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番外 回門(三)
第78章 番外 回門(三)
半道客棧未開門,馬車只能經過山道繼續往前走。車外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山路也逐漸變得泥濘難走。
天色漸暗,賀亭衍讓車夫和駕車的其餘幾人停靠休息。馬車共有四輛,除卻他跟賀亭衍,其餘三輛倒是也夠小厮們擋雨睡覺。
江敬舟脫力地靠坐在軟凳上,自食其果的下場就是他現在這般。
賀亭衍把水壺遞給他,“喝點水再睡。”
“不喝了,沒力氣。”
江敬舟從軟凳上滑落地面,聽着雨水打在馬車頂噼啪作響,眼睛疲憊的下一刻便能進入夢鄉。
賀亭衍放下水壺沿軟凳坐到地面,從一旁的箱子裏拿出條軟被幫江敬舟蓋上,而後合衣躺下,胳膊習慣性地伸直給江敬舟當枕頭。
馬車裏沒有點燈,漆黑一片什麽也瞧不見。江敬舟側過身抱着賀亭談,煩悶道:“怎麽跟我娘說,她老人家要是不同意怎麽辦?就算接受了,會不會覺得我當初去鬧婚是為了故意拆散你跟我阿姐?”
雖然鬧婚确實是故意的,只不過鬧的本質不太一樣。
賀亭衍拉過被褥将他衣衫不整的後背蓋好,說道:“若是不敢,我替你說。”
“別,我怕你說了我娘更接受不了。”他把腳往賀亭衍那兒捂,悶聲道:“都快頭疼死了,比當初你大娘要給你說親還煩。”
對于這件事,賀亭衍沒什麽能安撫的,只道:“喉嚨都啞了,喝點水再睡。”
江敬舟懶散道:“你喂我我就喝,”
賀亭衍難得肯依着他,起身拿過水壺,拔了塞子扶他起來喝水。
他不禁樂道:“真喂我?是不是覺得快到我家了,想趕緊讨好我幫你多說說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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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亭衍聽罷,做勢便要把水壺拿開,他趕忙低頭就着喝了兩口,說道:“你得對我好點兒,要不然等我娘揍我的時候我就全把責任推你身上。”
江敬舟得了便宜便賣乖,重新躺下後繼續說道:“就說我是被逼得,你退婚就是為了跟我在一塊兒。”
說罷,忽然想起當初賀亭衍托小厮給他拒婚書帖時的情形,問道:“你當年怎麽忽然就同意拒婚?是被我煩的不得不屈服,還是想早點趕我走?”
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确實挺讨人厭的,如果他是賀亭衍,估計早就被氣死了。
賀亭衍沒有答他,兩眼一閉沉聲道:“睡了。”
“睡什麽睡!”江敬舟來勁了,翻身将賀亭衍壓在身下,質問道:“為什麽給拒婚書帖?看不上我姐還是想趕我走?”
“該不會真被我說中了,退婚是為了想跟我在一塊兒?”他壓低了聲音,往這人唇上親了口,說道:“你到底多早之前喜歡上我的?”
賀亭衍抱着他的腰翻身而上,将兩人的位置上下對調,鉗制着他不規矩的手,說道:“還睡不睡?”
江敬舟剛吃過撩火之後的虧,當即告饒道:“別別,我睡,現在就睡!”
兩人沉默,他佯裝睡覺的眼皮睜開半邊,賀亭衍仍舊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睜眼。
他心猿意馬的笑了一陣,抱着賀亭衍說道:“我腰疼,你幫我按按。”
賀亭衍無奈,側過身單手抱着他幫着揉捏。許久後等人睡着了,才想着剛才被質問的那番話應道:“朽木。”
江敬舟的娘原也是個富商家出生的大小姐,只不過跟他爹認識時正好家道中落,家裏的親戚樹倒猢狲散的都走了,獨剩他娘一人在家中支撐。
後來跟他爹成親後開了镖局,生意越做越好還時常往老家寄錢,于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便又走街串巷地回來攀親戚。一來二去的便又重新立了蔡府。
他娘本名蔡秋蓉,後來出嫁後便跟着他爹姓江,大夥也都習慣稱其一聲江夫人,久而久之也就沒人知道了原本的姓氏和家境。許是因為如此,當初沙狼才沒能順藤摸瓜地找到錦州老家來。
他忽然就有點兒明白,從前他爹為什麽老不讓娘回去,甚至還要求改了姓氏後對于家中的事只字不提。
從前為了這事,夫妻兩個時不時就得吵上一回。他還時常幫着娘說爹地不是,說什麽自私之類的話。
如今想來,爹是打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若是将來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也能讓娘和阿姐有個平安的歸宿可回。
時值第二日傍晚,馬車并排地停在了蔡府門口,江敬舟下車後猶豫了半天也沒敢敲門。正琢磨着要不要先翻牆進去看看,碰巧瞧見蔡府的管家帶着下人出來點燈。
管家看着門前一排的華貴馬車,先示意下人回府通知老爺,而後笑臉相迎地上前問道:“不知二位貴客是?”
對于錦州老家,江敬舟的印象還只停留在五歲時的記憶,草草一眼便再也沒有來過。
管家不認得他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他娘有沒有改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阿姐出嫁,必然是不在府裏,但如果沒有先見到娘,貿然去找阿姐也不合規矩。雖說他從來不是個會講規矩的人,可若是此舉會給家裏人帶來麻煩,見了倒還真不如不見的好。
“我……那個……”
他支吾了半天,還是賀亭衍先開的口,規矩有度地說道:“柏穗城賀家,想來府上尋位江夫人。”
話說得一語雙關,知道這人心思的江敬舟聽得冷汗直冒,偷摸着往這人腿上踹了腳,佯裝鎮定的小聲道:“找我娘就說找我娘,尋什麽江夫人。”
他趕忙上前補充道:“那個,蔡秋蓉可是在府上?”
“大小姐?”管家将他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剛準備開口詢問便聽到府裏傳來了質問的女聲。
蔡秋蓉對禀報的下人問了幾句,前腳剛跨出門檻便僵直地愣怔在原地。她看到門外站着的人,不可置信的眼眶泛紅。
江敬舟搓了搓手,叫道:“娘,兒子回來了。”
蔡秋蓉激動的渾身顫栗,一步步走向兒子,手掌撫上面頰,直到确信摸到的是個有血有肉真實的人,才哽咽地哭道:“敬舟,是真的敬舟嗎?不是娘在做夢吧?”
江敬舟聽得心酸,抓着娘的手道:“不是做夢,兒子真的回來了。”
“敬舟啊……”蔡秋蓉抱緊兒子,哭得聲嘶力竭。
管家連忙吩咐下人招待,年近七十的老爺夫人拄着拐杖出來見外孫,一家人久別重逢,哭成了淚人。
直到天色漸暗,下人過來拉人勸阻才迎人進門。
“這是給娘的,這是給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這是給阿姐的,還有阿姐的孩子。”
江敬舟從車上一一卸貨,不多時就把正廳中央給堆滿了。蔡秋蓉坐在一旁,一邊欣喜地看着兒子一邊抹淚相思之苦。
不多時,江瓷也抱着孩子和丈夫聞訊趕來,見着弟弟還活着,又是好一通哭訴。
等一家人在飯桌前坐下也早已過了往日的吃飯時辰,下人将菜飯熱了又熱,還加了七八道江敬舟平日愛吃的菜。
江瓷不停地起身給弟弟碗裏夾菜,直到碗面兒快滿出來了,還抑制不住此刻激動的心情。
蔡秋蓉抹着淚訴說當年被他爹趕着回來的事,本以為到了錦州過兩日也會帶着他一道回來,卻不想等來等去,等到是一條死訊和被一把大火燒毀的四海镖局。
護送他們回來的阿白、阿樹更是得了江榮遠的令,說死了也不讓他們回柏穗城,甚至還讓他們用回本名,讓江瓷也改姓蔡。
她們不知道究竟因為什麽一夜間家破人亡,只能在錦州苦等,等着那個他們還活着的奇跡。
可這一等就是近四年,從期盼到失望,最終不得已,為兒子和丈夫立了個空的墳冢。
江敬舟手裏拿着碗筷卻是吃不下去了,許久後才隐晦地說出了父親确實被大火燒死的事實。
他沒有将事情的始末說全,也沒有把沙狼追殺一事說出來,只說是一夜大火出了意外。因為不記得怎麽回錦州老家便一直流浪在外,直到遇上了賀亭衍才順着路找回來。
為了給之後要說的事鋪路,他可了勁的誇賀亭衍怎麽幫的他。又是救命恩人,又是百般照顧,都快說成在世活菩薩了。
蔡秋蓉和江瓷哭了一陣,做勢便要給賀亭衍下跪道謝。
賀亭衍趕忙擡手扶人,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這一場敘舊說了許久,等衆人的情緒都緩和下來了才把目光漸漸地放到賀亭衍身上。
知道曾經和江瓷的事,蔡秋蓉更是好一陣感嘆。先是說這孩子腿疾好了身體也健朗,後又說當初敬舟去鬧婚實屬不合規矩雲雲。
江敬舟聽得尴尬,眼睛還時不時地往阿姐和現任姐夫的臉上瞧。果不其然,看到賀亭衍本尊的阿姐似乎透着些後悔,而現任姐夫也明顯有種在看敵人的錯覺。
可他娘是個沒什麽心機的女人,也不怎麽注意小節,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後,又問到了賀亭衍是否也已娶妻。
江敬舟無奈地打斷道:“娘,你問這個做什麽,賀亭衍有沒有成親也已經跟咱們沒關系了。”他提醒道:“姐夫和阿姐都在呢。”
蔡秋蓉笑道:“娘就問問,畢竟人家帶了這麽多貴重的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提親的。”
江敬舟無言以對,還真是來提親的,不過人換了,女兒成了兒子。
賀亭衍禮數周全道:“尚未娶妻。”
江敬舟趕忙打岔的沖江瓷問道:“侄女幾歲了?我買了好些玩意兒,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能不能玩。”
“兩歲了。”江瓷笑着去牽丈夫抱着的女兒,指着敬舟道:“糯糯,快叫聲舅舅。”
小孩兒被逗得高興,可無論怎麽教就是不願喊。江瓷哄着又教了幾遍,小孩兒便噘着嘴往她爹懷裏埋臉。
江敬舟看得有趣,“不用喊,将來多地是機會。”
見江瓷不怎麽高興,姐夫便道:“要不抱抱吧,許是這孩子怕生,抱久了就能認人。”
江瓷應和道:“是,孩子往常也怕生,就粘着我倆。”
姐夫抱着孩子起身,只是繞過飯桌第一個對上的是賀亭衍。兩人眼神對了對算是在打招呼,原想繞過賀亭衍往江敬舟這兒走,卻不想懷裏的孩子忽然沖賀亭衍伸手叫道:“舅舅,抱。”
江敬舟:“……”
江瓷:“……”
賀亭衍也沒阻止,見孩子揮舞着小手,順手便抱了過來。姿勢有模有樣,半點兒不比這位當爹的差。
江敬舟看了眼臉色難看的姐夫,奈何一家子親戚在只能表現得大度。笑了一陣後糾正道:“這是舅舅的恩人,不是舅舅。”
誰想這孩子被賀亭衍抱着後高興得很,拽緊胸前的衣襟,颠簸着接着叫道:“舅舅,玉。”
吐字清晰連貫,比江瓷教的時候還順暢。
江夫人甚至還打趣道:“叫舅舅也成,既是敬舟的恩人,喊聲舅舅也應當。這要是當年婚事成了,如今都該叫爹了。”
一屋子人聽得有趣,只有江敬舟和他姐夫覺得尴尬。
江敬舟往他娘那兒使了個眼色,奈何沒看懂,還笑着說道:“亭衍這麽好的孩子,沒成親真是可惜了。要不然這樣,我那表姑家倒是還有位未出閣的姑娘,亭衍若是不嫌棄……”
“他有人家了。”江敬舟等不及他娘說完,連忙打斷道:“高門顯貴的侯爵府,哪兒需要我們家做媒。”
賀亭衍看了他一眼,沒吭聲,似乎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但話到嘴邊戛然而止,他暫且也只能說這麽多。
“有人家了?哪家的千金啊?也是柏穗城裏的?”
蔡秋蓉看着如今意氣風發一表人才的賀亭衍很是惋惜,極為後悔當初要拒婚一事。可木已成舟,如今再說可惜為時太晚,只能旁敲側擊地說點兒好聽話。
加之賀亭衍與敬舟回來還帶了這麽多重禮,樣樣華貴。這個年紀在柏穗城中都能當兩個孩子的爹了,至今未取又帶禮上門,難免不讓人遐想是來二次提親的。
這任誰看着都是又心疼又可惜,會懊悔也是難免。
其實在這飯桌上這麽想的不止是江敬舟的娘,就連那剛剛得知外孫女曾與其結過親的二老也是這般想,就更別說江瓷和其丈夫了。
賀亭衍把腰間挂的玉佩送給了抱着的孩子,而後将孩子還給她親爹,回道:“是有人家了,只是還不确定那人家願不願意。”
一聽有人家的姐夫頓時松了口氣,笑道:“那鐵定願意,賀候相貌堂堂又年輕有為,恐怕上門說親的都能排隊了。”
蔡秋蓉道:“誰家的姑娘?還能讓你這樣的好孩子舉棋不定。難不成是個公主?”
賀亭衍半垂着眉眼,“倒也不是公主,只是這人我喜歡了多年,一直不敢對其說出口。”
江敬舟捏着筷子的手指緊握,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兒。賀亭衍從未對他說過喜歡,哪能想到,第一次開口竟是在這種狀況下!
他是又高興又害怕,拿碗的手還打滑,一碗飯很是不适時宜地翻了。
而聽了這話的一家子人又開始不淡定了,喜歡多年不敢說出口,所以如今帶着禮來蔡府。難不成真是來向江瓷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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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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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