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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伴随着雨聲。

翌日，天剛蒙蒙亮，于清言醒來，她看了眼時間，六點整。

心裏存了事，她醒得比平時還要早。起身去浴室洗漱，泡了杯黑咖啡提神，又吃了一片面包。

昨晚助理把和對方公司見面的時間地點發給她，離于清言住的公寓有點遠，時間在晚上八點，她開私家車需要提前一個小時出發。

于清言囑咐助理帶上合同，突然想起今天還要見一個很久沒見的人。于清言擦了點面霜，她想事情的時候動作會不自覺慢下來。

分開的這些年，于清言很少去想黎宿。一開始忍不住，後來她克制自己不去想，回憶她們之間的事情。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陷進去，很難出來。

尤其經歷過兩段戀愛後，她內心的想法更加堅定。

于清言第一任前任，談了不到一年，對方是她大學師姐，人性格開朗大氣，經常約她去看音樂劇，于清言自認為和她很投緣，師姐還會對她說些暧昧不清的話，下雨時送她回宿舍，一起泡在音樂室裏聽歌，感冒時師姐及時送來的感冒藥和關心。

于是，于清言慢慢沉浸了對方對她的關懷和疼愛中，主動向師姐表白。師姐立馬同意了，然後就開啓了于清言人生的第一段戀愛。

開啓忙匆匆，結束也草率。于清言發現師姐和同系的另一個師姐搞暧昧，她質問對方時，師姐跟她提了分手。

第二段戀愛在她剛工作的第一年，對方是大她兩年的姐姐，那個姐姐成熟穩重，很會照顧于清言的情緒感受，于清言承認自己确實有些讨好型人格，可能和成長的環境有關，她從來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很羨慕那些可以大膽坦蕩的表示不滿，生氣發脾氣的人，因為他們可以不用獨自消化，也有人願意承受他們的情緒和宣洩。

确定關系之後，于清言沒改口，一直叫對方姐姐，談了三個多月，姐姐找了他們公司的頂頭上司。于清言跟她提了分手，于是又結束了一段戀愛。

這算是戀愛嗎？是吧。

于清言心道，她們接過吻，牽過手，會一起去電影，一起去聽她喜歡的音樂會，一起去逛超市做飯……

可是每段戀愛的結尾，都是對方背叛了她。于清言記得兩個前任分手時對她說得同樣的話：“你真的喜歡我嗎？跟你在一起很沒意思，沒有談戀愛的感覺，像養了一個永遠都養不熟的孩子，我也是家裏的珍寶，不會永遠都照顧你的情緒，你呢？于清言你真的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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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們都是家裏的珍寶，就她不是。

胳膊肘撞倒了水乳瓶，摔在地上碎了。于清言回過神，一時還有點恍惚，她想也沒想直接伸手去撿，指腹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細細密密滲出來。

她把手指放在水下清洗，血液不流了，她從醫藥箱裏找出創可貼貼上。

于清言打開衣櫃，目光掃視着衣櫃裏的衣服。她衣服很多，大多都是簡約的職業裝，白襯衫黑褲，唯一一條長裙被她壓在最下面。于清言翻出來，放在身前比劃了一下。

裙子是七八年前流行的款式，乳白色蕾絲邊，泡泡袖款式，腰部收窄，下身像一朵飽滿的花瓣。

這是黎宿在一個夜晚送給她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于清言掃了眼，把裙子收起來，拿了一套職業裝。

助理給她打電話，說到了小區門口。于清言換好高跟鞋，出了門。

雨停了兩個小時，隐約有還要下的勢頭。助理一路加速，四十多分鐘就到了見面地點。

是一家隐蔽性極強的私人餐廳。

門童早早等候，帶領着于清言來到預訂的包間。于清言特地看了眼門牌號，默默記在心裏，然後推門走進去。

包間裏燈光敞亮，讓她毫不費力地一眼就看到久違的那張臉。于清言一進去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去，圓形餐桌幾乎占滿了人，除了對方經理旁邊還有位置。

于清言知道那是留給自己的位置，她一路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坐到了自己的位置。李經理是個很幽默的中年男人，舉止得體不逾矩，于清言默默松了口氣。

她喵了一眼餐桌上的菜，不禁倒吸了口氣。

然後扭頭，開玩笑地說：“李經理是四川人吧？我看這桌子上全是川菜，李經理喜歡吃辛辣菜？”

李經理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于總。這訂的菜不是我做主，我平時也不太愛吃辣菜，要不今晚将就一下？”

于清言本來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對方當真了。她愣了一下，很快接住話：“沒事，我挺喜歡吃川菜，平時也沒什麽機會嘗嘗。”

其實她不喜歡吃辣，準确的說是受不了了這個辣勁，每次吃完都會胃疼。但工作了就會好很多，以前談合作的時候避免不了碰到不合胃口的菜，一來二回，早就練成鐵胃了。

于清言看了眼擺在自己面前的焖筍，上面鋪滿了一層泛着紅光的辣椒，她正要去夾，李經理忽然又要給她倒酒，于清言趕忙放下筷子，她喝了一下口白酒，正要夾菜，忽然發現那盤擺在自己面前的焖筍變成了一道清炒蝦仁。

于清言手頓了頓，下意識去看餐桌另一頭的黎宿。

女人正側頭跟一旁的人說話，她黑發撩到耳後，露出輪廓精致的側臉。黎宿退去了少女的青澀，雖然眉眼依舊冷冰冰的，不太愛搭理人，但确實…成熟了很多。

于清言看得時間有點久，直到黎宿朝她看過來，目光相觸，于清言忽然錯開了目光。

從那以後，于清言再也沒朝那邊看一眼。黎宿夾了一口青菜，餘光瞥見主座的女人正和李經理笑得不亦樂乎，她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溫和得體。

黎宿放下筷子，仰頭喝了口酒，莫名有些郁悶。

一頓飯結束，合同順利簽下。于清言熟悉了音樂會的歌手演員，飯局就要散了。

于清言等一群人離開後，默默坐在位置，剛才她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胃裏燒得厲害，嘴巴裏全是酒精的味道，她低頭緩了一會兒。然後拿着包去了洗手間。

走廊裏已經沒人了，于清言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她抽了張紙巾，擦幹淨臉，拿着包離開。

沒想到走廊另一頭走過來兩個人，于清言掃了眼，停在原地，目光落在黎宿臉上。

黎宿顯然也看見了她，她面無表情朝自己走過來，身邊跟着一個比她矮一點的女生。于清言記得她，飯桌上黎宿和她聊得不亦樂乎。

女朋友嗎？或者是關系很好的同事。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于清言心想。

黎宿緩緩走近，于清言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不該和她搭話，但又該說什麽呢？

黎宿是有名的小提琴手，而她是策劃人，畢竟是合作關系，何況還有別人在場，如果這時候打招呼，可能會給她和黎宿招來一些不必要的流言。

于清言是個不喜歡惹麻煩的人。

黎宿和那個女人走過來時，于清言把握着适當的距離，沒等他們走近，她轉身離開，好像沒有看到她們。

可轉身的那一刻，于清言不小心和黎宿對上視線，她裝作什麽也沒看見，虛無地晃了下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始至終，像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