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精神病院
第3章 精神病院
往日裏時常會做噩夢,這一晚虞音卻沒有再做噩夢。他的夢境裏,他坐在松軟潔白的沙灘上,頭頂撐着碩大的遮陽傘,手邊放着一杯鮮橙冰沙。藍天白雲下,一大一小的兩只狗,柴犬和柯基,在他身畔跑來跑去,追逐海浪。
是個寧和的好夢吧,應該。
早上醒來按掉鬧鐘,還在穿衣時虞音就聞到了香味。來到客廳,發現江夜買早飯回來了。
皮蛋瘦肉粥,蔥油餅,茶葉蛋。
“是我們以前去過的粥店,那條街上不少店鋪的招牌換了,這家店還開着。”江夜笑道。
“畢竟三年時間不短,很多店都撐不過去的。”虞音随口說道。
“嗯。”江夜的笑裏掠過一絲黯然。
洗漱後,虞音坐到餐桌前。江夜把他的手機要過來,輸自己的手機號。
“你手機號換了?”虞音問。
“換了。”
趁着虞音吃早飯,沒太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江夜點開通訊錄的界面,飛快掃了一眼。看到聯系人裏并沒有備注着“男友”或是“親愛的”這類字眼的陌生號碼,暗搓搓地松了口氣。
“男友”的備注,還是他自己曾經的手機號。音音嘴上說他已經是前任了,卻沒記得把備注改了。撥號記錄裏,江夜也找到了自己。一連串的未接通,最後的撥打時間是290天前。
江夜把現在的號碼存進去,将手機還給虞音。
虞音看了屏幕一眼,沒繃住,差點被粥嗆到。
備注是,“江夜(地獄歸來版)”。
——他還是這麽中二,好像比三年前更中二了。
察覺到哪裏不對勁,虞音又看一眼,發現備注下面的號碼顯示的是一串亂碼。“我怎麽看不到你的手機號?”
“顯示bug吧。”江夜說。
大概就是bug吧,總不能是鬧鬼不成。虞音也沒多想,把手機收了起來。
吃完早飯,出門上班。江夜非要跟着下來,說正好出門轉轉,虞音也随他。
一進地庫,就看到個黃袍道士,架了法壇,揮舞拂塵,念念有詞,正在做法。到底還是小區群裏“請人驅邪”的那一派贏了。
江夜饒有興趣地觀看起了驅邪儀式。虞音要上班,沒空湊這熱鬧,開車走了。
虞音就職的公司,是他在研究生階段的同門師兄開的,做的是人工智能與物聯網技術融合應用方向。公司不大,氛圍還不錯。一進公司,虞音就聽見隔壁工位的小王和老孫在聊着八卦。
還沒到正式上班時間,可以公然摸魚。
小王:“你聽說沒?前幾天,好像是這周一,這棟寫字樓裏有人加班猝死了。才三十多歲,就那麽突然,別人看他趴在電腦前面,以為他是小睡一會,沒想到一推他,人已經沒了。”
老孫:“你這消息太滞後了!就十三樓那家智瀾科技出的事嘛。你現在過去看,還能看到這家公司的大門上挂了塊八卦鏡,進門的地方新裝了個魚缸養金龍魚。據說那個猝死的倒黴蛋鬼魂在公司裏作祟,鬧得人心惶惶,老板沒辦法,請了位陰陽先生過來改風水。”
見虞音進來,兩個人都跟他打了聲招呼,又興致勃勃地繼續聊起了玄學。
……這幾天神神叨叨的事還真多,虞音默然想道。比起鬼神之說,還是猝死的可憐社畜更值得關注吧。
他沒有再聽隔壁的閑聊,坐到工位上,開始專注工作。
幹活幹到将近中午,虞音手機響了。
“江夜(地獄歸來版)”,浮現在屏幕上。
接通電話,江夜輕快的語聲傳來:“音音,你還在原來那家公司吧?我接你去吃飯!”
“算了,沒空,有工作要忙。”虞音打算随便點個外賣應付下午飯。
“那我打包一份帶給你。”
“不用,你別來。”虞音不想在公司裏傳開什麽自己“招桃花了”“有對象了”之類的緋聞。
“不想我去嗎?那我不露面,我叫小白送進來。”
“小白?小白是誰?”
“你等會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一只短腿小柯基跑了進來,脊背上綁着竹籃子,竹籃子裏放着幾個飯盒,停在虞音面前。
虞音:“……”小白原來是一只柯基,明明它皮毛上的金黃色部分比較多。
不知道這個小家夥是怎麽溜進來的,竟然沒有旁人注意到它。它是自己坐電梯來的麽,還是說,江夜就在公司門外?
小柯基雙眼晶亮,殷切地看着他,搖着尾巴,細看花色似乎和江夜毛衣上的那只一模一樣。虞音把飯盒拿出來,順手摸了摸小柯基毛茸茸的腦袋。
小柯基開心地汪了兩聲,尾巴搖得更歡,然後蹬蹬瞪跑走了。仗着個子矮,依然沒人看到它。
“狗叫聲?哪裏來的狗叫聲?”隔壁工位這才後知後覺。小白早就一溜煙不見了。
虞音打開飯盒。有菜有湯,還有水果,挺豐盛的。
“诶?你什麽時候點的外賣,都送到了。”隔壁工位的小王探頭過來,“哪家外賣啊?聞上去這麽香。”
“剛點的。”虞音嘗了一口豆花魚,是熟悉的味道,“隆安街的那家芙蓉食坊。”
“他家好像挺貴的,還做外賣嗎?噫,現在聞起來不香了。”小王縮回頭,在外賣軟件上點黃焖雞米飯去了。
吃完飯,收拾了桌面,虞音繼續幹活。
上午臨時來了新活,但他今天已經和江夜說好,不加班,一起去趟超市,總不好食言,只能加緊幹完了。
傍晚六點,以極高效率完成當天工作的虞音準時打卡下班。他一走進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就看見江夜等在他的車旁。
眉目英俊、身材修長的青年,随便那麽一站,也挺引人注目的。來來往往的人看向他,他在看着虞音。
“我已經在瓊林宴訂了座。走,先吃晚飯,再去超市。”江夜又笑着說道,“我駕照過期了,只好由你來開車啦。”
“嗯。”
虞音坐進駕駛位,等江夜從另一側上車,便啓動了引擎。
從停車場出來,彙入川流不息的車流中,虞音問道:“你什麽時候養了只柯基?昨晚怎麽沒看見它。”
“在國外治病,無聊養的。昨晚……不想讓它打擾你,叫它藏在樓道裏了。”
“沒關系,讓它進屋吧,挺可愛的。比起收留你,我更願意收留它。”虞音開着車,又笑了笑說道,“你待的精神病院似乎管理得很嚴,但是居然還能養狗。”
江夜像是沒聽出來他話裏有話,又像是聽出來了,依然用輕松愉快的态度接話道:“是啊,我進精神病院就像回家一樣,還在病院裏認識了幾個朋友。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不是要把人開膛破肚,就是要把人栽進地裏當花肥。我超喜歡……哈哈,也沒有很喜歡待在裏面。”
聽上去都不像善茬。
虞音說:“你沒有打算把這些朋友介紹給我吧?”
“那還是算了。畢竟我是他們當中,最正常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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