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應激

第48章 應激

人果然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宋洄之吃過止痛藥, 身上是不怎麽疼了，但是胃裏有點犯惡心。

他讓助理給他弄了點吃的，結果吃下去沒多久就跑到衛生間去全吐光了。

助理擔心地問他：“宋總, 您沒事兒吧？要不要去趟醫院？”

宋洄之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洗了把臉，回到座位上緩了一會兒, 對着滿臉擔憂的助理說：“麻煩你了小黃，請你再幫我買一碗粥好嗎？”

“好的好的……”小黃趕緊去買粥了。

宋洄之靠在人體工學椅上，疲憊地揉着額頭。手機忽然響起, 他瞥了眼，是沈衿打來的，便接通了電話。

“小狼狗又怎麽你了？”沈衿一上來就是幸災樂禍的語氣。

宋洄之：“消息夠靈通的啊。”

沈衿：“感冒了？還是嗓子被.幹啞了？”

宋洄之嗤笑一聲，說：“都有吧。”

沈衿：“聽說你澆了他一頭一臉的開水。”

宋洄之無奈：“這就是造謠了。開水潑上去那肯定得大面積燙傷，故意傷害是犯法的好嗎。”

沈衿：“是吧，我也不信。國內畢竟法治社會, 你不至于。他是不是知道你跟他爸的事兒了？”

“……”宋洄之郁悶道, “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怎麽我的事你什麽都知道？”

“不是我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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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自己發現的。”

“他到底把你怎麽了？”

“就像你說的。”宋洄之自嘲地道, “把我幹爛了呗。”

“不止吧。”

“嗯, 不止。”宋洄之沉默了一下, “在他爸媽墳上。”

“哇哦。”沈衿發出一聲驚嘆, “你們家小狼狗真有創意……你帶他去看過精神科沒？墳頭play啊，真厲害。而且還是親生爸媽的墳, 啧, 他腦子裏多少有點問題。”

“……”宋洄之沉默了。

“你不會還在內疚吧？”沈衿忽然說, “覺得對不起你大哥？把你大哥的兒子教壞了, 把好好的一個孩子教成了禽.獸不如的人渣？”

“操。”宋洄之怒道, “你在我辦公室裝攝像頭了？！”

這話不就是他早上罵盛淩的時候說的嗎？！——等等, 難道是他在辦公室吼得太大聲了, 被外面人聽見了？！

宋洄之悚然一驚，沈衿卻樂得不行，忍着笑說：“你那點心思還用裝攝像頭，猜都猜到了。”

宋洄之狐疑地環顧四周：“真沒有？你現在老實承認的話我不追究你法律責任，別等我找專業人士搜出來，到時候你就……”

“我都要被你笑死了。”沈衿笑道，“你怎麽回事啊宋洄之，你信不信你大哥要是還活着的話他現在都親自給你跪下了，你是受害者，你竟然還在反思？”

宋洄之被他說得有點想笑。

“确實。”宋洄之點點頭，“我怎麽還在反思呢？”

沈衿：“現在後悔了吧，當初攔着我不讓我把他打死。現在晚了，他回國了，法治社會……”

這下宋洄之是真的笑出來了：“幹什麽！法治社會怎麽你了！”

這時候助理敲了敲門，宋洄之示意她進來，朝她說了聲“謝謝”。助理把粥放下就出去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沈衿問。

宋洄之一邊喝粥一邊說：“幹嘛，你要幫我殺人啊。”

“那不能，法治社會。而且你忘了我說過什麽？當初可是你讓我發誓不要動他的啊，我說過就算他把你幹死我都不會再動手的。”

“媽的。”宋洄之怒道，“你這個烏鴉嘴。我想起來了，都是你，一天到晚叫他白眼狼。這下好了，他真的狠狠咬了我一口。”

“疼麽？”

“吃過止痛藥了。”宋洄之平靜地說，“不疼了。”

“我在法國。”沈衿說，“飛機還要一個小時才能起飛。”

宋洄之淡淡道：“哦。你老婆呢？”

“在墨爾本。”沈衿停頓了一下，無奈地說，“你可真是滴水不漏啊宋洄之。什麽時候學學你們家小狼狗，人家可是連墳頭play都玩兒上了，你這兒跟我玩兒個婚外情都不行。何況我回來又不是為了上你，抱着你哄哄你不行麽？不算越界吧？”

宋洄之笑出聲。他笑了一會兒說：“謝謝，我已經得到安慰了。你忙你的吧。”

“真不用我回來？”沈衿說，“或者幫你介紹個心理醫生。你知道的我在這方面很有經驗。”

宋洄之：“已經不需要了。”

沈衿靜了片刻，也笑起來。

宋洄之挂了電話，後知後覺地發現沈衿這通電話竟然沒談公事，竟然還真是單純過來關心他的。

看來墳頭play這事兒确實有夠離譜，精神病聽了都搖頭。宋洄之一想到沈衿搖着頭直呼牛逼的場景，頓時覺得更好笑了。

笑過之後，宋洄之又無法自制地開始難過。

沈衿說得不錯，該反思的不是受害者。可他做不到。盛淩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他沒辦法不對大哥大嫂感到愧疚。

他怎麽把盛淩教成了這樣，他怎麽把大哥大嫂的孩子教成了這樣……

下午宋洄之一直在忙，晚上還加了會兒班。他開着車回到家，還沒進門就看到客廳裏燈光亮着。

宋洄之瞥了眼門上的指紋鎖，開門之後就輸入管理員密碼，把盛淩的指紋給删了。

“你在幹什麽？”客廳裏響起盛淩錯愕的聲音。

宋洄之不理他。別墅前後有兩個門，都是指紋鎖。他得去把另一個門的指紋也删了。

“你別這樣！”盛淩從後面撲上來抱住他，聲音裏多了些慌張，“小叔叔，對不起，我錯了！你別趕我走！對不起！”

宋洄之看到餐桌上有一大桌子菜，熱氣騰騰，菜色豐盛。他正好餓了，說：“你做的？”

盛淩立刻說：“是，是我做的。你要先吃飯嗎？我去盛飯……”他踉踉跄跄地跑進廚房裏，腿軟得好像被摁在墳頭的人是他一樣。

宋洄之頭也不回地去了後門，把另一個門的智能鎖也改了。

盛淩盛好飯出來，看到他在改密碼删指紋，這才意識到宋洄之是故意支開他，臉色當場就變了。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嘴唇不住發抖，卻說不出話來。

“吃飯啊。”宋洄之回到餐桌邊坐下，奇怪地看着他，“你不餓嗎？都八點了。”

盛淩兩眼通紅，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宋洄之說：“坐下來吃飯，我們邊吃邊說。”

盛淩渾身抖個不停，就像一條挨了打的狗，卻還是聽話老實地在桌邊坐下了。宋洄之忽然想起什麽，環顧四周，問：“小黑呢？”

“我送到章辛易家去了。我怕我們吵架吓到它。”盛淩一字一頓地說。

“哦。”宋洄之點點頭，笑道，“你還挺關注寵物狗的心理健康的。”

盛淩那表情就像被看不見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宋洄之夾了一筷子紅燒肉。肥瘦均勻，又香又嫩。火候掌握得不錯，幾乎是入口即化。盛淩廚藝還真不錯，出去開個飯店也能養活自己。宋洄之邊吃邊道：“說說吧，你怎麽想的？”

盛淩忽然笑了：“我不知道。”

宋洄之莫名其妙：“你怎麽會不知道？你也失憶了？”

“我不知道，可能我真的瘋了……”盛淩兩眼通紅，死死盯着宋洄之，“我一想到你愛的是我爸我就瘋了。怎麽會有這種事呢？怎麽會有這種事情……你現在還能跟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吧？”

“對，”宋洄之坦然道，“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早就報警了。”

盛淩咬了咬牙，握緊拳頭。這句話明顯對他又造成了刺激。

“好吧，我們都控制一下情緒。”宋洄之深吸一口氣，反複告訴自己現在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發洩情緒，他說，“你爸的事我确實瞞了你。我愛過他，就是你認為的那種愛。但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早在你出生之前，在你爸媽結婚之前。那時候我也才十幾歲，喜歡個人不犯法吧？”

盛淩：“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宋洄之奇怪地看着他：“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難道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嗎？”

“所以如果我不發現，你就會一輩子瞞着我。就像你現在把我們的事瞞着太奶奶。”

宋洄之警覺道：“盛淩，太奶奶是你的血親，不是我的。你弄弄清楚，作死也不要作到太奶奶面前。她這把年紀了，受不了刺激。你別真的鬧出人命！”

“我知道。”盛淩漠然道，“你還想問什麽？”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在撒謊，覺得我在你爸媽墓碑前說的話不是真的？”宋洄之皺眉道，“還有你說我是為了你爸才跟你上.床？……還有什麽，我不太記得了。”他确實有點應激性的失憶，那天盛淩抓着他的頭發憤怒指責他的話，他大部分都想不起來了。

“難道不是嗎？”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盛淩的表情忽然變得非常古怪：“你什麽意思，小叔叔，你真的愛我嗎？”

宋洄之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盛淩眼神有些閃爍，他說：“你對我那麽溺愛，難道不是因為我爸？”

“是。”宋洄之大方地承認道，“最開始當然是。你爸死的時候我根本接受不了，你是他唯一的兒子，我當然會對你好。但後來就漸漸變成相依為命的親情了，我真的把你當家人，不然你當初上我的時候我也不會那麽崩潰。”

盛淩的表情變了變。

宋洄之稍微想起來一些了，道：“你好像還說了我跟你上.床的時候想的是他……意思是我把你當替身是吧？這太可笑了。我要是想這麽做我早就對你下手了，還等着你來發瘋等你來強.奸我？”

“小叔叔，你真的愛我嗎？”盛淩的聲音開始發抖，“你告訴我實話好不好，你真的愛我嗎？”

宋洄之想了想，說：“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就像你還是會不自覺地叫我小叔叔，我對你的愛也更多的是親情。這是我們之間永遠回避不了的一個事實。但我确實正在朝着你想要的那種感情傾斜，不然我也不會跟你接吻和做.愛。”

盛淩睜大眼睛。下一秒他的表情變得驚慌，他慌亂而不安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懷疑你……我……”

宋洄之：“你現在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盛淩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那你走吧。”宋洄之放下碗筷，說，“我吃完了，剩下的我來收拾。我們分手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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