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成瘾

第14章 成瘾

綏宜灣的項目正在穩步推進。領導那邊——也即沈衿口中的鄭永強——透露給宋洄之的消息點到即止，沒有任何越界的行為。宋洄之知道領導也挺不容易，這個項目一旦落實，絕對能把區域GDP提升一大截，但同時也伴随着巨大的風險。把這個項目交給宋洄之和沈衿兩邊一起做，也算是上一層保險。

宋洄之估計項目真正落地之前，領導估計連一天安穩覺都睡不了。

在這種情況下，宋洄之當然不會再給領導添任何麻煩。沈衿也極有分寸，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總而言之，就是他倆在領導面前都挺像個人樣的。和和睦睦客客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至于私底下鬥得死去活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衿回到A市不是件小事。作為青楓資本的合夥人，他手中掌握的資金量不可想象。綏宜灣的項目雖然非常誘人，但宋洄之總覺得沈衿的到來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這個原因當然不可能是他。沈衿什麽為人他是知道的，唯利是圖，骨子裏就是個商人，必要時連自己都可以擺上天平。宋洄之有時候想想沈衿也挺可悲。

沈衿在一個大家族裏出生。母親違抗了家族聯姻一意孤行嫁給他父親，因此他出生前就不被看好，母親又在生他的時候難産死了，母舅那一系直接與他們家斷絕了聯系。他父親又在母親死後與另一位大家族的千金聯姻，沈衿的童年有多悲慘可想而知。

偏偏他們那個家族還有遺傳性的精神疾病，一個比一個瘋。沈衿倒是還好，沒遺傳到祖輩那些要死要活的精神病，只是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産生性瘾。

性瘾是一種心理障礙，有人可以通過認知行為療法得到治療。沈衿的問題在于，他很小就在父親的命令下開始經商，看人眼光極其精準，玩弄人心也非常有一套。再厲害的心理醫生在他面前都會被一眼看穿，他無法對任何人敞開心扉，只覺得這些專家無聊又可笑。沒有人可以走進他心裏，自然也沒有人可以真正幫到他。

所以宋洄之聽到他說性瘾沒在治療的時候也絲毫不覺得意外。

真正令宋洄之意外的，反而是那個環保項目的中标結果公示以後，沈衿把他叫去了自己的豪宅。

豪宅在市中心房價最貴的地段，而且是頂層。這個小區的房價屬于是說出來能把普通人吓得倒抽一口冷氣的程度，不過宋洄之知道沈衿這套房子已經空關了很多年了。空關當然不是丢着積灰，是常年有人專門打掃。

沈衿這些年一直在歐洲，宋洄之聽說他家族裏出了什麽問題。具體的不清楚，反正跟宋洄之也無關。

宋洄之一下車就有人來迎接。這是一套現代極簡主義的豪宅，黑白色調為主，看上去非常性冷淡，頗有些和主人互補的意思。

Advertisement

他跟在那位長相英俊文質彬彬的管家身後，第一個念頭是這房子這麽漂亮沈衿不至于在這裏報複殺人吧。第二反應是管家身材不錯，估計偶爾還要兼職和沈總上.床。

管家把宋洄之請到游泳池邊，就安靜退下了。宋洄之打量這個室內游泳池，巨大，空曠。泳池的外側是透明的，可以毫無遮擋地俯瞰外面的城市景觀。

沈衿這個腦子不正常的估計會覺得很刺激，宋洄之這種普通人光是看着都覺得要恐高了。

“你在想什麽？”

嘩啦一聲，沈衿露出水面。晶瑩的水珠順着胸肌滑落，他的皮膚非常非常白，有一種羊脂玉的質感。混血兒的深邃眼眸裏帶着一絲戲谑的笑意，卻像紮進蝴蝶身體裏的昆蟲針一般，有種尖銳的刺探感。

宋洄之誠實地說：“在想你是不是跟人在泳池裏做過愛。”

“做過。你有興趣嗎？”沈衿莞爾，“很刺激。外面的人一擡頭就能看到，卻又看不清楚。除非拿高清望遠鏡。”

“用不着望遠鏡，現在手機就已經可以做到100倍變焦了。你還是注意點形象吧，畢竟這裏不是國外。”宋洄之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漫不經心地轉口道，“找我來幹什麽？”

沈衿從泳池裏起身，朝他走來。無數水珠順着他性.感完美的軀體滑落，陽光把他襯托得猶如一件文藝複興時期的雕塑藝術品。

宋洄之只看了他一眼，就拿起躺椅上的浴巾，随手朝他抛過去。

沈衿接了，正要說什麽，宋洄之道：“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吧。”

沈衿挑眉：“你不好奇我叫你來幹什麽嗎？”

“來都來了，不差這一會兒。”宋洄之很自然地在躺椅上躺下，發覺這個泳池設計得很不錯。午後的陽光照進來的角度正好，不刺眼，又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宋洄之說，“入秋了。剛游完泳出來不穿衣服容易着涼。去吧。”

沈衿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從他身邊走過。

沒過多久，宋洄之就後悔了。因為沈衿這一去就不回來了。

宋洄之在躺椅上都睡着了，醒過來一看，午後暖陽都已經變成了橙紅色的夕陽，天邊晚霞如燃燒般燦爛，他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拿起手機一看，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宋洄之莫名其妙，幸好這時候沈衿回來了。

沈衿已經換上了一身亞麻色的家居服。他有着歐洲人的冷白皮膚和亞洲人的精致五官，混血為他帶來巨大的外貌優勢，寬松舒适的家居服又弱化了他眼神裏的攻擊性。此刻的他看上去非常溫柔，望着宋洄之的模樣甚至有種戀人般的親昵感。

宋洄之：“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沈衿：“看到你就硬了。找人臨時處理了一下。”

“那個管家？”

“是。”沈衿含笑道，“你吃醋了嗎，又或者你也有興趣？我不介意跟你分享。”

宋洄之只是覺得有點好笑，他竟然猜對了，管家真的在做兼職。

沈衿這次沒再浪費時間，而是開門見山地道：“你那個度假村養老院的項目，之前是不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宋洄之：“你說古墓嗎？那個已經解決了。”

“網上有人在造謠，說那不是古墓，是村莊以前的亂葬崗。”

“你也說了是造謠。”宋洄之笑了下，“警察那邊早上剛聯系我，應該今天就會出通告了。造謠者也已經拘留了。”

“你不想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嗎？”沈衿躺在另一張躺椅上，悠閑地閉上眼睛。指間轉動着一個銀色的小巧U盤。

宋洄之瞥了那個U盤一眼。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有人在幕後操控，但是警察和他自己的私人渠道都還沒查到那個真正的推手。造謠者只是一杆槍，真正的狙擊手還隐藏在叢林裏，誰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偷偷黑他一槍。

宋洄之說：“你開個價吧。”

沈衿報了個數。

宋洄之：“貴了。”

沈衿笑起來：“這個價格主要是因為我們‘差點睡過’。真睡過的話就不是這個價了。”

宋洄之挑眉：“忽悠誰呢，我還不知道你。你都這個身價了還在這裏騙炮。”

“我認真的。睡一覺就免費給你，怎麽樣。”沈衿撩起亞麻色的上衣，無辜地說，“你看，我已經又硬了。”

宋洄之說：“你要說免費睡一覺還行，但是你說睡一覺然後免費給我，我就不信了。”

沈衿：“為什麽？”

宋洄之：“我還不了解你？”

沈衿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利益交換這個規則已經刻進他的骨子裏，他做任何事都會把兩端放在天平上。他說“睡一覺就免費給你”，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最開始就沒打算靠這份情報換錢。那個U盤裏的東西很大概率是他給宋洄之挖的另一個坑。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宋洄之其實還挺好奇U盤裏到底有什麽的。

兩人對視半晌，沈衿長長嘆出一口氣，搖頭道：“我本來以為我們只是不是情.人，原來我們甚至還不是朋友。”

“你幫過我，我永遠記得。”宋洄之認真道，“這份人情你想要我什麽時候還，随時開口。”

“反正不是現在。”沈衿聳肩，“欠着吧。看我什麽時候想起來。”

宋洄之笑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正想說“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卻忽然注意到他寬松上衣的領口處露出後背上的鮮紅抓痕。

沈衿的皮膚非常非常白，稍稍用力就容易留下痕跡。那抓痕很新鮮，明顯是把人操得太狠之後對方實在受不了，才崩潰地在他後背上抓出痕跡。

沈衿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身來問他：“怎麽啦？”

宋洄之皺眉：“你還是……對別人好一點吧。”

沈衿驚訝道：“不會吧，你真看上他了？那我讓他今晚就跟你回家？……哦，今晚可能不行。他現在有點，嗯，你知道的。”

宋洄之嘆了口氣，伸手摸摸他的臉：“你就沒想過認真找個人在一起嗎？”

沈衿眼神微微閃動，露出一種近乎迷茫的神色。幾乎就在同時，那種脆弱的情緒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挑釁戲谑的神情。

“你找到真愛了？”沈衿笑着說，“恭喜。”

“不用恭喜。”宋洄之嘆道，“已經分了。”

沈衿這下是真的驚訝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哈哈哈地笑起來。

宋洄之最終還是從沈衿那裏得到了情報，代價是沈衿最開始報價的一半。

沈衿給他的卻不是那個銀白色U盤，而是一份經過公證的文件。文件手續齊全，随時可以拿到法庭上去當證據。宋洄之拿到手的時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沈衿笑着說：給你的分手禮物。

好好好。他替凱凱謝謝沈總。

宋洄之想到凱凱，心裏又有些難過。他打電話給那個體育用品商店的朋友，朋友說凱凱現在過得很好。每天都很積極上進，下個月就要進山裏去，開發一條全新的徒步線路了。

宋洄之忍不住說：“他以前沒幹過這個，有沒有人帶他？一個人進山太危險了。”

朋友哈哈大笑，說你忘了，他們老家後面就是山。從小就在山上長大的孩子，你怕啥？

宋洄之想起陪凱凱回那個小鄉鎮的時候，站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看到他家鄉的大山。山脈連綿不絕，像一個溫柔亘古的懷抱。

宋洄之靜了片刻，說：“那也得找人帶着。他畢竟是第一次。”

“那肯定的。”朋友說，“我也不想員工出事啊。”

宋洄之挂了電話，一個人在車裏呆呆地坐了半晌。很久以後，賓利車才發動，緩緩駛向自己的家。

今天是星期四，宋洄之正在想晚上做點什麽好，一進家門卻看到盛淩坐在沙發上。

“你今天怎麽回來了？”宋洄之看到盛淩，心情一下子好起來，有種在外面無論多苦多累但是回到家看到兒子就能把所有煩惱忘光的感覺。

盛淩沒說話，只是背對着他。宋洄之走到沙發邊上，正想摸摸他的腦袋，卻看到茶幾上放着一份資料。

“這是什麽？”宋洄之拿起來看了眼，發現是青楓的內部資料，是有關沈衿這些年投資經歷的部分。

“你們很久以前就認識。”盛淩沉聲道。那語氣聽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是啊，怎麽了？”宋洄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盛淩擡起頭，眼睛幽暗深邃，像一口迫不及待要吞人下去的井。

“睡過嗎？”盛淩問。

宋洄之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道：“什麽？”

“他有性瘾。之前你們共事過很長一段時間。”盛淩死死地盯着他，“你是同性戀，他也是。那你們兩個睡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