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度春秋(四)

度春秋(四)

桑黛睡醒後, 已經過了正午。

她其實不需要怎麽休息,但自從來了妖界之後,宿玄的作息太過規律,幾乎到點就吃到點就睡, 以至于桑黛也跟着規律了許多。

偌大的主殿只剩下她自己, 宿玄應當是處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似乎每日都挺忙的。

桑黛望着寬闊的主殿有些恍惚,自從她來了之後都是在這裏睡的, 也不知道宿玄他平時睡在哪裏。

她揉了揉眉心,想着等宿玄回來一定要跟他商量一下, 再給她挪個地方住,這畢竟是他的主殿。

桑黛起身, 翠芍已經為她準備好新的衣服, 就放在枕頭邊。

她拿起衣服去看, 果然還是藍色。

遠天藍、雲水藍、秋波藍、蔚藍、天藍、酒藍, 宿玄似乎為她做的衣服都是這種顏色, 不一樣的款式卻是統一的顏色, 他知道桑黛喜歡藍色。

他這人倒是也挺專一,比如宿玄只穿黑袍,且都必須統一繡金紋,低調的顏色卻做成高調的款式, 如他這個人一樣收斂不了一點。

桑黛輕嘆, 拿起衣服換上。

剛來妖界的時候穿的衣服腰身有些大,現在的衣服似乎都是改過尺碼的, 穿着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應當是宿玄特意吩咐過了。

桑黛出門的時候,翠芍剛好抱着個箱子過來。

瞧見劍修起身後, 她連忙将箱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朝桑黛走來,“夫人,您可需要用膳?”

桑黛:“……我真不是夫人。”

翠芍驚詫:“可是尊主都将九缳簪贈予您了,如今整個妖界都知道您是妖界的夫人,昨夜見過您的人也有很多。”

桑黛:“……”

她尴尬一笑,翠芍按着她的肩讓她坐在了石椅之上。

“夫人,剛好您起身了,來試試尊主新送來的發簪,奴婢為您挽發,您先喝杯茶等候。”

桑黛:“啊?不用不用。”

翠芍不容她拒絕,已經利落将倒好的茶水遞到她的手裏,又将桌上的木箱打開,桑黛頓時被一陣光亮晃了眼。

目光落在木箱中琳琅滿目的發飾上,桑黛望着裏面擺放有序一看便價值不菲的首飾沉默。

翠芍瞧着很開心的樣子,将桑黛随意挽起的發髻散開,重新為她挽發。

“夫人,主殿旁邊便是偏殿,您或許從未過去那邊,整個偏殿放的都是尊主這些年做的衣服和買的首飾,攢了好幾十年呢,日日都有人料理。”

即使這些年宿玄從未送出去過,但還是喜歡買,盼望着有一天劍修可以住進妖殿,沒想到真的将她帶來了這裏,這些東西終于可以用上。

桑黛抿唇,目光落在一旁的箱子上。

裏面的東西收納的很整齊,做工精美,桑黛畢竟是劍宗的大小姐,好東西也見過不少,知曉這些東西的昂貴。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宿玄特意定做的嗎?

一百多年前帶着宿玄逃跑的時候,他說過很多次會賠她新的衣裙,因此他當上妖王來找她之時,送的衣服便是一件昂貴的裙衫。

其實是很漂亮的衣服,但是那時的桑黛忘記了一切,根本不認識宿玄,一個陌生人忽然贈她仙界用來求娶的衣裙,這個陌生人還是妖界新任的妖主,桑黛以為宿玄有意辱她。

那件衣服被桑黛一劍劃爛,她至今仍記得宿玄的神情。

他很無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下意識道歉,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這種款式?

桑黛覺得奇怪,只冷着臉回了一句:“天闕山境內,妖邪禁行。”

她竟然将宿玄說成妖邪。

桑黛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蜷起,神情有些怔然,一直到身後的聲音喚回了她怔愣的神識。

“怎麽了,不喜歡嗎?”

清冽低沉的聲音,明明沒有情緒,但好像又帶了旁的情緒,總之桑黛聽出來了滿滿的柔意。

她剛要轉過頭去看,溫暖的手扶住她的臉頰阻止她的動作。

“別動,挽發呢。”

尾音微微上揚,聽起來莫名帶了嗔意。

桑黛覺得,某只狐貍其實挺喜歡撒嬌的,尤其是他的心聲。

她的唇角牽起,默不作聲笑起來。

骨節分明的手穿梭在女子的烏發之中,撩起青絲熟練盤成精致繁瑣的發髻,桑黛覺得有些奇怪。

“宿玄,你為何會挽女子的發髻?”

身後的狐貍冷聲:“這不有手就行?”

桑黛:“我……”

她啞口無言。

好吧,唯一不會的只有她。

應衡在時會為她挽出漂亮的發髻,但是應衡走後桑黛被收進弟子堂,自己也沒有學過那些,為了方便,經常是利落的馬尾,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便是一根木簪。

桑黛平時也疏忽打扮自己,一顆心全放在自己的劍身上了,有點靈石也都喂給了知雨。

“要簪哪根簪子?”

宿玄忽然問。

“啊?”桑黛回神,望向一旁的箱子,看着滿滿一箱子的首飾有些頭大,随意指了一個:“這個吧。”

宿玄替她簪上,又覺得單調,自顧自挑選了其他的。

桑黛被盤成了精致的發髻,簪上了某只狐貍特意準備的發飾,流蘇和珠釵相互呼應,讓本就好看的臉更加出彩奪目。

宿玄将她轉過來,越看越滿意,捏了捏她的臉。

“真漂亮。”

下意識開口說出的話。

遠處的翠芍憋笑,桑黛的耳根一紅,目光躲閃,宿玄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他的神情僵硬,若無其事收回手,明明耳根連帶着脖子都紅得不行,欲蓋彌彰解釋:“本尊沒有說你,說的頭飾罷了。”

翠芍“噗嗤”笑出了聲。

宿玄冷眼看去,她立馬憋笑。

“抱歉尊主,奴婢鼻子癢打了個噴嚏。”

宿玄又收回眼看自家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劍修。

【真好看,我的黛黛就是四界最漂亮的女修。】

【珠釵也好看,絨花也好看,本尊眼光真好,讓柳離雪去溢香閣再定一箱,都給我們黛黛簪上。】

【黛黛黛黛黛黛,親一口!】

桑黛嘆氣,但還是擔心宿玄多花太多錢,忍不住開口勸:“宿玄,我不需要太多首飾,不要破費了。”

某只狐貍嗤笑:“誰說給你買的,本尊喜歡而已。”

桑黛看着一箱子女子的首飾沉默。

她真誠問:“那我給你簪上?”

翠芍:“噗嗤。”

宿玄:“……”

他冷冷掃了眼翠芍:“你若是得了風寒一直噴嚏不斷,那便去找柳離雪給你看看,他正好在妖殿。”

翠芍忍笑福身:“好的尊主,奴婢告退。”

這點眼力見她是有的!

礙事的走了,這裏就只剩下某只狐貍和他的小劍修。

宿玄施施然坐下,将箱子合上,自顧自端起茶水喝了個幹淨,又問劍修:“剛醒嗎,睡得還好嗎?”

桑黛一臉複雜盯着宿玄的手。

宿玄:“……你看什麽?”

他看了眼手上的杯子,似乎明白了什麽,冷笑一聲:“想喝茶自己不會倒啊?”

話雖然這麽說着,但手上動作卻是熟練,端起茶取出茶杯給桑黛倒了一杯茶。

茶水被放在桑黛的桌上,宿玄道:“喝吧,還是熱的呢。”

看來翠芍确實将自家劍修照顧的不錯,宿玄點頭表示滿意,決定下去就讓柳離雪賞她。

桑黛卻張了張唇,似乎下定決心一般,指了指宿玄手裏的茶盞,道:“宿玄,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宿玄:“……什麽?”

“你手中的杯子,我的。”桑黛小聲說:“我剛才喝了一半了。”

宿玄:“……”

他若無其事放下手中的茶盞:“哦,你的啊,本尊用了,怎麽了,你這都不舍得?”

說的話格外正經,好像只是單純用個杯子而已。

說着又給自己倒了杯水,當着桑黛的面喝了幹淨,喝完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本尊用了,怎麽了?

桑黛覺得,妖王大人有時候真的很幼稚。

他不嫌棄,那她無話可說。

桑黛點頭,擡手示意:“您喝,您随便喝。”

說罷,她端起宿玄倒的茶,有一下沒一下輕抿,只是臉上依舊覺得有些熱。

宿玄看得心軟,只覺得她哪裏都長在了心頭上,好看得不得了。

桑黛只是随意一擡眼,剛好撞上他的視線。

【吃什麽長大的,皮膚怎麽這麽白?】

桑黛:“……”

【頭發又黑又亮,摸着跟綢緞一樣,還香香的,黛黛用什麽洗的,以後要給黛黛都備上。】

桑黛:“…………”

【眼睛大大的,睫毛彎彎長長的,鼻子又小又挺,嘴唇紅紅的,怎麽一張臉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好看,簡直完美,黛黛黛黛親一口。】

桑黛:“………………”

她握緊了杯子,開口打斷:“宿玄,妖殿的事務你處理好了?”

宿玄一愣,心下那點子亂七八糟的念頭戛然而止,桑黛的耳朵邊終于清淨。

他坐直身體,輕抿口茶,“嗯”了聲。

桑黛:“那你來看我?”

宿玄:“……路過。”

【那當然是來看你的啊,順便說個事情而已,也不知道黛黛聽到會是什麽反應。】

桑黛挑眉,聽他這個心聲應該是要說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而且似乎還和她有關。

果然,下一刻便聽到宿玄開口:“本尊有件事要和你說。”

桑黛點頭:“你說。”

宿玄沉沉看她,放下手中的茶,态度明顯嚴肅起來。

桑黛瞧見他這幅反應,原先輕快的心情也沉了些,兩人都正經許多。

“第二段靈根找到了。”

桑黛只覺得耳朵一陣嗡嗡的,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般,第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宿玄又說了一遍:“第二段靈根,本尊派出去的人得到了消息,它的蹤跡曾經出現在春秋樓,就在兩月前,想來那人在拿到你師父的靈根後便将它碎成了三段投放到各個地方,目的便是為了引你出來,即使你未死在白刃裏,還會有別的地方在等着你。”

桑黛:“……消息可真?”

“嗯,應該真。”

她的一切舉動都映入宿玄的眼裏,桑黛并未有別的情緒,起碼面上依舊沉靜,只有一點驚愕。

宿玄道:“桑黛,他一直不出現,躲在幕後操控着一切,但我們若是要查清楚當年的事情,即使知道這是他布下的陷阱,依舊得往裏跳,你需要盡快将知雨劍喚醒。”

桑黛茫然:“他如果要殺我,為何不直接來殺,而是引導我去一個又一個地方,到底是想殺我還是有別的目的。”

矛盾又詭異。

仙盟下追殺令一定是掌握了确鑿的證據,能瞞過仙盟、讓浮幽和寂蒼與他做交易的人,怎麽會是等閑之輩,他明明可以直接來殺了她的。

要說畏懼宿玄和妖界的話,在白刃裏之時桑黛不是沒有落單過,他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殺了她。

等到她如今都大乘境了,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大能,即使本命劍斷裂,用青梧劍也足夠自保,除非那人是個渡劫境,否則根本殺不了她,他到底為何要拖這麽長時間。

宿玄忽然開口:“以及,他為何要将靈根放在春秋樓附近,那地方方圓千裏可都是荒漠。”

桑黛也想不明白。

宿玄又道:“你近些時日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就動身去春秋樓,春秋樓主前幾日剛出關,邁入化神境,設宴款待以慶佳事,他人緣挺好的,想來去的人也不少。”

一提起春秋樓主,桑黛忽然想到什麽。

“宿玄……”

“嗯。”

“那個,春秋樓主不是說過,他的樓只讓有情人進嗎?”

“對啊。”

“必須得是道侶。”

“本尊知道。”

“那我們……”

宿玄勾唇輕笑:“唔,你不是本尊的道侶嗎?”

桑黛:“……”

桑黛沉默。

桑黛又開口:“你是妖王,他又不是認不出你,你娶沒娶妻他不知曉嗎?”

宿玄點頭:“他知曉啊。”

桑黛無奈:“對啊,他知道你沒娶——”

“如今四界都知道本尊有了夫人,本尊的夫人還給本尊放了一晚的煙花。”

桑黛:“……什麽?”

宿玄勾唇輕笑:“你昨晚那場煙花實在太熱烈了,我們妖界子民性情爽朗自是藏不住話,恐怕如今消息都傳到了最遠的仙界了,四界應當都知道本尊有了個夫人。”

“本尊的夫人很疼本尊,給本尊放了一晚的煙花,我們感情很好,本尊也好愛她啊。”

桑夫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宿玄的話分明就帶了調侃的意味,眼底的戲谑濃重。最後那句話放輕語氣,聽着像是貼着她的耳朵倒灌進去一般。

宿玄悶聲笑了幾下,站起身笑着道:“夫人,本尊還有事,晚上回來陪你。”

某人轉身就走,剛走出幾步,又忽然回身。

桑夫人:“……你又有什麽事?”

宿玄認真道:“大事。”

他大步走回來,捏了捏桑黛的臉,意猶未盡收回手。

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果斷又幹脆。

桑夫人:“…………”

她摸了摸側臉,燙得像個火爐。

桑黛長呼口氣,只覺得臉上的熱意一直在蔓延,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渾身燥熱。

她端起茶一口喝了好幾杯,終于覺得那股熱意稍微壓下去些。

翠芍拿過來的箱子還放在桌子上,面前放了一杯水,那是方才宿玄喝過的杯子。

她也喝過。

桑黛的臉又不争氣的紅了。

他還說晚上回來陪她,明知道有故意逗她的意思,但桑黛還是覺得有些……

羞赧。

桑黛閉了閉眼,将一壺水喝完,還是覺得心煩意亂,索性起身朝後山走去。

知雨劍靈如今被長芒保護着,随着桑黛步入大乘越來越強大後,劍靈似乎也多了些活力,光亮比之前更加強大。

桑黛很有可能喚醒它,她必須喚醒它。

她來到後山竹林裏打坐,這裏有一根宿玄專門放置的靈脈,用來供給妖殿的結界,靈力充沛,很适合修煉。

桑黛閉上眼,努力讓自己靜下心,在識海中找到知雨的劍靈。

斷劍懸浮在虛空,靈力纏繞在劍身上面。

她找到了知雨的劍靈,一點點用與知雨的契約之力試圖喚醒它,即使只是一點。

長芒懸浮在周圍為她護法。

周圍一時寂靜,唯有劍修端坐在巨石上,身前一柄斷劍,周身纏繞着淺藍色的縛绫,氣息安寧又溫和。

***

夜幕降臨,繁星點了滿天。

翠芍拿着托盤正要下去端膳食,剛好瞧見從後山回來的桑黛。

“夫人。”

桑黛:“……叫我桑姑娘吧。”

翠芍下意識應:“好的夫人。”

桑黛:“……沒事了,你去端膳食吧。”

她坐在院中,望向主殿旁的水房,裏面還燃着燈,能隐約聽到水聲,應當是有人在沐浴。

能在主殿沐浴的,除了她只有宿玄了。

他白日說的晚上回來陪她……還真的回來了,不是在逗她?

桑黛的臉又一陣燥。

屋內卻傳來聲音:“翠芍,将本尊的衣服拿過來,擱置在屏風外,你不必進。”

桑黛:“……”

她看了眼外面,翠芍的身影還未出現。

不是端個膳嗎,為何還未回來?

一直沒得到回應,裏面的狐貍不耐煩了:“翠芍。”

桑黛咬牙,反正他都說了不必進,放在屏風外面就行。

她放下劍起身,小心推開水房的門。

宿玄這人過慣了奢侈日子,僅僅只是一個沐浴的水房也寬敞遼闊,一面厚重巨大的屏風将水房分成兩部分,外面是換衣的地方,裏面是一個巨大的湯池,桑黛曾經泡過許多次。

水房中熱氣缭繞,桑黛剛一進來,臉便被熏得熱乎乎。

屏風後的狐貍聽到動靜,并未睜眼,淡聲道:“放在屏風外便可,你不必進來。”

可進來的人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将衣服放在了屏風外,沉默的樣子讓宿玄眉頭一皺。

這連個聲都不應一下?

他發那麽高的俸祿是幹什麽的?

宿玄回頭,瞧見了屏風下擺隐約露出的裙擺。

裙擺拖曳在地,一層又一層輕紗堆疊,繡了精致的花紋。

那是他親自找人定做的,桑黛的每件衣服他都記得。

宿玄挑眉,看來翠芍沒叫來,叫來了他的小心肝。

瞧見某只劍修将衣服放下後轉身便要溜,宿玄心下笑她真窩囊,可嘴上卻開口留人。

“站住。”

桑黛仿佛被捏住了後脖頸,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哦,本尊不想動,你幫本尊把衣服拿過來吧。”

桑黛:“!”

她記得之前宿玄沐浴從來不讓外人進的,放衣服都只讓放到屏風後面,不允許任何人在他沐浴的時候越過屏風。

某只狐貍對隐私看得極為重要,便是寝殿都只能在固定的時間進來打掃,沒有他傳喚不得擅進。

那他今日這是……

“翠芍?你不想幹了?”

桑黛握拳,咬牙。

她低低“嗯”了一聲,聲音聽不出來是誰。

宿玄瞧見她這幅窩囊樣子更想笑了,偏偏還懶洋洋逗弄着劍修。

“過來。”

桑黛抱起衣服,後退着慢慢往屏風後面退。

她的背影出現在視野中,宿玄趴在湯池邊,單手撐着下颌,臉上的笑根本藏不住。

連個頭都不回,窩囊成什麽樣子了。

“衣服呢,本尊怎麽摸不到?”

桑黛慢慢後退,閉着眼不敢回頭看,生怕看到什麽別的東西,一步一步往後挪。

宿玄看她越退越近,喉結微微滾動,眼底那點子慵懶漸漸消失。

桑黛估摸着到了地方,小心蹲下身觸摸着湯池旁邊的小桌,她在這裏沐浴過許多次,記得這個位置是有個小桌的。

可閉着眼的桑黛并不知道,那張小桌方才就被某只狐貍推開了。

宿玄看着她胡亂摸來摸去的手,臉上的笑徹底沒了,只剩下最為原始的渴望。

對她的渴望。

他向前一步,桑黛的手如願觸碰上了他的臉。

桑黛:“!”

掌心下的觸感柔軟又溫暖,還帶了水珠,桑黛反應很快,意識到什麽後急忙收回手,起身便要跑。

手腕被人攥住,宿玄只需要輕輕用力便抓住了心心念念的人,本意只是想留住她,卻不料湯池邊濕滑,桑黛腳底一滑,身子後仰往水池跌去。

“宿玄!”

情急之下喊出來的竟然是他的名字。

泉水從四面八方湧來,桑黛并未被嗆到,還未來得及感受泉水,便已經被人掐着胳膊肘抱了起來。

他像是提小孩一樣把她托起來,将人放在湯池邊坐着。

桑黛大口大口喘氣,衣服被熱水浸濕貼在身上。

臉上的水被宿玄擦去,他的掌心中有薄繭,即使沒有用力,桑黛的臉上還是有些紅意。

但細看,那些紅更像是因為別的。

“小笨蛋。”宿玄輕聲道,瞧見她臉上的水後,卻又話鋒一轉問:“嗆到了沒?”

桑黛下意識搖頭:“沒……沒有。”

她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的銀發披散在身後,有幾縷擋在身前,發根還在往下滴水,長睫上挂了細細密密的水珠,明明面無表情,可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樣。

他長得很高,即使她坐在湯池邊,宿玄站在湯池中也難以跟她視線齊平,隐隐比她高上一些。

裙衫沾了水,他自覺分開她的雙腿擠進她的腿間,箍着人的後腰把她往他的身前拖了拖,這個角度像極了桑黛的腿盤在他的腰上。

桑黛的臉要燙掉皮了,呼吸急促,眼神不敢看他:“我真不是故意的,翠芍不在,我只是來給你送個衣服!”

她後退着想要跑,但宿玄只需要一掌就能攥住她的腰,桑黛的腿被卡在他的腰身兩側,便是連起身的動作都難。

“跑什麽,來都來了不多留會兒,本尊便那般吓人?”

留什麽留啊!

桑黛根本不敢看他,側過頭緊緊閉眼:“我……我重新給你拿衣服,你先放開!”

宿玄把人往懷裏抱了抱,聲音含笑,瞧見她的樣子就想逗她:

“本尊不想放,桑大小姐能不能有點事業心,既然要去春秋樓假扮夫妻,自然是要提前練習一下。”

桑黛:“什麽?練習什麽啊,你先放開我。”

“夫妻啊。”宿玄湊近,笑着貼近她的耳朵:“夫妻夫妻,一起吃飯,一起出行,一起睡覺,一起……洗個鴛鴦浴啊。”

他輕輕啄了啄桑黛紅透的耳根,動作輕到幾乎察覺不到。

但桑黛還是感覺到了,一張臉頓時爆紅:“宿玄!”

耳根上落下的吻讓她像是被紮了一下,心跳劇烈,驟然間睜開眼。

泉水熱氣騰騰看不見腰身以下,但腰身以上,寬闊的胸膛,線條清晰流暢的腹肌盡數可見。

桑黛又閉上了眼:“宿玄,你為什麽不穿衣服!”

“桑大小姐這話說的,你沐浴穿衣服啊?”

“你——那你穿上啊!”

“可是你将本尊的衣服落進了湯池中,都濕了該怎麽穿?”

桑黛又睜開了眼,狠狠拍了他一下:“還不是怨你!”

宿玄的肩頭頓時便紅了一片。

他捂住肩膀皺眉,嗔道:“嘶,疼,扯到舊傷了。”

桑黛頓時急了,主動湊近他去看:“我打到你的舊傷了嗎,哪裏疼我看看?”

她既然主動往懷裏湊,某只狐貍自然照單全收,爪子如願攬上桑黛的脊背将她往懷裏按了按。

他們的距離近到低頭就能親上彼此。

桑黛可以清楚聞到宿玄身上的草木香。

宿玄喉結滾動,聲音喑啞:“桑黛,你看我。”

她下意識擡眸,對上一雙琉璃色的眼睛。

這麽近的距離,她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長睫上挂着的水珠,瞳仁周圍一圈圈隐含流光的紋路,倒映出她紅透的小臉。

宿玄離她越來越近,問:“桑黛,我好看嗎?”

桑黛喉口幹澀,難以說話。

宿玄又問一遍:“我好看嗎?”

他好看嗎?

他當然好看。

九尾狐族相貌出衆是四界出了名的,宿玄更是出挑,一張臉俊美逼人,輪廓完美到如精雕細刻,天道對他的偏愛也有目共睹。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位死對頭很有姿色,以至于即使十幾年不見,他的臉在她的記憶中依舊清楚。

“桑黛,回答我。”

“……好看。”

“那你喜歡這張臉嗎?”

宿玄拉着她的手,觸碰上他的臉頰,半強迫半誘哄般握着她的手,從眉峰開始往下摸索。

修挺的眉峰,鴉羽般的長睫,高挺的鼻梁,再往下,她的手觸碰上他的唇,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

“喜歡的話,給你好不好?”

桑黛眨了眨眼,呼吸都在抖:“給……給我?”

宿玄拖着她的腰把她抱下了湯池,桑黛被他抵在水池邊,身後是堅硬的青磚,身前是他滾燙的身軀。

“換種給法,只有你可以碰,想怎麽碰都可以,好不好?”

“宿玄……”

“春秋樓需要夫妻才能進。”宿玄湊近她,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語氣沙啞低沉:“不如,假戲成真,不做假夫妻。”

“……那做什麽?”

“做真夫妻。”

桑黛無意識攥緊他的臂彎:“宿玄……”

宿玄的手指觸碰上她的下唇,在唇瓣上輕碾輾轉,盯着她的唇瓣,目光晦暗:

“黛黛,本尊的發情期快到了,今年本尊不想忍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