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舒漾也是真的想和他聊聊。

高考之後那個慌亂的六月，有太多的問題沒有解決。

等她終于有了空，發給他消息時，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對方移除了聯系方式。

感情的事情很難界定，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分開，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重逢了。

複讀的艱難時光，在周恒身上印拓的異常明顯。從前她覺得周恒只是比別人成熟了些，現在看來，那點成熟中，又摻雜了些疲憊。

“恭喜你啊。”這是舒漾說的第一句。

周恒咧了下唇，似乎在冷笑：“複讀一年才考上明大，也算是喜事？”

舒漾自動忽略他的冷笑，繼續道：“現在你已經考上了明大，那從前的事情就當做翻篇了，我不會再提起，你也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妄自菲薄。”

周恒看了她一會，才道：“妄自菲薄？估計我還沒有這個資格。”

舒漾知道周恒是在驕傲和自卑之間反複橫跳的性格，他一直看不起複讀生，只信奉天賦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勤奮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但偏偏命運給他開了個玩笑，讓他在高考時一敗塗地，成了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複讀生”。

她懶得和他計較，按照他的性格，這個事情說起來，怕是要掰扯個三天三夜才會作罷。

沉默半晌之後，倒是周恒再次開口。

舒漾以為他要提到曾經的事情，沒想到他只是問：“課程難嗎？”

舒漾很誠實的回答：“還行，金融系的有些課程還是很難的，大學生活也不像從前他們說的那樣輕松自在，尤其到考試月，甚至比高三的時候還要痛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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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點頭，随即又說，“我今天來也不是敘舊的。”

“我來問問，英語分級考試的事情。”

舒漾松了口氣。

周恒這樣問，她才覺得他的心理問題有一半已經恢複了正常。

明大在軍訓結束後會進行一次英語分級考試，分為A、B、C、D四個班，周恒這樣的人，肯定是沖着A班去的，A班進度快，學習強度高，但是學期末給的分數普遍都高，能拉一下績點。

她點點頭：“我有往年的試卷，回宿舍的時候拿給你吧，你住幾舍？”

周恒：“7舍。”

舒漾：“好，到時候我給你發消息。”

兩人的交談就此結束，周恒還是那個脾氣，甚至沒給舒漾打個招呼，背起自己那個黑色書包就掉頭而已，腳步匆忙，背影顯得有些佝偻，好像有人在後面追着他一樣。

徐悅和趙寧寧同時圍了上來。

“他誰啊？”

“怎麽看上去這麽拽？”

“他很厲害嗎？”

舒漾無奈地笑了一下。

從前的事情若是說起來，就沒個頭尾了，于是她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是高中的同學，複讀了。”

徐悅看人的眼光一向準的離譜：“看上去應該是個學霸，是沒發揮好嗎？”

“差不多吧，剛剛來問我英語分級考試的事情。”舒漾說。

*

因為這個英語考試，舒漾往周恒宿舍跑了三趟。

前兩次都是送資料，最後一趟是過去幫他補水卡。他說自己怎麽也找不到浴室充值處，微信上解釋無果之後，舒漾只能又跑了一趟。

補水卡的地方也确實偏僻，她當初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位置，所以她覺得幫他走這一趟也沒什麽奇怪的。

補完水卡兩人一起去食堂吃了個飯。

吃的是食堂二樓新開的石鍋飯，周恒一向不太喜歡嘗試新鮮事物，高中的時候他的飯都是他媽媽做好送到學校，主要以清淡的蔬菜為主，因此此刻看着黃澄澄的韓式辣醬，覺得有些無從下手。

就差上手讓舒漾幫他拌好了。

舒漾其實也有這個意思，沒想到，還沒動手，忽然聽到一聲——

“舒漾學妹！”

看到熟人，不遠處的蔣一端了個空盤子，給舒漾打了個招呼。

若只是蔣一也就罷了。

他後面還跟着——

一個。

兩個。

足足兩個男生。

更重要的是，兩個男生當中還有一個靳池。

最近她生活中的含靳量有些超标啊……

過去一年，她每天都來吃食堂，但是從沒有碰到過靳池，她以為他這樣的公子哥不會來食堂的。

舒漾只能回複了一個尴尬卻帶着禮貌的微笑。

讓她沒想到的是，幾個人竟然朝她走了過來。

其實蔣一準備打個招呼就走的，但抵不住秦越陽帶頭往舒漾的方向走過來。

秦越陽是什麽人？在會議室門口就感受到了靳池對這個男生的敵意，此刻不過是在創造機會，讓靳池了解的更多一點。

他自來熟，一上來就打招呼：“我是隔壁宣傳部的副部長，叫秦越陽，也是靳池的哥們。”

他介紹的太過自然，半分也沒讓人覺得這趟過來的很刻意。

舒漾點點頭，也自報家門：“我叫舒漾，是外、外聯部的新人。”說完，對上身後靳池的目光，又補充了一句，“部、長好。”

就算秦越陽很自然，但是她初見人的尴尬毛病還是犯了，說話也不順暢了起來。

靳池冷笑的唇角都快上天了。

剛剛不是還和對面那個聊得挺流暢？也沒見你磕巴成現在這個樣子？

秦越陽又說了幾句，大概是在和舒漾聊這家新檔口的口味如何。

畢竟有他這麽個人在，話題就沒有被掉到地上的時候。

就在這熱鬧中，忽然插進冷冷清清的一句，“你這學姐當得不稱職吧？”

像是冰塊落入汽水，咕嘟咕嘟，冷卻沸。

舒漾仰頭望他，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眼眸晶亮的不像話。

“請人吃飯，也得挑個別人喜歡的檔口吧？”他的目光落在周恒一筷子沒動的石鍋飯上，“不然總會被誤會，不走心。”

舒漾：“……”

周恒擡頭看了看這幾個人。

他性格沉悶，不太會和人打交道，更何況前面還站着三個不認識的男生，看穿着和談吐，不像普通人。

這會話題落在了自己身上，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句，“沒事。”

舒漾驚詫于周恒竟然還會說“沒事”，在她印象裏，他不像是會為人解圍的人。

果然下一句話，徹底暴露本性。

“下次她就知道了。”

舒漾：“……”果然是她想多了。

大概是沒碰上過情商這麽低的人，秦越陽這種話痨都覺得自己碰上硬茬了。

他幹笑兩聲，正準備開個玩笑解圍，話還沒出口，只聽那個冷清的聲音再次響起：“別忘了晚上來開會。”

舒漾愣了一下。

哪裏來的會議安排？

再一看手機，外聯部的群聊裏還真的有一條艾特全體成員的通知。

消息發出時間是——

1分鐘前。

舒漾：“？？？”

有這麽随便就通知別人開會的嗎？

他是真的不怕被人背後說閑話啊。

還剩半個小時，加上要趕往社團辦公室，這頓飯吃的略倉促了，原本打算晚上帶着周恒去附近商業街逛一逛的計劃也因此落空。

安靜的校園小道上，一個少女健步飛馳。

本來以為她的速度已經夠快了，沒想到推門進去時，靳池已經坐在主席臺的位置。

舒漾找了個位置坐下。

目之所及之處，是桌子下他那雙随意擺放的長腿。

半分鐘後，她選擇認命。

你腿長你厲害。

七點半，除了兩個同學在外面沒趕回來，剩下的人都到齊。蔣一開始講話，他先是給大家道了歉，說這個點召集大家過來确實有些突然，還是在時間這麽緊急的情況之下。

但是沒辦法，确實是個緊急任務。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把校社聯的聊天記錄發在了群裏。

還真是個緊急通知。

接下來，是靳池發言。

原來是京戲社的贊助忽然出了問題。

原本給供銷商商量好的頭面和服裝，突然沒有了資金來源，整個節目都只能暫停不前。

明大是百年老校，京戲社又是明大最早創立的社團，這些年來傳統文化發展的如火如荼，京戲社也成了很重要的門面擔當。

每學期初的開年大戲，幾乎是明大最隆重的盛會。不僅校長莅臨，有時市長也會莅臨，眼看就要開始彩排，沒想到在這個關鍵節點出了差錯，簡直要把校社聯鬧了個人仰馬翻。

外聯部的工作成了重中之重。

重新選贊助商，寫情況說明書，重新制表，改掉不合理的預算，任務确實又緊又重。

情況混亂，任務又重，沒點領導經驗的人，還真的說不清楚。

顯然靳池不是。

繁重複雜又毫無頭緒的工作在他條理清晰的發言中被拆解的非常清晰，絲毫沒有讓人覺得焦灼和擔心的地方。

本來挺焦灼的認為，被他理完，就很……神清氣爽。

靳池講完之後，蔣一開始分配任務。

往常從解釋到分配的活其實都是他一個人幹，這次确實是情況緊急，才給靳池發了消息，問問他有沒有時候，就是幫他理一下思路就行。

沒想到靳池不僅同意，而且還親自過來主持大局。

蔣一頓時覺得自己頭上禿掉的那部分冒了幾根新芽。

分配任務的活就很輕松了。

像他們這種大三領導層的自然要做一些核心任務，舒漾這種新人，做點整理類的工作就差不多了，更何況這是他們第一次做學生會的工作，難免會有生疏，重點以學習為主。

蔣一一個一個點名。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還有一些事情我會交代給馮铮，他今天有事請假，回去後我發消息給他說明情況，其他人各自做好各自的任務就行，不知道會長還有什麽補充的嗎？”說完這些，蔣一将目光轉向靳池。

蔣一在人事安排上幾乎沒有出過錯，最後一句是個象征性的禮貌問句。

而通常情況下，靳池不會發表什麽意見。

沒想到今天，他竟然破天荒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