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舒月明覺得自己還沒有在靳池面前受過這般委屈。

從曼城飛過來要十幾個小時，甚至因為買不到商務艙只能坐經濟艙，可是到了之後，靳池竟然只是陪她騎了一圈馬而已。

那一圈也騎得機極其敷衍，這些年來她的馬技早已經精進了不少，可是靳池卻絲毫沒有要和她比試的樣子，還是像從前那樣，漫不經心地跑一圈。

全然沒有盡興。

這還都是次要的，讓她無法相信的是，舒漾那個丫頭竟然在靳池身邊。

怎麽看都是毫無道理的一件事。

靳池是什麽樣的人？

他就像蒼穹冷清又高貴的月亮，在暗夜裏也能熠熠生輝，可舒漾呢？

她身上留着肮髒的血，是牆角最不起眼的小草小花，憑她長得如何，身份也是卑賤，怎麽有資格站在靳池身邊？

她有些煩躁地翻了一下通訊錄，最後将目光落在一個備注上面。

播出去，接通。

聊了半個小時後，她的唇角終于又有了些笑意。

事情還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糟糕。

舒月明倚在陽臺的護欄上，望着遠處層疊的山巒和夜色中氤氲的霧氣，染着緋紅色的指尖輕輕敲擊欄杆，發出叮叮的響聲。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溫柔聲色含着清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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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有些不明所以：“什麽……？”

舒月明低頭，輕輕撚掉指甲上一塊松動的碎鑽。

她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必得處處光鮮亮麗，就算是指甲，也容不得一絲的缺陷和不體面。

“也是幫你自己。”

舒月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些事情，對面的人卻聽得膽戰心驚。

“知道了。”

挂掉手機之後，舒月明才收斂起剛剛的虛僞笑容，眼神中露出一絲狠戾。

她将手中的那顆價值不菲的碎鑽徹底撚碎，撒到陽臺之下。看着往下落的細碎粉末，心中也升起一陣久違的快感。

卑賤的人就應該永遠在沉泥之中腐爛致死，不要妄想解脫重生。

*

舒漾在零點前寫完了差旅報告，發給靳池之後，并沒有得到回複。

她以為他早早睡了，便也沒有說什麽，獨自逗了會小貓，便上床休息。

南莊是水鄉，盡管度假村的條件足夠好，也抵不住床上那點潮意。

晚風過境，微微揚起白色紗簾，房間內很安靜，躺着的時候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到最近的一頁。

屋內的燈很柔和，落在本子上的陰影也溫柔。

碰見舒月明算是這日發生的一件大事，若是從前，想起那些事情她可能還會獨自沉浸一會，但是現在，她的腦子已經進化到可以自動忽略這個人了。

馬場上發生額事情在腦海裏反複。

她為什麽能那麽快抽身來着？

似乎是因為有人在身邊給她打掩護。

打掩護的人是誰來着？

好像是靳池。

竟然是靳池！

他現在竟然好心到如此程度了嗎？

舒漾發呆出神，本想回憶下馬場的片刻時光，眼前出現的，卻是下午時分在走廊裏站在他門前的畫面。

緊繃的肌肉線條，微微滾動的喉結，還有那高貴宛若神祇般的側顏。

——美色誤國啊！！！

舒漾在本子上唰唰寫道，努力把自己的心率給調下來。

然後倒頭睡去。

這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靳池便準備回京市。舒月明本來想跟着靳池一起，只是忽然接到陸千儀的電話，不得已，才和秦越陽上了同一輛車，一起去機場接同樣從國外回來的陸千儀。

最後又剩下了舒漾和靳池兩人。

外加一只小貓咪。

晨起她給小貓喂了會奶，又逗它完了一會，小貓咪很喜歡她，只要舒漾一看過來，就盯着她喵嗚喵嗚的，俨然已經把她當成了媽。

靳池也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小貓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絲毫不畏懼。

“它叫什麽？”靳池問。

舒漾：“暫時叫小橘。”

“你起的？”耳邊響起一個不屑的聲音：“也太沒水平了吧。”

舒漾有些無辜地垂下睫毛：“這不是還沒有找到領養嗎……後面找到了，新主人應該會給它起個好聽的名字。”

靳池懶散地掀了下眼皮：“有合适的人了嗎？”

舒漾：“暫時還沒有。”

靳池側目看她：“如果回學校前還找不到，你準備養在哪裏？”

舒漾心頭一顫。

這其實也是她擔心的事情，她的幾個室友應該同意在宿舍養幾天，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除了要應付生活部的定期檢查，還有樓層阿姨時不時地突擊查寝。

實在不行……

“先養在我公寓。”

半晌之後，響起一個低沉而平緩的聲音。

舒漾沒聽清：“什麽？”

靳池垂眸看她，緩慢挑眉：“本地人，有固定住處，能提供社保和住房證明，收入高，能給小貓提供很好的條件，我哪項不符合？”

舒漾愣住。

半天才說了一句：“這是長期收養的條件……我的意思是，你要一直養小橘嗎？”

“先讓它暫居幾天。”

“能不能長久居住，還得看它表現。”

舒漾：“？”

你這是養貓還是招員工？

靳池的态度雖然倨傲，但舒漾還是妥協了，雖然心裏念叨了一百遍資本的罪惡，資本的罪惡，可是靳池開出的條件實在是太誘人。

這已經是她能給小貓提供的最好的歸宿了。

別的她不敢說，靳池看上去高冷，但絕對是能對一條小生命負責的人。

“那我就把小橘——”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靳池打斷。

“換個名字。”

舒漾看他：“那叫什麽？”

靳池脫口而出：“小十七。”

舒漾懵懵地問：“小十七？為什麽叫小十七？”

靳池不經意地看了小貓一眼：“随便起的。”

“噢。”

畢竟他已經算是小貓的主人，想取什麽名字都是他的權利。

可能因為十七是他的幸運數字吧。

用來當貓的名字，也算合适。

舒漾的注意力再次被貓吸引，一邊叫着小十七，一邊逗它玩。

晨起的天透着微青，落在人身上的光也透亮。

在這細微晨光裏，他動了動薄而溫潤的唇，但最終還是沒有發聲。

她可能不記得了，但是他卻沒有忘。

他和她重逢的那一天，是九月十七。

他收到她的情書，是十七歲。

*

有了靳池的車，安置小十七就方便了很多。

回到京市後，兩人先去寵物店買了不少生活用品。

靳池沒養過貓，也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沒有任何的耐心想要從頭學起。

但選起東西來，卻比舒漾要幹脆得多。

“這個貓糧機是全自動嗎？行，要最貴的那一款。”

“貓糧有很多款？要品質最好的。”

至于貓砂盆，澡盆還有各種各樣的玩具以及貓爬架，幾乎小貓能用到的東西，全部來了一套，都是品質最好的，讓一旁的舒漾的心裏咣咣滴血。

買完這些東西之後，又帶着小貓去醫院做了個體檢。

繳費的地方在二樓，舒漾見全程都是靳池在買單，想着這種跑腿的事情總該自己做做吧，沒想到還沒走兩步，就被那人揪了回來。

“你在一樓看着小貓。”

他繃着臉，神色有些嚴肅。

“丢了拿你陪？”

“……”

沒辦法，她又只能在一樓看着小貓。

寵物醫院人來人往，其中也有個抱着貓過來的小姑娘，年歲和小十七差不多大，也是從外面撿來的。

也正因此，兩人多說了幾句話，聊了幾句育兒經。

看到舒漾手中的第二聯繳費單，忍不住問：“你家也是貓爸爸去交錢了嗎？”

舒漾“啊”了一聲，不是很适應這個稱呼。

但小姑娘以為她這是答應了。

“我家的也是，不過我男朋友不太喜歡貓，都是我軟磨硬泡才同意收養的，但是男生嘛，都會心軟，以後要是貓咪闖了禍什麽的，撒撒嬌對方應該也就不生氣了。”

舒漾不知道該怎麽回。

“哎？那是你男朋友嗎？”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吸引了女孩的目光。

“長得可真帥啊。”女孩忽然星星眼，因為那人朝着兩人的方向過來，目光又一直落在舒漾身上，女孩徹底确定了兩人的關系，評論也大膽了起來。

舒漾剛準備開口解釋，又聽女孩說，“我看還不止帥一個優點，人夫感很強啊，一看就是對毛孩子好的那種。”

聽她語氣，完完全全像是在一旁評論哪種丈夫對孩子好的。

舒漾徹底淩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還想掙紮一下，沒想到下一秒，靳池的手非常自然地搭在了她的頭上。

“幹什麽呢？”

舒漾只覺得自己頭上傳來微涼的觸感，充斥在自己的發間。

或許他的本意只是想把她的頭轉過來，看着他說話。

但是落在外人眼裏，就變成了情侶間常有的摸頭殺。不輕不重的力道，若說是摸，更像是揉。

發絲在那一瞬間有些淩亂。

再加上他随口而出的那句話，徹底将舒漾想要解釋的心錘在了寵物醫院冰冰涼涼的地板上。

只聽他低沉着嗓音，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