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30
浴桶裏尚且藥霧氤氲, 陸昃回頭一看,沉默兩秒,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攏得嚴嚴實實, 沒有露出半分肌膚。
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邬如晦抱着劍和仙帖, 緩步繞過重重屏風, 走過來正好看到陸昃的手按在衣襟上。
他一哂:“放心吧, 沒對你做什麽。”
陸昃聞言, 額頭青筋狠狠跳了跳:“小時候缺的揍, 現在想讨回來是吧?”
邬如晦死而複生後, 陸昃一直努力找回以前師徒相處的感覺,畢竟有這麽多年的情分在, 他們之間實在不必鬧得太難看。
誰知邬如晦壓根不配合,複生之後像是轉了性,從前那個乖巧懂事的大徒弟徹底不見了, 若不是他有一雙妖邪不侵的鎏金瞳,陸昃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一天天的, 就知道跟自己陰陽怪氣。
面對這樣的邬如晦,陸昃實在是拿不出平日裏那副游刃有餘的笑臉相迎, 面無表情地一攤手:“拿來。”
邬如晦将仙帖扔到他手上。
陸昃接過,卻眯眼道:“別裝傻,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邬如晦攤開手, 掌心靜靜躺了枚芥子戒:“這個?”
他再一翻掌,将芥子戒收了回去:“不給。”
Advertisement
陸昃面色一沉:“別鬧小孩脾氣!”
他很少跟徒弟們撂臉色,因此每次一撂都很有分量。
邬如晦眼神冷漠,壓根不吃他這套:“這話是講給你自己聽的麽。”
不等陸昃繼續發作, 邬如晦就又扔了個黑乎乎的東西過來。
陸昃本來不想接,但那東西有靈性, 小狗一樣自己親昵地貼過來,發出低低的嗡鳴聲,也跟小獸嗚嗚撒嬌似的。
他自己就是使劍的,縱然有天大的火氣,也不好對一把靈劍發出來。
“休祲劍和盧羊殘片,我先替你保管着,什麽時候還看你表現,”邬如晦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蹬鼻子上臉的話,“在此之前,老實用長生劍湊合着吧。”
他說完轉身就走。
陸昃氣得腦子嗡嗡響。
芥子戒中的休祲劍似乎察覺到了主人動蕩的心緒,铮铮出聲。
聽見這動靜,邬如晦還沒怎樣,陸昃的臉色先一變。
他勉強按捺下火氣,休祲劍才平息下來。
但他臉色仍不好看,搜腸刮肚半晌,按着還在嗚嗚撒嬌的長生劍,只憋出來倆字:“逆徒!”
門口,邬如晦頭也不回地嗤笑一聲。
還敢笑!
陸昃又冷靜片刻,終于道:“慢着,你去哪?”
邬如晦的聲音遠遠地飄過來:“青霭城,檢查封印。”
陸昃頗為頭疼地道:“劍修出門不帶劍,成何體統。”
話音剛落,陸昃被一股柔和而不容拒絕的力道攔腰一拽,眼前一花,下一秒踩進軟綿綿的雲裏,腳下已是萬米高空。
身旁的邬如晦束起的長發被大風吹起來,發繩尾端串珠的流蘇險些打到陸昃,高空寒冷,他聲線也寒涼:“現在帶了。”
陸昃薅開流蘇,面無表情地拎着長生劍不說話了。
快到青霭城的時候,邬如晦像是突然想起來:“請帖看了麽?”
陸昃繃着臉:“沒看,無非是仙門那群人沒話找話。”
“下月十五,昆侖群仙盛宴,你去麽?”邬如晦問。
陸昃幹脆利落道:“不去。”
邬如晦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陸昃看了他一眼:“你呢?”
“去啊,”邬如晦笑了一下,“為什麽不去。”
果然還是少年心性,愛湊熱鬧。
愛去便去,左右有麻煩找的也不是他。
就怕邬如晦還想得寸進尺将他拖過去,陸昃警惕地等了一會兒,邬如晦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算他識相。
他們走之前只跟微昙交代了一聲,微昙百忙之中還是抽空跟青霭城知會了一聲。
眼瞧着青霭城的城門遙遙在望,長生劍劈出來的大坑裏果然填了水,稍稍修葺改成護城河,倒顯得十分和諧。
江有汜親自站在城牆上等他們。
周圍一圈士卒站着,江有汜沒有再把他們私底下的稱呼喊出來,而是公事公辦地一揖:“二位劍仙裏面請。”
陸昃臉上這才挂起笑:“江宮主客氣。”
封印埋在城主府底下。
遣散閑雜人等,江有汜高深莫測的微笑一垮,愁眉苦臉地揉揉腰:“幾十年沒打過仗,可真是累死我了,麒麟把我支得團團轉,我可是傷患啊。”
陸昃揣起袖子笑眯眯道:“能者多勞,況且你受傷不是裝的麽。”
“那也得真挨幾下才像啊,”說到這裏,江有汜神色忽然一凜,“刺殺我的家夥跑了兩個,真是奇了怪了,中了月印竟然也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跑掉,看來這些年,六界的确出了些厲害家夥。”
他們随口閑聊,邬如晦并未摻和,俯身抓了把泥土,搓散後看了看,又撒回地上。
他眸上掠過一層流光,指尖凝出劍光,在地面一筆一劃地增補起封印陣法。
陸昃從未教過他專門針對域外天魔的封魔陣,但他自幼天資卓絕,又有一雙天然克魔的鎏金瞳,觸類旁通,自己學會了也不稀奇。
陸昃看了兩眼,便放下心來繼續跟江有汜瞎扯淡。
“哦?我倒覺得只是因為你年紀大了。”陸昃道。
絕大部分妖怪從出生起,就已經知道月霰宮宮主江有汜的存在了,所以沒人說得清她究竟有多少歲。
絕大部分時間裏,她都住在月霰宮,不怎麽過問世事。
百年前卻被麒麟請出來坐鎮霧十六城,沒人知道麒麟是如何說服她的。
江有汜倒是沒什麽倚老賣老的架子,懶洋洋地道:“怎麽跟老人家說話的,你的兩個小徒弟還在我那裏呢,注意點啊。”
陸昃挑挑眉:“他們在月霰宮?”
江有汜笑嘻嘻道:“兩個小家夥都挺機靈的,幫了我不少忙,請他們進去玩玩怎麽了。”
陸昃懶洋洋地揣着袖子:“我也幫了你不少忙,過會兒請我去玩玩。”
“哈?本宮主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沒看見你幫了啥。”江有汜震驚。
她扳着手指頭數:“兩只兇獸,你徒弟殺的,兩處封印,你徒弟修的,陸老登羞不羞,就算你跟你徒弟是一家的,也不能這麽搶功勞。”
陸昃聽到“一家的”,眉心倏地一擰,只道:“本門崇尚尊師重道,我教出來的,自然也算我的。”
邬如晦背對他們,手上動作不停,似乎并沒有注意這邊的鬥嘴。
此處的封印沒有遭到過破壞,仍然十分牢固。
邬如晦在原來的基礎上,略作增補,沒花多長時間便大功告成了。
江有汜盛情邀請他們師徒二人去月霰宮玩一玩,趁機把善後的活全都扔給青霭城城主,打算一拖二悄悄溜了。
沒想到,邬如晦竟然拒絕了:“宮主盛情,本不該推辭,但我好友還在等我,百年未見,還沒來得及敘舊。”
江有汜表示理解:“還得是小年輕玩得到一起去,老陸頭,咱們就不摻和了,走吧。”
陸昃點點頭:“去吧,帶上長生——”
沒等陸昃說完,邬如晦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長生劍又慘遭主人抛棄,也不傷心,劍穗晃了晃,興高采烈地跟主人揮手告別。
……成何體統!
江有汜拍拍陸昃的肩膀,哈哈大笑。
二人結伴來到月霰宮。
月霰宮乃是一處單獨開辟出來的秘境。
其中宮殿林立,最醒目的就是正中央的一座高樓,高達百尺,聳立入雲。
樓上挂着绫羅綢緞,随風送來奢靡雍容的暖香,雕花窗上映着載歌載舞的身影。
好一片享樂富貴鄉。
說起月霰宮宮主江有汜這只大妖,哪怕她受邀做了百年霧十二城的大城主,展現出的手腕驚人,六界對她更加根深蒂固的印象還是她那棟極盡繁榮奢華的銷金窟。
當然,誰都不會認為她僅僅只是貪圖享樂,這座銷金窟其實更像一個情報交易所。
跟行蹤缥缈不定,做生意全靠閣員自己找上門的天機閣不一樣,月霰宮的大門常年敞開。
只要開的價格夠,任何人都能拿到自己屬意的情報。
有月霰宮宮主本人帶路,陸昃被拽着在這銷金窟泡了大半天,入夜後才回到天字廂房。
兩個小徒弟頭一回來,看啥都新鮮,這會兒還沒回來的打算。
陸昃也沒閑着,擡手勾了枚符文,再屈指一彈,送入窗外融融夜色中。
沒等那枚傳召符文有回音,肩膀先被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蹭了蹭。
陸昃轉頭一看,是長生劍。
見自己成功吸引來了陸昃的目光,長生劍驕傲地出了鞘,劍鞘飛進內室,沒多久扛着浴桶飛回來,咚一聲擱在陸昃腳前,劍身則豎起,在地板上畫了一個标标準準的蓄水符。
陸昃:“……”
一切準備就緒,長生劍小狗抖毛似的抖抖劍穗,從裏面抖出一包藥,投進浴桶。
“——撲通。”
水花四濺,陸昃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最終還是拍了拍長生劍,違心道:“真乖。”
同時心裏陰恻恻的:“逆徒。”
長生劍挨了誇,搖搖劍穗,功成身退,躺回桌上不動了。
陸昃褪去衣衫,赤足躺進浴桶。
浸泡在褐色的藥湯,的确有溫和的藥力慢慢滲入四肢百骸,或許對于常人而言,這是非常舒适的體驗。
順勢睡一覺,怕是一身疲憊都能輕松不少。
陸昃不帶什麽情緒地嘆了口氣。
但他不行。
再滋補的天材地寶,對他這副軀殼而言也是浪費。
何必多此一舉呢,這麽些年來,他這一身皮肉早無所謂了,疼與不疼的,早沒感覺了。
但長生劍還支棱着劍穗,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氣息。
陸昃默了默,還是閉上了眼。
即便如此,他也不是睡覺。
魂魄悄然離體,陸昃回頭看了一眼,長生劍以為自己哄睡成功,正高興地給自己梳理劍穗。
他鑽出窗,掠過熙熙攘攘的道路,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小房子。
有四道身影在這裏等他。
以鳳洄為首,恭恭敬敬地跪道:“尊上。”
陸昃負着手,漠然看向窗外:“鳳洄,刺殺江有汜後逃脫的兩人查到了麽?”
鳳洄:“末将無能,按理說江宮主的月印除她無人可解,但末将沒有追查到任何月印的氣息。”
陸昃緩緩道:“哦?難不成天機閣連這種獨門解法都能算出來?”
鳳洄低頭不語。
陸昃又點了一個名字:“攻玉。”
一名藍衣青年修士應聲,他額頭有一道朱砂印,灼灼奪目。
“你茅山道士出身,對蔔卦一道亦有研究,你來說說看。”陸昃冷聲道。
攻玉斟酌道:“尋常蔔卦做不到這麽細致,天機閣定是動用了某種秘法,才能全身而退。此閣號稱窺破天機,依末将看,的确有幾分真本事。”
陸昃冷冷一笑:“倒是神秘得緊。”
他揮揮手:“鳳洄,繼續查,查不到就別來見我。”
“是。”鳳洄後背張開漆黑的雙翼,行禮告退。
“主上,”攻玉身旁,名為敲骨的黑衣女人上前一步,她眼眶中沒有眼珠,只跳動着綠幽幽的鬼火,“末将截獲一則消息,天機閣接了仙帖,要去赴昆侖群仙宴。”
陸昃眼睛微微一眯。
敲骨冰冷而恭敬地道:“天機閣仗着有些許藏頭露尾的本事,才四處裝神弄鬼,末将以為,既然他們要在群仙宴露臉,無論打着什麽主意,直接抓回來,一問便知。”
陸昃望着窗外浮華的夜色,半晌,他道:“破軍,你帶人親自走一趟昆侖。”
一直默立的紫衣男人立即應是。
·
千裏之外,妖都某座大山。
天公不作美,大雨傾盆。
邬如晦站在山洞口,伸手接過冰涼的雨絲。
他身後是正在打坐調息的長孫無涯和羅奉。
他們重傷遲遲未愈,簡單一番敘舊之後,由邬如晦護法,押着他們繼續療傷。
某個瞬間,長孫無涯睜開眼,怔怔地盯着邬如晦長身玉立的背影。
她朝那道背影慢慢地伸手,內息一岔,經脈內周轉流暢的靈力頓時一滞,還沒完全煉化掉的月形印記浮上肌膚。
羅奉似有察覺,眼皮一掀,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
長孫無涯回神,嘴角弧度隐隐有些苦澀,她趕緊抱元守一,壓下那些月形印記。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