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吃飯

第13章 吃飯

林語陌覺得在醫院住着費錢，第三天時就卷鋪蓋出了院。

每天往返醫院打吊瓶，韓紳殷勤地接送他，還建議他繼續住院別擔心錢。

林語陌不幹，心想有這個錢你給我發紅包多好？花在醫院幹嘛？

況且，哪兒也不能去悶得他難受。

韓紳沒再勸，給他一張美容機構的VVIP卡，讓他沒事去做臉Spa，開心開心。

美容卡說拿就拿，一看就沒少用這種手段追人。

不過林語陌不計較前塵往事，誰能沒點不能說的感情史呢？

他接過卡，小嘴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個“韓哥”，把韓紳叫得心花怒放。

除了住院第二天傅明煦看望過，陪他做胃鏡，之後就沒再來過。這在林語陌預料之內，畢竟作為一個普通朋友，傅明煦已經對他仁至義盡了。

在韓紳提出邀請傅明煦和李溫水吃飯，感謝二人對他的照顧時，林語陌立刻發出邀請短信，潛意識裏希望多與傅明煦聯絡。

只有李溫水答應邀約，傅明煦拒絕了他。和上一次一樣，以工作忙碌為由，并表示一點小事不用破費。

傅明煦幾次在他危難之時伸出援手，而又屢次拒絕他的好意。

單方面付出不是友誼，一來一往才是，傅明煦拒絕他的往，是不想和他深交。

是啊。

人家是天之驕子，他又算什麽呢？

要不是李溫水，他這輩子都沒有被傅明煦多看兩眼的機會。

想到這裏，林語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剛從美容院出來容光煥發的林語陌，一手插口袋裏，一手捧着冰美式在商業街瞎逛。

路過HERMES時，林語陌瞧到貴賓室裏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隔着一塵不染的玻璃窗向內望去，隐約聽見傅明煦讓導購推薦适合二十三歲男生的包。

傅明煦認真挑選櫃哥送來的樣式。

李溫水始一直背的包已經有些褪色掉皮，他想買個新的送溫水。

由于不清楚溫水喜好，該買哪一款反倒成為當下難題。

林語陌今天一身當下流行的多巴胺配色，挎着小香包，青春洋溢的潮人打扮。

皮膚白裏透紅，與生病時的了無生氣判若兩人。

導購上下打量他一番，他指向貴賓室裏的傅明煦，導購彎腰擡手，表示請進。

林語陌悄悄走到傅明煦身後，他咬着吸管，注視傅明煦側臉。

對方鼻梁高挺，輪廓分明，溫潤如玉。

他想，給心上人認真挑禮物的男人就是帥。

傅明煦挑中一款黑色鱷魚皮偏商務風的包。

林語陌直搖頭，心想傅明煦挑包的審美就和他這個人一樣，沉穩簡單不活潑。

他開口：“溫水可不喜歡這個風格呢。”

傅明煦詫異回頭，林語陌背着手，露出明媚的笑容：“原來推掉我的飯局，忙所謂的工作，就是給溫水挑包呀？”

大家心知肚明，忙工作只是說辭，林語陌偏要挑破揶揄這一嘴。

傅明煦看出對方故意，猜到對方有怨氣，但他不打算回應。

他自然轉移話題：“溫水喜歡哪種風格？”

林語陌眉頭一挑，慢悠悠喝咖啡，不說話。

林語陌的賣關子，吊他胃口，某些小心思，傅明煦一目了然。

咖啡裏冰塊嘩啦嘩啦響，安靜的店裏這聲響異常突兀。

傅明煦擡手握住響聲不停的咖啡杯。

“忘記醫生說過什麽了？冷飲也要戒。”

林語陌眉開眼笑：“那怎麽辦？我沒有熱飲可以喝呀？”

他眼睛黝黑明亮，腦袋小幅度搖動一下，睫毛忽閃忽閃。

傅明煦想起家裏兩只崽讨要零食時也是這樣。

傅明煦嘴角不自覺揚起：“我請客，這下可以說了吧？”

林語陌總算滿意，高興的眼睛彎成了小月牙。

他一指面前橘色系斜挎郵差包：“就這個，溫水喜歡明亮時髦的，也好搭衣服。”

“好。”

傅明煦刷卡付款。

林語陌捏起甜點在店裏逛了逛，要是沒有傅明煦在，他可享受不到這種待遇。櫃員眼睛翹到天上去不說，他看上哪樣還要湊夠配貨。

林語陌感興趣一款手提包，一看價格二十幾萬。

二十幾萬，都夠在他老家買一套房了。

算了算了，買不起。

而且他家裏的包，足夠多了。

多半前男友送的，可惜沒有标簽沒有包裝，想賣二手由于不能證明真僞，賣不出好價錢。

低價賣他又舍不得，每一款他都很喜歡。

傅明煦路過他停下，随他視線看去：“喜歡這個？”

林語陌搖搖頭，眼裏露出一絲不舍，口是心非：“不喜歡，我餓了，走吧。”

出門前，林語陌聽到傅明煦和店長交代什麽。

湊近了聽，傅明煦說，如果有李姓先生拿這包退貨，給他退，損失他自己擔。

咖啡杯裏的冰塊已然化成了水，林語陌喝了一口，味道說苦不苦說甜不甜，很難喝。

他用力扔掉杯子，破咖啡。

*

傅明煦帶他來到一家粵菜館，點的菜清一水的淡。

林語陌口重，愛鹹辣，一道合他胃口的都沒有。

他想叫一道重口的，打開菜單全是英文，連個配圖都沒有。

“粵菜館用什麽英文啊，真能裝！”林語陌合上菜單，不滿地嘀咕。

傅明煦假裝沒聽見，盛一碗紅參山藥糯米粥給他。林語陌氣鼓鼓，拿筷子不停戳粥碗。

他看慣了林語陌的油滑算計、風流老練，對方偶爾展現出與自身反差極大的幼稚行為，反而新奇。

一桌子養胃菜，看着不怎麽樣，吃起來味道極好。

認識這麽久，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傅明煦在一張桌吃飯。

快趕上三請諸葛亮了。

林語陌太久沒好好吃飯，不知不覺吃了個飽，他吃飯談不上有吃相，愛吃哪樣就一直吃，一口接着一口，腮幫子塞得鼓鼓。

傅明煦也是很久沒在一張桌上看到胃口這麽好，吃飯這麽不優雅的人了。對方唇瓣泛起油光，面頰紅潤，肉眼可見小肚子漸漸發圓。

這麽好吃嗎？

傅明煦吃了一口，和以往沒有不同。

林語陌捧住碗喝完最後一口粥，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沒有吃相了？

他從小吃飯就這樣，他媽說他餓死鬼托生的。

參加飯局，和人約飯，他能裝出優雅姿态應對，私下一個人吃飯還是改不了。

這下吃沒個吃相也被傅明煦看到了，到底是什麽孽緣，他的醜态對方一樣不落全看去了。

傅明煦要是能喜歡自己，才有鬼了。

林語陌故作鎮靜，慢條斯理擦擦嘴，随後托住臉，挺直腰背，露出矜持微笑：“這家味道不錯哦。”

傅明煦但笑不語，林語陌把擦手帕當餐巾紙了。

林語陌不知道自己又出洋相，只覺得傅明煦笑意比往常更深，他只當對方買到送溫水的包而愉悅。

林語陌手指一下一下敲臉，指尖在柔嫩的面頰戳出一個個淺淺的小坑，肌膚陷進去回彈出來，一看就很好捏。

他瞄了一眼昂貴的包，忍不住八卦：“傅明煦，你追溫水到哪一步了？牽手了嗎？擁抱了嗎？表白了嗎？”

傅明煦夾菜動作一停。

“我就知道，都沒有，”林語陌一副了然的模樣，嘆息一聲，“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兒嗎？喜歡一個人，默默付出、守護是不行的，對方不明白你的心意，你們只會錯過。喜歡就要表達，就要勇敢，克制最沒勁。”

傅明煦放下筷子，輕笑：“說得輕松，做起來哪有這麽容易？”

越喜歡，越小心翼翼，生怕對方是美麗的泡沫，抓不得摸不得，一碰就碎了。

“怎麽不容易啊？就是不先開口，也要有行為啊，不會合理利用，你白長這麽好看的臉了！”

“是嗎？比如？”

“比如……”

林語陌突然搬動椅子擠到傅明煦身邊，指他肩膀：“別動，有根頭發，我幫你摘下來。”

傅明煦心說，這是十年前電視劇裏的老套手段了。

“逗你的，”林語陌微微歪頭，倒一杯茶，“不能太刻意，太刻意只會适得其反。”

他将茶水遞過去：“你還沒喝吧？這個味道不錯的。”

傅明煦握住茶盞，林語陌指尖若有若無掃過他手腕肌膚。

指尖微涼，仿若一陣細微電流通過，傅明煦微怔，林語陌握着茶盞的手傾斜，茶水溢出，濺在傅明煦衣襟。

傅明煦立刻扶正茶盞，這樣的動作正巧握住了林語陌的手。

林語陌探出另一只手擦拭傅明煦衣襟上的水漬，手掌隔着布料磨蹭他起伏的胸膛。

這一刻二人靠得極近，他們之間氣流升溫。

林語陌擡頭，二人鼻尖輕輕擦過，帶着輕微的癢意。

呼吸緩慢交融，潮濕灼熱的氣息灑向彼此唇瓣，二人視線在這一瞬彙聚碰撞。

他清晰望見傅明煦平靜的碧色瞳眸裏，泛起了一絲波瀾。

林語陌胸口發脹，心率加速，睫毛不受控制地顫抖一下又一下。

再近一寸，他就能碰到傅明煦的唇。

暧昧在二人中間蔓延，如同蜘蛛結網密密麻麻纏住他們。

時間仿若靜止在這一刻。

直到——

傅明煦主動推開林語陌，林語陌連人帶椅子被挪回原來位置。

暧昧氛圍徹底打破。

林語陌壓住心底翻騰的情緒，兩只手托起下巴，搖頭晃腦：“你看，就是這樣喽～”

“學不來這個，看來我不是這塊料。”傅明煦喝口茶說。

林語陌：“噢。”

看到傅明煦恢複從容，林語陌莫名不爽，他剛才明明看到傅明煦慌亂了啊！

傅明煦越靜，他就越想做點什麽擾亂對方。

林語陌雙眸忽閃忽閃盯住傅明煦，唇角勾起：“幹嘛突然推開我，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

“咳——”傅明煦嗆了一口茶。

林語陌這下舒服多了，遞紙給傅明煦：“慢點喝，我又不跟你搶。”

傅明煦沒接，對得意忘形的林語陌說：“但我認為，什麽都不如真心實意，将心比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