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風筝

第23章 風筝

沈衿家族的劇變引起了股市的動蕩。早上一開盤, 他們家族的幾支股票就持續下跌,相關的下游産業也受到影響。宋洄之不得不感嘆這才是真正的頂級豪門啊,這才是真正的“他死了你們全都要跟着陪葬”。

然而股價跌着跌着速度突然放緩, 宋洄之起初以為是有人在救市,很快就發現原來是沈衿和那位官宣了。聯姻的消息像一記除顫儀, 把股票走勢圖電得一哆嗦。宋洄之想起那個很久遠的笑話:護士上班看心電監護儀被投訴說在炒股。今天的全球金融市場估計有不少人都要被吓出心髒病。沈衿有點不厚道,他爹的死訊反正都已經瞞了兩三天了,何必在星期一早上給大家投放這麽個大炸彈。再拖幾天等過完年不好麽?

真是的, 都快過年了。本來想提前給員工放假來着。

哦,不對。歐洲那邊不過春節。

公司裏今天事情很多,宋洄之一整天忙了個焦頭爛額。所有的事情都跟沈衿有關:沈衿父親去世,沈衿的聯姻,沈衿成為XX集團的掌權人……宋洄之心裏沒什麽波瀾,只覺得累。一晚上三次還不是主要的, 主要是前前後後一共做了四五個小時。真的是瘋了。

等到晚上九點多他才好不容易忙完。從總裁辦公室出來, 坐上電梯, 他仰頭看着顯示屏上變幻的數字, 忽然覺得既視感很強烈。

宋洄之搖頭笑了笑, 來到地下停車場坐進他的賓利車, 然後開車去酒吧。

他當然沒去那家有着“那不勒斯清晨”的酒吧。這太奇怪了,像在拍什麽都市偶像劇。宋洄之只是在路邊随便找了家看着順眼的走進去, 進去以後還左顧右盼偵查一番, 确認這不是個GAY吧, 才放心地在吧臺坐下。

其實家裏也有酒, 但宋洄之不想回家。酒吧有一種夢幻迷離的氛圍, 它像一個脫離于現實的肥皂泡。舒緩的爵士樂, 彼此湊近低聲細語的男女, 宋洄之本打算稍微喝一點就回家,然而不知為何這家酒吧的雞尾酒特別對他胃口,也許是調酒師小哥很帥,又也許是……他确實心情不大好。

總之當他聽到盛淩叫他“小叔叔”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他聽到盛淩問調酒師小哥“多少錢”,聽到盛淩說“謝謝”。然後就有一股很大的力氣把他從吧臺圓椅上拽起來。

宋洄之兩腿發軟,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他扭頭看見扛着他肩膀的人果然是盛淩,頓時就放了心。

“你怎麽喝成這樣?”盛淩咬牙切齒,扛着他往停車場走,“你為什麽要喝成這樣?!”

宋洄之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很想笑。他笑得肩膀顫抖,到後來腹肌都有些發酸。腰也有點酸。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使用過度的□□,又覺得外面很冷,冷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他忍不住說:“找個人好好過一輩子怎麽這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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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淩忽然停下了腳步。

宋洄之站不穩,因為慣性原因直接整個人往前倒去。他覺得這樣挺好,他很想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但是沒有。盛淩又拽住了他。

“回家。”盛淩沉聲道,“小叔叔,我們回家。”

“好。”宋洄之被他塞進車裏,迷迷糊糊看到盛淩彎着腰正把他的腿搬上車然後給他系安全帶。又是很強很強的既視感。宋洄之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摸摸盛淩的腦袋。

盛淩躲開了,咬牙道:“你能不能別老是摸我的頭。”

“哦。”宋洄之沮喪地想,孩子又叛逆了。

車子啓動,平穩地載着他駛向市區的家。宋洄之靠在座椅上,車廂裏很安靜,他感覺自己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烘烘的。很困很困只想睡覺。

但卻睡不着。

腦子裏像一團被攪爛的漿糊,他一閉上眼腦子裏就是無數支離破碎的場景。他感覺很累很累但是怎麽都睡不着,于是閉着眼睛說:“小淩,放點歌吧。太安靜了,我有點耳鳴。”

盛淩沒說話,車子裏響起爵士樂。

他平常很喜歡這種輕柔舒緩的爵士樂,包括直到剛才的那個酒吧也是因為有爵士樂隊在演奏他才走進去的。

可他現在聽到爵士忽然覺得很煩躁。

宋洄之皺着眉頭說:“換別的。”

背景音換了好幾輪。流行樂,搖滾樂,古典樂,各種風格輪了個遍。宋洄之還是說:“再換。”

“小叔叔。”盛淩說,“到家了。”

宋洄之撐開眼皮,果然透過車窗看到了他們家的房子。優雅古典的別墅靜靜伫立在夜色裏,他呆了一瞬,盛淩下車後繞到他這邊來,給他開門。

“我能走。”宋洄之覺得自己不用他扶了,結果一下車還是腿軟。莫名覺得身上很熱。

盛淩什麽也沒說,只是伸出兩條有力的臂膀,緊緊攙扶着他。

宋洄之被他扶着走進電梯裏,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一陣天旋地轉,宋洄之的後背接觸到柔軟的床鋪,他認出這是自己的床。他知道自己回家了,心裏頓時有了安全感,困意也上來了。

但還是睡不着。

他覺得很困很累,腦子裏卻有無數畫面在旋轉,讓他頭暈讓他難受讓他睡不着。他扯着嗓子喊:“小淩!給我拿安眠藥!我要吃安眠藥!”

盛淩的聲音就像從天上砸下來,冷冰冰的:“你喝酒了,不能吃安眠藥。”

喝酒了不能吃安眠藥?哦,好像是……

宋洄之覺得燈光太亮,亮得刺眼,他眼淚都流下來了。他擡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說:“那你把燈關了。小淩,你幫我把燈關了……”

身旁的床墊發出輕而柔軟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壓下來。

宋洄之聽到熟悉的聲音說:“你昨天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宋洄之迷迷糊糊:“誰……”

“沈衿。”

宋洄之只覺得腦子裏昏沉隐痛,身體很熱,他不想說話。

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問:“你們做了嗎?”

宋洄之這時候就很想笑了。他真的笑出來了:“對啊,做了。沈衿自己擴好了給我上的。他明明是純1,他前一天晚上還在4批呢你說他這個人……嗯,但他後來去洗了兩次澡,他把自己弄得幹幹淨淨地才讓我上他……你說他……他都受傷了,真瘋啊……我其實受不了他這樣的……瘋子……他怎麽就突然肯讓我上他了呢?怎麽上完第二天就跟我分手了呢?哦,不是分手……他只是要去結婚了……哈哈……我好窮啊。窮得我難受……”

呼吸忽然變得有些困難。宋洄之感覺喘不過氣。他伸手去推,卻發現自己胸口上什麽都沒有。他感到難受極了。

“你愛他嗎,小叔叔。”那個熟悉的聲音問。

宋洄之忽然警覺起來:“你問這個幹什麽?”

他艱難地撐開眼皮,天花板上的燈太亮,刺得他眼睛疼。但他看到了盛淩的臉,緊繃的情緒忽然又放松下來。

盛淩給他喂了點水,又起身拿來熱毛巾給他擦臉。宋洄之閉着眼睛任由他服侍自己,喝醉了用熱毛巾擦臉真的很舒服,宋洄之忍不住想還是盛淩好,還是他侄子好。盛淩會去接他,會在他喝醉以後不嫌髒不嫌臭地照顧他……之前應酬的時候也是盛淩幫他擋酒……盛淩長大了……他最疼的小侄子長大了……

盛淩給他擦完臉,又在他身邊坐下。宋洄之感覺沒那麽難受了,閉着眼睛迷迷糊糊,有點想睡覺,卻又熱得想脫衣服。與此同時還有一種躁動的感覺令他口幹舌燥。他的喉結不住滾動,吞咽。褲子與床單布料間的摩擦有種奇異的舒服。

“你在幹什麽?”盛淩的聲音忽然冷下來,帶着質問。

宋洄之忽然發覺盛淩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就像賽裏木湖冬季的冰推。那碎冰撞響的清冷感令宋洄之有種忍不住靠近他的沖動。

盛淩的聲音愈冷,壓着怒氣道:“你在外面幹了什麽?——你被人下藥了?!”

什麽……

宋洄之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他隐約知道那是盛淩,他認得盛淩的聲音,那令他有安全感。

“宋、洄、之!”盛淩幾乎咬碎了牙齒。

宋洄之感到後背離開了床鋪,他被盛淩揪着領子提起來。宋洄之皺着眉頭說:“你幹什麽……”

下一秒,盛淩松開手。宋洄之重新跌回柔軟的床鋪,卻又覺得很不舒服。太熱了……身體裏像有一團火……他情不自禁地靠近那清清冷冷的碎冰,他用滾燙的身軀貼上去,布料間彼此磨蹭。那感覺奇異又舒适。

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寧願去外面……是你自找的……宋洄之這是你自找的……”

小淩?

宋洄之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他想盛淩這個小混蛋,怎麽直接叫他的名字?

但是小淩的聲音給了他巨大的安全感。他閉着眼睛,本能地靠近那個讓他感到安心而愉悅的地方。天旋地轉,他感到自己如同被投入一片巨大的湖泊。賽裏木湖的萬裏冰推細碎輕響着向他撞來。

……

宋洄之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遙遠的夢。他夢見大哥,夢見孤兒院。夢見盛傑穿着運動衫,滿頭大汗,拿着一個大梨子跑過來笑容洋溢地對他說:“小洄,你趕緊吃這個。別讓他們看到,我就只有一個梨。”

他夢見盛傑撫摸他的胸膛,腹肌,在他覺得癢忍不住想躲的時候按住他吻他的嘴唇。柔軟濡濕的舌頭擠進來,撬開他的牙齒,卷着他的舌頭深深地吮吻。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黑暗中盛傑的臉。那張臉是如此年輕,才二十出頭,正是盛傑風華正茂最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他不知道大哥為什麽會吻自己,但是那一刻心髒忽然酸澀地抽緊。他痛苦地想起來,大哥死了。大哥已經死了。

大哥不可能吻他,大哥也不可能回來,大哥已經死了……

所以是夢……

就像孤兒院,那個孤僻古怪的自己,追着那時還年少的大哥,一大一小在院子裏放風筝的夢。

他記得那次放風筝其實不止他們兩個。盛傑是所有人的大哥哥,不可能只帶他一個人放風筝。其實那次所有人都在。

但正因為是夢,所以只有他們兩個。所以大哥會吻他……已經死去的大哥,在他的夢裏吻他……

有什麽東西擠進來。他抱着那個熾熱而真實的身體,忍不住地想并緊雙腿,膝蓋卻被人掰開。他覺得有東西鈍重地深沉地杵着他。身上很熱很熱,他忍不住扯開自己的衣服。嘴唇,喉嚨,肚子,到處都有一團火在燒。他迫切地想要打開自己讓那團火熄滅。

有點痛,但是很快變得又痛又爽。他感覺頭皮發麻,到最後只剩下又酸又尖銳幾乎捅破天靈蓋的爽。

這是什麽。

意識混沌不清。宋洄之感覺自己變成一只風筝,有一只滾燙有力的手狠狠拉拽着他的絲線。拽着他,強迫他墜入感官滅頂的深淵。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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