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二十四

土地廟前, 李秀麗正皺眉時,衣角卻被人牽了一牽。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濃眉虎目的男孩, 年約七、八歲, 穿着一身嶄新的衣裳,腳上是虎頭鞋。一點也看不出廟裏的憔悴模樣。

蠻兒将懷裏的布娃娃舉起, 遞給她:“給您。”

布娃娃的針腳縫得歪歪扭扭,已舊得厲害,棉花都露出來了, 已然發黑。身穿褪色紅衣,腳上套着豁口的迷你繡花鞋。

姜熊看到, 咦了一聲:“這是小妹的‘鬼’依托的寄身之物?”

蠻兒點點頭:“這是小妹生前最喜歡的布偶, 她媽媽改嫁前為她縫的。‘小妹’說, 她答應了贈人平生眼淚, 讓我把它送給這位姐姐。”

李秀麗去拿布娃娃。

手剛碰到布偶,紅衣娃娃“砰”地炸開, 散成無數細碎的星星, 像灑落的眼淚,飛入鯉珠。

【誦世天書:小妹之悲(收集進度:10/10)】

天書自現, 将這些眼淚般的“炁”吸收,又凝作一道女童的哭聲, 反哺回她的身體。

“娘!”“娘!”“娘......”“......”

那是小妹短短歲月的所有言語, 別無他言, 只聲聲口口喚親娘。到最後,連娘也不喚了, 只剩下哽咽的沉默。

哭聲逐漸洗去,純粹的悲傷之炁沖刷着李秀麗的肺部。

她難以抑制地開始咳嗽。

一聲、兩聲、三聲, 哇地一聲,咳出一灘髒污的黑血。

黑血落在地上,轉眼蒸發。

李秀麗忽覺呼吸輕快,呼氣吸氣間,胸膛起伏有力。

她興奮地在原地繞圈小跑五、六圈,竟然臉不紅、氣不喘!

不再是之前被強制跟李小姐身體素質同步時的破風箱,追平了在現代時的身體,隐約間,還有小勝。

見此,姜熊、姜虎二人含着笑意,異口同聲,恭喜:“雖只是一小步,恭喜你開始逐漸告別肉身之孱弱!”

說着,姜熊又好奇地看向她腰側的鯉珠:“你能找到蠻兒,是借了這囊中的寶物吧?”

他們都親眼看到那些星星彙入囊中,就猜到了幾分。

李秀麗從那種瞬息的變化、令人愉快的舒适感裏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暴露了什麽,毛一下子就炸起來了,跳後到劉醜身後,警惕地瞪着他們。

修仙小說裏,都說殺人奪寶......!

姜熊看她這樣,擺擺手:“你放心,我們才不要你這東西。姨母早就知道你身懷異寶了,否則,怎麽會見你一面,聽你說幾句,就答應讓你幫忙一起找人?還虛修士,要奪你這麽個大咧咧把寶物裝在凡物香囊裏的,需要眨眼的功夫?”

“雖不知道你是哪門哪派,哪個路數。但是個不貪的好人,只索要‘淚’,卻不曾索要‘小妹’。畢竟,小妹是蠻兒大半的‘炁’所供養造化出的,如果将‘小妹’囫囵吸收,可比單只要‘淚’劃算得多。”

但,這樣做,蠻兒就算被找到,也必定耗竭元炁而死。等同吃人。

那時候,他們跟姨母,可就不是現在這個态度了。

李秀麗沒有常識,并不知道“小妹”是什麽,她只以為那是個小女鬼。

聽了他們的話,才知道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當時他們以為她索要報酬時,以為她要索要“小妹”,直接跳了起來。

她心想,但就算知道,伊畢竟人模樣,吸收了也怪惡心的!

雙方都各放下了一點戒心。氣氛就松弛下來。

天漸漸黯了,銀月逐漸升上夜空。

幾束月光輕輕地落了下來,落在大地上,變成了一條船兒。船頭的位置,還放了一張請柬。

姜虎拿起請柬,遞給李秀麗,說:“請,今天白日相見,都是愁緒,沒有能夠好好招待您。晚上相見,就多了幾分歡樂,姨母要宴請您!”

姜熊則牽起蠻兒的手,問:“你怕不怕高?”

蠻兒搖了搖頭。

五個人站上小船,船兒升起,乘着月光,飛向夜空中的月亮。

船兒行在夜空,四下都是如霧的月光,像在皎潔的素海裏航行。

漸漸地,接近了月亮。

月亮像白玉,如銀鑄,是一個大圓盤。

船兒停在月旁,近得觸手可及。

姜熊看到躍躍欲試的李秀麗,笑着說:“可以撫摸。”

李秀麗就當真伸出手去,撫摸月亮。冰涼涼、堅硬、光滑、還有淺淺的薄荷香味。

她正湊近去嗅薄荷味,探出身去,船兒忽然翻了,全船的人都掉進了月亮。

李秀麗剛想驚呼,定睛一看,自己正坐在一個座位上,眼前擺滿佳肴,四周是金碧輝煌的宮殿。

靠在她手邊的,是一個盤子,銀色的,裝着幾枚薄荷味的糖果,赫然是方才的那輪月亮。

環顧四周,蠻兒、姜熊、姜虎,都在座,也是吓了一跳的樣子。

最上方的主坐,則坐着肥白而圓,邊緣皺巴巴的一輪“月亮”,發出女聲:“歡迎入宴。”

姜月沒有用之前的人形,但這樣的模樣,反而比祂之前發怒時的人形更感可親。

蠻兒還很局促,李秀麗已經面對珍馐兩眼放光。

天知道,她已經多久沒有正經吃過這樣精美的飯菜了——重要是羊肉、牛肉、豬肉,魚肉,俱全。

第一次被招待的時候,看見那些閃着綠光的食物不算!

可惜,少了點喝的......

她剛這麽想,忽然桌邊多了一排的杯,裏面裝着各種顏色的液體,有的發着誘人的果香,有的散發酒味,有的看起來聞起來都是牛奶。

姜月笑着說:“山珍海味、天下水果,您想吃什麽,這裏都有。”

李秀麗試着拿起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眼睛就發亮了。

立刻大吃大喝起來。

對面的姜熊、姜虎更不客氣——難得姨母請客!這姐弟二人,桌前竟然各擺了堆積如山的烤肉,桌旁堆着大桶的酒,吃得那叫一個風卷殘雲。

蠻兒也在吃喝。李秀麗還想了一想,蠻兒現在的身軀是紙人,能吃喝嗎?

但看他吃喝也與常人無異,也就不管了。

姜熊拿着跟烤豬腿大快朵頤,說:“姨母,宴上惜缺歌舞!”

姜月笑着說:“是我疏忽了。只是,附近能歌舞的不多了,只有這些了。”

于是,倏爾間,從這座宮殿外,魚貫而入兩列“人”來,竟然是各種各樣的兔子。

有的打扮成舞女,有的打扮成鼓手,還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把臉上的毛發塗如鬼臉。

兔子們皮毛雪白,眼睛紅如寶石,人立而起,穿着衣裳,模樣可愛。時而跳舞,時而彈奏音樂。有時還演起啞劇,舉動又很滑稽,內容十分有趣。

蠻兒和李秀麗都看得目不轉睛。

這些兔子很識相,有時候見他們手癢,竟然主動湊過來,抖抖耳朵,任由撫摸皮毛。

等小孩子們酒足飯飽,殘羹自動消失,白兔們重新列隊,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宮殿。

姜月才開口說:“李小友的幫助,我們感激在心。當時,我許諾過,你會得到應得的報酬。”

李秀麗說:“我已經得到了。”

姜月道:“那只是蠻兒與小妹的報酬。我的報酬,尚且沒有給出。”

姜月說:“首先,是你的傀儡。”

“我看得出,你很重視它。但是,制作這傀儡的人,修為并沒有超過化神階段。再過半年,這傀儡的‘炁’就要耗完,那時候,它就要變回木偶。”

半年?李秀麗聞言皺眉。她并不懷疑姜月的話。這段時間用習慣了副卡。半年就不能用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姜月說:“傀儡只要不用于作惡,是很好用的。我将為你重新點化一遍這傀儡。它雖不能擁有自己的意志,但将等同于接近煉炁化神的修為。并且,能以相對簡單的方式,對炁進行補充,從而能夠長期使用。”

李秀麗當然很高興,立刻就想站起來感謝她。

姜月又說:“可是,這只不過随手而為,也不能夠算作我的報酬。不知道,李小友你想要什麽呢?”

這麽豪橫?李秀麗看到對面的姜熊拼命對她擠眉弄眼,意思是讓她好好地想想看,想要什麽報酬。

但是,李秀麗想了想,她做的事,也不過是順手的事,本來誦世天書就有這本事,不是嗎?

拿不足的功勞,去換取過度的報酬,占他人的便宜,她看來,是很丢臉的事情。

自己想要的東西,當然要自己去拿!

她說:“傀儡,謝謝您。但我沒有什麽其他想要的。我已經拿到報酬了。”

姜月周身的光芒閃了閃,如人的笑:“你不用謙讓。我提出要給報酬,是有另一件事,想要再拜托你。”

說着,祂向蠻兒招了招手:“孩子,過來。”

蠻兒走到祂身旁,姜月就對李秀麗說:“一事不煩二主,這孩子已經暫時失去了真正的肉身,如今只是可悲的紙人。想要解脫他的肉身,讓他真正蘇醒,那就只有滿足他的執念,消去他與土地廟相連的‘炁’。那‘炁’是不能強行以法力去消融的,否則反而會傷害這孩子。”

“所以,我想請您,幫蠻兒解脫肉身,消融不散之‘炁’。”

祂話音剛落,游戲頁面又跳了出來:

【檢測......目标已經更換。】

【誦世天書:‘小妹之悲’轉換為‘蠻兒之怒’。是否開始收集?】

跳出了【是】和【否】的選項。

李秀麗愣了一下:“怎麽消?”

姜月說:“蠻兒現在困鎖了肉身的‘炁’,是他的怒。他有不消的怒。欲消此怒,必足其求。蠻兒,你有何求?說給李小友聽。”

蠻兒倔強地咬牙:“我沒有偷東西。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希望,大家,包括父親,都認可我的清白!我要冤枉我的人,對我道歉!”

姜月聞言,嘆道:“這是很難做到的事。小友如果實在為難,也就罷了。可惜,我無法踏足大夏的陽世。”

這有什麽難?

李秀麗笑了。這多簡單。還特意讓她選“是”和“否”呢。

她立即點了“是”。于是面板上就變成了【誦世天書:蠻兒之怒。(收集進度:3/10)】

她想,找蠻兒的混賬爹,揍他一頓,摁頭讓他認,不就得了?很快就能搞定的事,她的進度條很快到手啦!姜月的報酬也到手了!

“幫人幫到底。”她毫不在乎地說:“我應了。”

李秀麗志得意滿,無視了姜熊、姜虎遞眼色的舉止,拍胸脯答應下來。

姜月卻說:“不能讓你一個人做這麽難的事。姜熊、姜虎,你們一路去幫助李小友。”

熊、虎心道果然,看着一臉不在乎的李秀麗,苦着臉應聲:“是。”

将這件事講定,宮殿忽然轟隆隆地搖晃起來。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威嚴的喝聲:“餘孽,我已收到土地訴狀,爾敢冒犯大夏!”

在宮殿的隆隆裏,姜月的身形慢慢變化,又變成了那個曼妙颀長的女子身形,頭顱後方一輪光暈,面貌模糊,嘆息着說:“你們去吧。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要待在陽世,不要随意回來,更不要召請我。”

說罷,她站起來,伸手在“劉醜”額頭上一點,月華流遍其全身,說“好了。你切換傀儡時,用法自在心中。”

便将長袖一揮,将小輩們送出了這座宮殿。

五人眼前一閃,就已經站在了羅家村裏。此時,天邊已露一抹白,将要黎明。

姜虎面露憂色:“姨母她......”

姜熊搖搖頭:“唉,她老人家從踏入土地廟起,就知道要與大夏的人,做過這一場了。這種級別的存在,在幽世的鬥争,不是我們可以參與甚至想象的。走吧,還是解脫蠻兒要緊,這可是個大難題。”

李秀麗卻說:“這有什麽難?等着!”

她立刻切了劉醜的號,沒等其他人反應,就快速直奔之前閑逛時大約摸熟的蠻兒家,一腳踹開門,把床上的羅大山死豬一樣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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