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會咬人的狗不叫喚

會咬人的狗不叫喚

‘秦大師’身體猛抖，最終在衆人注視下癱軟在地。

脫離了身體的衛申生，卻沒能逃過皮皮的視線。

不論他躲到哪兒，皮皮都能精準狙擊，成功堵到人。

“爺爺，別跑，我這裏還有呢！”

“爺爺，選一具吧！”

“爺爺，現在是要玩躲貓貓嗎？”

……

那一聲聲興奮的“爺爺”，在衛申生聽來，簡直比催命符還可怕！

衛哲緊緊盯着兩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擔憂誰。

江遲雖說安然無恙，但精神卻不太好，渾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

一直窩在長案下吸食貢香的秦大師，看到機會來了，火速趁機搶回了身體。

趁衛申生躲避皮皮的時候，他做了個深呼吸，悄悄抛出一張紙符，大喝一聲“定！”

老爺子突然肢體僵硬地束縛在原地，皮皮趁機撲過來抱住他的腿。

“抓到你啦！嗯？爺爺你怎麽不動了？”

他困惑地望着老爺子，然後留意到了對方身後的定身符。

“小孩不要亂碰！”秦大師連忙喝止。

小孩擡起那雙與江遲酷似的單眼皮，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

“爺爺是我的，你不能搶哦。”他煞有其事地宣告主權。

秦大師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連忙跟他解釋。

“他如今是半妖形态，不能在人間長久滞留，必須得盡快超度才能解脫……”

“哦。”

“人鬼世界不同，他若繼續化妖，戾氣只會更重，到時候身邊的人或有性命之危……”

“不要。”

……

秦大師試圖陳述利害，卻不想小朋友壓根講不通道理，小手還在紙符前躍躍欲試，害他一顆心都吊在嗓子眼兒上。

經過方才離體奪魂之争，他精力已所剩無幾。

紙符要是去了，老爺子再度暴走，自己鐵定是扛不住的。

最終，他只能無可奈何地求助江遲。

“這是你家小孩？趕緊勸勸！”

“皮皮乖，先到我這邊來！”江遲跟他招手。

皮皮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乖乖走過去。

秦大師見狀，方才松了口氣，他将目光看向衛哲。

“小衛總，經過方才的事，您還有什麽想說的嗎？”他神色凝重道。

“老太爺這會兒是清醒的嗎？我想跟他說幾句話。”衛哲反問。

“眼下狀态還可以，不過……最好別講太久，我怕符咒會失效。”秦大師交待。

老爺子的身體，此刻是半透明的。

再加上那張懸空的紙符，衛哲便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衛家老祖宗那麽多，其他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麽只剩下您一個人留在這裏？”

老爺子的眼珠微微動了下，卻最終垂下了眼皮。

“衛家生意一直順風順水，全都仰仗您的庇佑……這麽多年，您一定很辛苦吧？”t

他眼皮動了動，卻沒有再睜開。

“我以後會努力的，争取讓衛家企業更加繁榮昌盛，同時承擔起更多的社會責任，絕不辜負您的期望。祖祖，安心去吧！”衛哲說完，隔空給了他一個擁抱。

老爺子向來古板嚴肅的臉，此時終于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身體開始發光，氤氲在周圍的黑氣也迅速消散……

秦大師見狀，連忙念起往生咒替其超度，貼在他身上的定身符悄然滑落。

“江遲。”老爺子突然喚他。

江遲渾身一震，連忙站起身來。

“老太爺，您說。”他恭敬道。

“人生百态皆成空，幽冥路上步難停。流放之魂無定處，彼岸花間影獨行。”老爺子居然吟了首詩給他。

為什麽要對他講這些？江遲愣住，全然不解其意。

“老太爺……”

“走啦，走啦。”

老爺子背過身去，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這晚，衛哲做了個夢，他夢到了自己小時候。

當時家裏雇了個保姆，因為生活不順所以格外冷血扭曲，當面對他很好，私下卻對他非打即罵。

偏偏衛哲說話晚，三歲時還不能清晰表達，所以只能在對方的淫威下瑟瑟發抖。

直到有一年，他們回仙渡祭祖，保姆又在野外無人的地方擰他，有個古怪的倔老頭冒出來護住了他。

保姆吓得丢下他便跑，老頭卻将他抱了起來。

“乖乖不怕，祖祖在這兒呢。”

“祖祖……”

“哎！”

次日老衛睜眼便檢查衛哲的身體，然後怒氣沖沖地開除了保姆。

他說夢裏頭被老爺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否則還不知道自家孩子正被虐待。

因為這件事，老衛決定多留兩天，又将祖墳好好修繕了一番。

臨別仙渡前，老衛還帶着他，提了很多禮物，去了趟村頭的那家小賣鋪。

小賣鋪裏的老婆婆很是和藹熱情，抓了很多糖給他。

然而衛哲卻對零食沒興趣，只是滿心歡喜地去找小妹妹玩耍。

那個妹妹皮膚白的跟牛奶一樣，還長着可愛的大單眼皮，穿着花罩衣坐在小板凳上，漂亮得就像個洋娃娃。

“妹妹……妹妹……”衛哲撅着腚往她臉前湊。

“走開！”妹妹嫌棄道。

“妹妹……好看……”衛哲用他有限的詞彙讨好對方。

“你口水流我身上了。”妹妹皺着小臉說。

嫌棄歸嫌棄，小朋友還是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不過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兩人正玩得起興時，老衛将他抱了起來。

衛哲不依，抓着妹妹的胳膊嚎啕大哭。

最後坐到了車子裏，他還在嚷着找妹妹。

老衛沒辦法，便承諾他回燕京就給他生一個，不過最終也沒能實現……

醒來後，衛哲枕着手臂想了很久。

自己小時候居然回過仙渡，還遇到過祖祖，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最讓他費解的是，村口那家小賣鋪，好像是江遲奶奶開的，可那個漂亮妹妹去哪兒了呢？

次日一大早，衛哲在客廳看到江遲。

他坐在沙發上，溫順柔軟的頭發覆蓋在額頭上，垂着單眼皮愣怔怔地盯着桌子，穿着白色衛衣和煙灰色牛仔褲，乍看上去就像個清秀的姑娘。

衛哲盯着他看了會兒，心情很是複雜。

對方反應過來後，連忙站起來，顯得有些局促。

“老板早。”江遲說。

“坐吧，說多少次了，別喊老板，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衛哲擺手示意他坐下。

江遲坐了，見衛哲還在打量他，心裏頭隐隐有些發毛。

“怎麽了？”他緊張。

“你小時候，是不是經常穿女孩衣服？”衛哲問。

“小時候家裏窮，衣服都是別人送的，但我沒穿過裙子……”江遲尴尬道。

說到這兒時，他聽見衛哲深深嘆了口氣。

“怎麽了？”江遲小心翼翼道。

“沒事兒，我就随便問問，你兒子呢？”衛哲懶洋洋道。

“送幼兒園了……那個……”江遲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衛哲坐到他對面。

“老太爺的事已經了結，我現在也沒什麽事做，打算這兩天走人。”江遲說。

原本計劃是要打長工賺房子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失業了。

江遲臉皮薄，也不好意思主動提他當初的承諾，只想着對方給多少算多少。

“怎麽，找到活兒了？”衛哲挑眉。

“還沒呢。”江遲說。

“那急什麽，先住着呗，以後跟着哥混吧，過幾天我可能會去公司上班，到時候再看看給你安排個什麽職業。”衛哲随意道。

“啊？那多不好意思……”江遲受寵若驚道。

“哪有機會上門往外推的？做人別太老實了。”衛哲說。

江遲感激點頭，想到前兩天的事，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對不起，我得給您坦白一件事。”他小聲說。

“怎麽了？”衛哲疑惑。

“那天晚上……酒吧裏，老太爺其實沒過去。”江遲忐忑道。

“老太爺沒去？卧槽！那一耳光是你他媽扇的啊！”衛哲反應過來後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江遲低頭，不敢回應。

當時那種情況，他要不獨辟蹊徑恐怕沒辦法脫身。

衛哲盯着他紅透的耳朵尖，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

“難怪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喚呢，你這樣的居然也會玩心眼子！”

大庭廣衆之下，自己硬生生挨了一記耳光，雖說當場下了封口令，但私底下說不準被傳成了什麽樣子。就他這幅慫樣子，當初怎麽敢的？！

感受到他的沖天怨憤後，江遲也不敢狡辯。

行李其實已經打包好了，工作的事他是不敢想了，只求自己良心過得去就好……

“你讓我扇回來，這事兒就算翻篇兒！”衛哲說。

“啊？”江遲一僵。

“怎麽？不敢？”衛哲豎起眉毛。

江遲斟酌了片刻，覺得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一報還一報，畢竟他對自己不薄。

“行。”江遲咬牙。

他走過去，把臉湊到衛哲面前，緊緊閉起眼睛。

“你扇吧！”他橫下心說。

衛哲伸手比了比，有點打不下去。

這家夥皮膚白也就算了，睫毛還那麽翹、那麽長！嘴唇居然還是櫻花淡粉色！

這麽多優點，結果都長在一個男人身上，全他媽糟蹋了！

“我真扇了啊！”衛哲說。

“趕緊扇吧！”江遲催促。

此刻的感覺于他而言就像頭上懸着把劍，什麽時候耳光落下來，什麽時候心裏頭就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