恭喜主子!”

緊跟着,金禧閣伺候的宮人個個都與有榮焉,喜氣洋洋,挂上笑臉道賀。

婉芙一時錯愕,皇上就這般讓她遷宮了?沒等她回過身,珠簾掀開,李玄胤從外面進來,看見的就是她這副眼眸瞪大,嬌憨呆滞的模樣。

他又氣又無奈,這女子這麽笨,明知寧國公府于她而言就是龍潭虎穴,怎麽就放她回去了!

“嫔妾請皇上安。”婉芙屈膝,端端正正地福了禮。

李玄胤斂起神色,指腹撥了下玉戒,不輕不重地嗤了聲,“知道規矩了?”

婉芙撇撇嘴,嗔了男人一眼,“嫔妾何時不知道規矩,皇上就會污蔑嫔妾。”

若是旁人,說了這句話,早就沒了性命。淨室伺候的宮人早就習慣了主子的膽大妄為,見怪不怪,悄聲退出了屋。

李玄胤對這女子簡直沒有法子,打不得罵不得,說兩句就生氣,倒底她是皇帝還是自己是皇帝。

“胡言亂語!”

他屈指掐了把婉芙的臉蛋,忽然開口,“日後不論寧國公府生出何事,朕都不許你再回去。”

婉芙一怔,很快移開眼,“皇上都安排了陳公公伺候,嫔妾怎會吃虧?”

李玄胤懶得理會,她是被自己慣的,不知天高地厚。

婉芙移開話頭,“嫔妾好冷,皇上把宮人都趕出去,誰給嫔妾更衣?”邊說,邊依偎到李玄胤懷裏,眨了下眼,期待地看向他。

李玄胤才不會慣着她,自己是皇帝,怎會伺候女子更衣。他當作沒看見,一把扯開懷中耍賴的人,“朕有意給你昭陽宮,收拾妥當,帶着你的人早些搬過去。”

婉芙哼唧地咬了下唇,敷衍地應下一句,活像受了委屈。

李玄胤覺得是自己太縱着她,才把人寵壞了,半點不順心,就對他愛搭不理。

他冷冷看了一眼,“朕還有政務,改日再來看你。”

正欲轉身,那女子忽又撲過來,重重撞入他懷中,将他撞得生生後退半步。李玄胤氣得皺起眉,一掌打向女子的臀瓣,“胡鬧!”

這一巴掌打得可不輕,定然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通紅的巴掌印。

婉芙眼眶冒出生理性的淚花,在龍袍上蹭掉,她埋頭,聲音發悶,“嫔妾是高興。阿娘走後,許久沒有人這般維護嫔妾,待嫔妾這般好了。”

李玄胤微怔,低下眼,那人窩在他懷裏,目光所至,是她柔軟的烏發,雪白的側臉。他擡起手,指腹輕輕撫過懷中女子的眉眼,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緒愈發濃烈,已不是他輕易就能忽視掉的感受。

他沉下聲,“既然知道,日後就聽話些,少氣朕。”

婉芙撲哧一笑,彎起眸子,猶如春華秋水,盈盈地看向男人,“嫔妾不過使使小性子,哪裏氣過皇上,皇上可真是小氣。”

李玄胤臉色倏地一黑,又一巴掌重重打向婉芙的臀瓣,“江婉芙,朕就該打你兩板子,讓你知道知道規矩!”

婉芙吃痛,求饒不已,“皇上別打了,嫔妾知錯還不成嘛!”她說着,摟住李玄胤的脖頸,柔軟的唇珠親向男人的嘴角,嬌聲嬌氣,“嫔妾一日沒見到皇上,都想皇上了?皇上不想嫔妾?”

李玄胤冷哼一聲,這女子就會嘴甜地哄他,沒半分真心,他懶得搭理,冷硬下心腸,道:“不想。”

雖這麽說,手臂卻一直牢牢環着女子的腰身。婉芙眸子一轉,臉頰泛出微微的紅暈,別開眼,細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戳着男人的胸膛,“前些日子嫔妾翻看私庫,發現莊妃娘娘曾送給嫔妾一副瑪瑙手串……”

李玄胤看着她,眼眸暗下來,喉骨輕滾,嗓音不覺喑啞下來,似笑非笑,“多大的瑪瑙,進的去?”

婉芙臉頰倏地發紅燙熱,比雲霞還要嬌媚,她本就受不住那等東西,不過随口一說,哄得男人歡心,此時可不想再受那等苦楚,飛快地撇開眼,推開男人胸膛,“皇上有政務忙,嫔妾不敢打擾皇上處理朝政。”

這女子也就勾他的時候有膽子。

李玄胤冷嗤,手臂将人禁锢到懷中,屈指挑起那張漂亮的臉蛋,不等人回神,堵住了那張柔軟粉嫩的唇珠。

婉芙剛沐浴過,香香軟軟的兩團,把玩在掌中頗有興味。

婉芙迷迷糊糊地受着,氣息不勻,她實在有些乏了,推了李玄胤兩把,可男人不動分毫。

“皇上,嫔妾累了。”婉芙哼唧着,在男人懷裏軟磨硬泡。

李玄胤失笑,難得有耐性哄她,手掌順着她的腰身向下,眼眸留戀在她的身上,氣息微沉,“聽話,過了上元,朕下旨冊封你為正三品順儀。”

李玄胤早有這個心思,那日本想跟她說,被廣岳大捷的消息打斷,便沒再得空與她說這事。

這時,婉芙也記起那日皇上對她未說完的話。原來皇上早就有意提她位份。短短一年,從宮女到正三品順儀,這晉升之路實在惹人眼紅。

溫修容得封號升位,是因為皇上看中順寧公主,璟才人做出那等愚蠢之事,害得順寧公主在宮裏矮人一頭,若皇上不大封順寧的養母,宮裏難免有人看輕。許婉儀懷了身孕封的貴人,誕下龍鳳胎,皇上甚喜,加之許婉儀父親于薊州赈災有功,許婉儀才得晉升。

而她,寧國公府日漸沒落,膝下又沒養着龍嗣,皇上升她到順儀,是否太惹眼了些。

婉芙受寵若驚。

這女子沒了動靜,李玄胤掀起眸,瞥見她時展時皺的細眉,頗為好笑,指腹撚着那株紅豆,這一動作,惹得婉芙倏地回神,此時她腰身抵着高木架,披着的中衣早已無濟于事,她欲蓋彌彰地護住月匈口。大白日的,她倒底抹不開臉面。

不知為何,這抹羞赧,愈發勾出李玄胤心底的興致。

他拿開婉芙的手臂,這女子像一朵嬌花,她大抵不知道,自己這副身子有多麽誘//人。

“旁人得這等好事,不知有多歡喜。”他頓了頓,看向婉芙的眼,“朕升你位份,賜你昭陽宮主位,你不高興?”

婉芙低低垂下眉眼,赤在外面的肌膚暈染出淡淡的緋色,“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寵愛嫔妾,嫔妾自當高興。只是……嫔妾惶恐,嫔妾沒有家世,沒有子嗣,有何倚仗得皇上寵幸。”

李玄胤漸漸淡下臉色,指腹撫過她泛紅的眼尾。這女子出身低微,在宮中為奴為婢,他看不見的時候,不知受了多少欺辱。

寵她的日子愈多,他便愈發放不開手,見不得這人受氣,才一直這般縱着她的性子,一直這般寵着她。

他看着她的眼,平靜開口,“江婉芙,你記住,在這宮裏你不必依靠旁人,朕,是你最大的倚仗。”

婉芙一怔,微仰起臉蛋,男人指腹碾過她的紅梅,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細細密密,纏綿如絲。

婉芙眼睫輕顫了下,玉臂終于環住了男人的脖頸,雙頰如緋,呼吸綿綿道:“君無戲言,皇上可要永遠記得今日對嫔妾的承諾。”

呼吸微重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德海喘了口氣,戰戰兢兢地到門外傳話,“皇上,小皇子啼哭不止,許婉儀請皇上過去看看!”

內室,方才所有被這一聲打斷,戛然而止。

婉芙呼吸促促,稍許,推了推李玄胤的腰身,眼眸別開,瞧不出情緒道:“小皇子啼哭不止,莫要出什麽事才好,皇上還是快去看看吧。”

李玄胤不耐地捏了捏眉心,略整衣袍,垂下眼皮,伸手掰過案上女子的那張小臉,僞裝得再好,眼底的那絲委屈倒底遮掩不去。

她很懂事,跟嫔妃争寵,卻從不把手伸向龍嗣。

“你想朕去麽?”

李玄胤輕撚拇指的玉戒。

婉芙抿住唇角,很快挽起一個笑,依偎到男人懷裏,是全身心的依賴,“小皇子是皇上的孩子,出了事,皇上會難過,會擔心,嫔妾不想讓皇上難過,所以,皇上不必管嫔妾,快去看看小皇子吧。”

她說得很輕,低低軟軟,熨燙着他的心口。

李玄胤斂眸,薄唇微抿,良久,手掌輕撫過她的青絲。

最終,聖駕去了秋水榭。

千黛進來伺候,見主子裹着中衣,發絲散亂地坐在案上,頓時生出一陣心疼。

“皇上寵愛主子,待主子有了龍嗣,就是許婉儀也比不過主子。”

婉芙本就不在乎皇上去哪,皇上因為龍嗣離開金禧閣,總比因為別的嫔妃離開金禧閣要好。

她搖搖頭,裹緊了中衣。

當夜,昭陽宮收拾妥當,婉芙入住了绛雲殿。莊妃依依不舍,本是埋怨皇上怎的突然把婉芙調走,聽聞香囊一事,當即皺起了眉,不敢再耽擱,甚至安排了幾個宮人,去幫婉芙遷殿。為恭賀喬遷之喜,又往昭陽宮擡了不少的奇珍異寶。

婉芙收拾妥當,已經是深夜了。

秋池輕手輕腳地進來,換上明亮的新燭。婉芙瞧她一眼,“皇上今夜歇在了秋水榭?”

主子聰慧,秋池進來原就是要說這事,可想到主子白日的遭遇,又不忍心。皇上分明是來看主子,偏偏許婉儀借着龍嗣的由頭将皇上截走。

“主子若懷了龍裔,看那許婉儀怎麽嚣張!”秋池氣不過,主子分明從未得罪過許婉儀,偏許婉儀懷孕時就喜歡跟主子作對,如今生了皇子,更是肆無忌憚。

婉芙撫住平坦的小腹,“許婉儀有皇上的孩子,皇上看重,理所應當。”

……

秋水榭

乳母抱着小皇子,哄上一會兒,小皇子便合了眼睛,抿住小嘴沉沉地睡去。

乳母抱小皇子離開,許婉儀掩着衾被,看一眼坐在床榻邊的男人,“是嫔妾大驚小怪,驚擾皇上了。”

李玄胤漫不經心地撥着拇指的白玉扳指,臉色淡淡,“你初為人母,難免會多有擔心。”

許婉儀并未看出男人冷淡下去的臉色,全當皇上是體諒她辛苦,羞赧一笑,“幸而有皇上在,不然嫔妾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不知為何,李玄胤本應念她誕下龍嗣,去安撫幾句。他從不吝啬對後宮嫔妃做這些面子功夫,但此時,他懶得去說那些敷衍的話。在金禧閣,那女子分明舍不得他走,卻推他離開。縱使因為龍嗣,可倒底還是讓她受了委屈。

他不緊不慢地撥着扳指,拂袖起身,“朕還有事,愛妃好好歇着。”

許婉儀錯愕,茫然地看向李玄胤,“夜這麽深,皇上要去哪?”

李玄胤沒答,只看她一眼,轉身出了宮門。

待人離開,許婉儀臉色忽然冷下來,“雪茹,你去看看聖駕去了哪?”

不過多時,雪茹從宮外回來,“主子,奴婢瞧見聖駕去了昭陽宮。”

昭陽宮久不住人,許婉儀有孕至今,即便已是婉儀的位份,卻依舊住在偏殿。她曾向皇上提出去別宮主位,分明昭陽宮空着,但是皇上以無合适宮殿拒絕了她。而今,又把離乾坤宮最近的昭陽宮賞給了那個女子。皇上是否早就有意,即便她生下龍嗣,也比不過泠貴嫔在皇上心裏的地位。

許婉儀咬緊牙根,驟然掀翻了床頭涼透的湯藥。

……

婉芙沒想到皇上會折回昭陽宮,她已經歇下了,被外面的動靜吵醒,迷蒙地坐起身,模模糊糊瞧見進來的男人。待看清來人,困意頓時消得一幹二淨。

“皇上不是在秋水榭嗎?”

李玄胤撩起衣擺,坐到床榻邊,神色如常,“如何,可還習慣?”

婉芙不知許婉儀那腦子怎麽惹惱了皇上,既然皇上不說,她也有眼色地不會多問,輕搖了搖頭,軟軟地依靠到李玄胤懷裏,柔柔道:“皇上是不是早就有意嫔妾搬過來,嫔妾瞧着裏面的擺置竟與金禧閣一般無二。”

且都是由着她的喜好來,私庫裏不知何時,還多了一把九弦琵琶。

李玄胤确實早就有意給她換一個住處,昭陽宮不比儲秀宮近,但她早晚要到妃位,總不能一直委屈着與莊妃合住一宮。

李玄胤撥開她頰邊的發絲,“喜歡麽?”

婉芙笑吟吟地彎起眸子,“皇上送嫔妾的,嫔妾都喜歡。”

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李玄胤看得清楚,他敲了下女子的額頭,忍不住輕嗤:“花言巧語!”

沐浴過,李玄胤摟着懷中女子合了眼,忽地,那女子拱了下他,李玄胤鬧得不耐煩,拍了下她的腰背,警告道:“別亂動。”

婉芙委屈,“嫔妾忽然想起,今日的抄例還沒給皇上。”

李玄胤合着眼,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她腰上的軟肉,聲音慵懶,“明兒個一起給朕送來。”

婉芙微怔,鼓起小嘴十分不悅地推了男人一把,哼了聲,倏地背過身。李玄胤低低一笑,将人摟回來,卻是沒放過她,嚴肅訓道:“每日三十頁,別想給朕躲懶。”

……

翌日,婉芙得知了宮外一件趣事,江铨休妻,劉氏硬是賴在寧國公府,劉氏母家是書香門第,在上京算得上是有頭有臉,如今這臉面可被劉氏丢得一幹二淨。又是鬧得好一陣雞飛狗跳,最後劉氏不知握住了江铨什麽把柄,逼得江铨留她繼續做府上的主母。不過出了那等醜聞,還有哪門世家願意與寧國公府結交。

婉芙眼眸微凝,握着剪刀修剪多餘的花枝,花骨朵墜落下來,沒了根莖滋養,早晚有徹底凋零的一日。

上元将至,婉芙去坤寧宮問安都較以往熱鬧了許多。大抵是皇上那日在朝露殿對她的維護在後宮有了震懾,如今後宮不論是嫔妃還是奴才,對婉芙都畢恭畢敬,就是嘴碎的陳常在,見到她,即便面上不好看,依舊規規矩矩地福禮。

這日婉芙正在寝殿抄書,珠簾掀開,禦前的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一臉為難苦澀,“奴才請泠貴嫔安,皇上早朝震怒,一大早上發作好幾回了,陳公公請泠主子去乾坤宮勸勸皇上!”

婉芙不悅地抿起唇,陳德海倒是精明,自上回嘗了甜頭,但凡皇上動怒,都将她請過去捋龍須。

“泠主子?”小太監見泠貴嫔面色冷淡,一陣心驚肉跳,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将皇上的寵妃得罪了。

婉芙涼涼瞧他一眼,捏着帕子擦了擦手,招來千黛準備更衣。

小太監見此,心裏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下。皇上動怒,也就只有泠貴嫔哄得好,他們這些禦前的人也不必遭罪。

婉芙趕去了乾坤宮,甫一推開門,腳邊便被砸了一道折子,“混賬!”

跟在後面的小太監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識退後兩步,可不敢這時候觸皇上黴頭。

婉芙輕抿住唇角,彎腰将那折子撿起來,盈笑着上了禦階,“陳公公快去上盞新茶,想必皇上罵了許久,該是口渴了。”

李玄胤聞聲,擡眼瞧見進來的女子,眉心突突跳了兩下,一腳踹向陳德海,食指點着婉芙,“又是你把她請來氣朕的?”

陳德海猝不及防,忙扶住要掉下的三山帽,叫苦不疊。泠貴嫔一開口就讓陳德海脖頸一涼,天底下有誰敢跟皇上這麽說話。不過,皇上嘴上說氣,可哪回不是被泠貴嫔哄得舒舒服服,他不請泠貴嫔,實在受不住皇上的怒火啊。

“嫔妾何時氣過皇上,皇上好不講道理。”婉芙哼一聲,不動聲色地倒了盞茶水,手背試過水溫,自然地遞到男人面前。

李玄胤看在眼裏,指腹摩挲了兩下扳指,即便黑着臉,卻依舊接過茶水抿了兩口,對陳德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陳德海可不敢再待下去,麻溜退出了殿。

“朝政緊要,皇上身子也是緊要,皇上再這樣,嫔妾可不想再理皇上了。”婉芙扯了扯李玄胤的衣袖,眸子瞪圓,小臉氣呼呼的,亦嬌亦嗔,活色生香,格外動人。

佳人如斯,李玄胤就是有氣此時也沒了。

“胡鬧,朕在你眼裏,倒底還是不是個皇帝!”

殿外,陳德海悄悄聽着裏面沒了動靜,才徹底放下心。心裏感激涕零,泠貴嫔簡直就是活菩薩,只差給泠貴嫔上柱香拜拜了。

陳德海喜滋滋地守在門外,正轉過身,一眼瞧見九級漢白玉臺階下上來身披黑麟戰甲的男子,腰挎玄鐵長劍,步伐凜凜,是在血海中殺出英姿,頗有皇上當年禦駕親征的風範。

豫北王一去數月,立下大功凱旋,陳德海可不敢怠慢,忙迎上前,“奴才恭賀王爺大軍得勝!”

李玄昭斂了渾身煞氣,疏朗一笑,又是平日風流恣睢的豫北王,“勞請陳公公通禀皇兄,臣弟引軍回京述職。”

……

陳德海不敢耽擱,立馬進了殿通禀。殿內一片祥和,泠貴嫔正在側伺候筆墨,他偷偷擡頭觑了眼皇上的神情,見皇上面色如常,舒了口氣,放心傳話,“皇上,豫北王在外求見。”

倏地,婉芙止住了手,眼眸輕動,臉上潮紅褪去,泛出了異樣的白。

她甚至沒聽清身邊的男人在說什麽,甚至來不及避開,耳邊便響起熟悉的人聲。

“臣弟參見皇上。”

婉芙飛快地別開眼,沒看殿中央的男人一眼,她勉強提起唇角,輕扯了下李玄胤的衣袖,低聲道:“皇上,嫔妾身子不舒服。”

她的臉色确實不用作僞,李玄胤未有疑他,握住婉芙的手心,涼得他不禁擰起眉,“朕傳太醫給你看看。”

婉芙搖搖頭,“想必是昨日受了風寒,回去歇歇就好了。”

從未見過皇兄與後宮嫔妃如此親昵,李玄昭忍不住打趣,“臣弟趕赴廣岳數月,不知皇上何時又得了佳人!”

他溫笑着掀眸,便是這一眼,讓他看清了皇兄身邊的女子。

李玄昭倏然怔住。

即便過了三載,那雙嬌俏的眉眼卻是刻進了骨子裏,日日夜夜,思之念之。

李玄胤并未察覺出他的異樣,笑道:“是朕新封的泠貴嫔。”又對婉芙道,“十一弟性子就是如此。你若不适,朕讓人備好銮輿,送你回去。”

婉芙抿唇,輕點了下頭。

婉芙下了禦階,李玄昭看着那張容顏,愈發與記憶中重合,驀地攥緊了掌心,忍不住喚出聲,“泠貴嫔可是……餘姚人氏?”

婉芙倏地止住腳步,攥緊衣袖,輕呼了口氣,淡淡擡起眉眼,“嫔妾父親是寧國公,外祖祖居越州,不知王爺何出此言?”

李玄昭确信不會認錯,但看到女子發鬓間的珠玉翡翠,他瞬間了然清醒,眼底劃過一抹苦澀,閉了閉眼,最終恭敬地垂下頭,“只是覺得貴嫔娘娘像小王曾經的故人,是小王認錯人了。”

禦案後,李玄胤撥着白玉扳指,目光漫不經心地在兩人身上打量過,輕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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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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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