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少年》劇組劇本圍讀時，浦冷又見到了那個數面之緣的大算命家——吳所謂。

在華金獎二人正面交手，浦冷以數票之差惜敗吳所謂，這段往事還挂在熱搜知乎上飄了好幾天。有為浦冷不值的，有罵吳所謂黑幕的，也有趁機踩一腳他們二人的。

當時場面盛大熱鬧，各家粉絲高樓蓋起，最後也風聲大雨點小地歸于平靜。

誰能想到原本被衆人認為此生最好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對家，居然在同一部電影裏相遇了——

劇中關系還極親密。

“浦前輩！這裏！”吳所謂一改熒幕前文質彬彬的斯文模樣，抽煙翹腿拽得二五八萬。

他往右邊挪了一個位置，拿起劇本撣了撣自己之前坐的凳子，殷勤地邀他。

“謝謝。”浦冷把椅子挪得離他遠了一些。

導演還沒到，吳所謂拿着劇本當風扇，慢悠悠地蹭過來：“別這樣，浦前輩。你這麽冷淡，以後拍那種戲的時候應該怎麽辦呢？”

浦冷面沉如水，偏頭錯開靠近的吳所謂。

“吳老師，我們都是演員。”

“嗯？”

“作為一名華金獎影帝，你應該知道演員所有的行為表達都是為了塑造角色，與生活無關。”

他的聲音慣來冷清，不知道的還以為從南極凍川裏剛撈出來，冒着刺骨的寒氣。

吳所謂撇撇嘴，身體窩回到椅子裏，“就因為那獎我不知道被迫去世多少回了，勸你最好在我面前少提。明明也不是我非要拿個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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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冷從小方手裏接過保溫杯，濃郁的紅棗香伴着熱氣飄飄蕩蕩。他也算知道一點那次的內幕，吳所謂的年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作為他們公司難得在電影圈占據一定席位的人，他們簡直不遺餘力地在捧吳所謂了。

否則，吳所謂不會和他在這部戲裏搭戲。

“你接受多少他們給你的榮譽，你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浦冷喉結一滾，紅棗茶的滾燙熱意裹滿胸腔，滿滿當當。

煙圈猶如利箭刺破茶香，吳所謂重重地呼吸，在座位上調整了下姿勢，認真地打量浦冷。

“啧。”他下結論，“變了。”

“你臉上紅暈漸起似桃花，眸裏秋水映清波。浦冷，你被滋養地很滋潤嘛！不過眉間烏黑愁雲慘淡，不日将有災禍。”吳所謂把煙拍在煙灰缸上，揚起的煙灰又落下，手蹭了蹭西裝之後，掏進口袋。

“喏，收了這張吳老師親手開過光的驅邪符，保你平安。”

浦冷看了看被他拍在桌面上的親筆簽名，嘴角一抽。

“臉紅是因為空調熱的，眼睛是因為燈照的。謝謝你的好心好意，這張辟邪福還是你更需要。”

“咳。”副導演敲了敲門，示意他們吵得安靜一點，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迎面走過來的小老頭。

姚導。

他第一部戲的導演，也可以說是浦冷的伯樂。

這個小老頭向來鐵面無私，該誇的地方毫不吝啬，該罵的時候重拳出擊。當年的小浦冷，沒少接受過他“愛的洗禮”。

老頭手背在後，橫眉進來，掃了一眼桌上坐的幾位年輕人，拿起劇本就開始講戲。

“諸位都是經歷過全國範圍內試戲定下來的，我希望在這段時間無論是從人格或者精神上都必須貼近角色。”

“要想演好他，不如選擇成為他。”

姚導意有所指地點了點浦冷。

《少年》不同于浦冷以往接的戲，年齡跨度不大，專注于少年之間的情感、心境。與其說是主角戲，不如說每一個少年都映射出每一個人的不同側面。而浦冷飾演的周亦白則是最複雜的一面。

他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裏，母親在他十三歲時出了車禍，周亦白成為孤兒。要忍受孤兒院長每天的折磨，親爹還時不時醉了酒跑到孤兒院對他言語羞辱，拳打腳踢。小周亦白卻在這樣的環境裏逐漸成長為一個溫暖的人，直到遇到了吳所謂。

周亦白敢在早早認識人心時，還能毫不保留、義無反顧的勇敢去愛一個人，直到最後，親手把自己送入深淵。

姚導語調毫無起伏，平靜地講完這個故事。

吳所謂把劇本攏成棒狀，敲了敲腦袋。

“啧，你這次怎麽又這麽慘。”

浦冷盯着最後一行字，抿唇不語。

怎麽會……這麽像。

如果說他拿到的第一版劇本還有一些小邏輯漏洞的話，這一版劇本則是将周亦白的角色完完全全地浦冷化了。

甚至于他看到周亦白某些遭際時，竟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喂，浦前輩！浦冷！”

浦冷回過神，右手狠狠按了下太陽穴：“怎麽？”

“結束了，還怎麽呢。”吳所謂踢開椅子，吹着口哨往外走。忽然，他腳步頓住，瞬間換了衣服正經的斯文敗類樣。

然後拔腿沖到那人面前。

來人的車正停在離劇組租的房子前不到兩百米，帶了風塵仆仆的霜寒氣。男人雙腿挺拔修長，雙手環抱在胸前，背靠車門，脊背線條繃得筆直優美。

這場景，來個攝影師就直接能拍張美男冬景郊游圖。

餘熱邁開長腿繞開那個朝他奔過來的吳所謂，直直走向浦冷。

“下班了？”

“嗯。”浦冷點了點頭。

餘熱站在他面前一尺，沖他擡了擡下颌：“過來。”

卧槽。

吳所謂的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平時那麽高高在上目中無塵的浦冷就這麽乖乖聽話走過去了？

剛才就在房子裏面怼他的那麽大一個浦冷呢！

“诶，你這——”

餘熱的黑色風衣轉身淩厲帶起一陣瑟瑟的風，吹得吳所謂臉上一陣疼。

“你別糾纏他。以前的事，我和你既往不咎。”

吳所謂獨自一人風中淩亂。

——

“你認識他？”浦冷歪着頭，看後視鏡裏男人眉頭微蹙。

“嗯。他不是什麽好人。”

這簡直是不想多提的意思，餘熱那雙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顯得焦躁，時不時擡腕看表，複又在方向盤上恨不能跳一段手指舞。

浦冷冷眼瞧着，把車上的廣播音量調小：“你怎麽來了？沒跟叔叔阿姨一塊去拜年？”

“拜了。年紀大了不就是問你有對象了嗎、什麽時候結婚、沒對象那地主家的兒子閨女都挺好的，什麽時候我給你介紹一下。”

“……等等，為什麽是兒子女兒？”

餘熱咬牙：“因為我爸一直以為，我之前的失敗相親，是他的方向不對。”

浦冷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笑出聲。

銀白色BMW在空無一人的省道上一個轉車，差點沒把浦冷甩出去。

他摸了摸之前餘熱黑着臉給自己系好的安全帶，故作鎮定：“其實叔叔說的也沒錯。”

“放屁！”餘熱難得的罵出口，原本掩藏在眉宇間的戾氣一沖而出，“你也來氣我嗎？”

“那你又為什麽到這裏來找我？”

他對他的每一個問題似乎都沒有抵抗力，就像他明明是為了質問浦冷喝醉酒就不認賬他們之間剛确定的情侶關系，就像現在浦冷輕易提一個問題他就能把怒意全部消散然後平心靜氣的回答：

“他們說我沒對象，我跑這兒堵他們的嘴來了。”

就像是冰雪消融後第一縷暖陽出升，春風帶起碧波湖泛開一圈又一圈蕩漾的漣漪。

浦冷的嘴角在餘熱看不見的地方勾起，他彎起眼睛。

“那你來的正好，我也要欠債還錢呢。”

紅燈下的數字慢慢變小，餘熱的心跳逐漸加快。

原來，一個人一秒的心跳可以跳的那麽快，他數都數不過來。

像是一片羽毛輕輕碰到唇邊，然後被餘熱的呼吸毫不費力地推開。

餘熱覺得自己的臉怕是紅的要滴血。

太……太太太沒出息了餘熱，明明來之前百度了接吻三十六計、戀愛中的男人最忌諱的十八條禁忌等等戀愛秘訣，結果居然連最基本的閉眼放松都沒有做到。

不行，自己丢的面子自己得找回來。

“哼，”餘熱從鼻孔發音，“哪有你想的周到，上趕着想着替我要錢。”

浦冷看了一眼故作正經的餘熱，眼底笑意明豔。

“好好開車。”他朗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