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逃跑

逃跑

葉深未向陳小宇走去，陳小宇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他走向自己。他們這一刻的相遇早已被彼此預見過了。陳小宇很鎮定，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底牌。

“你是陳小宇啊？”一個粗魯的男聲傳來，打破了即将發生的相遇。陳小宇向後轉身，一個身材魁梧、面目可憎的男人正在惡狠狠地盯着他。

“我是！”

話音剛落，陳小宇的臉就挨了重重一拳。

“你敢勾引我大哥的女人，找死！”男人還想繼續打下去。陳小宇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無所謂地別過臉吐出嘴裏的血。對此，他已習以為常，并未抵抗。

就在那個男人的拳頭要再次落到陳小宇身上的時候，葉深未阻止了他。

“媽的，你少管閑事！”

“警察。”

“警察也沒資格多管閑事！”

那男人似乎并不買警察的賬，他想掙脫葉深未的手，奈何對方力氣太大，他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

葉深未只是很平靜地看着對方，從他臉上的神情甚至都看不出他在用力抓着一個壯漢的手臂。

在僵持了幾秒後，對峙雙方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它們都在表達着驚訝。

“你是高義仁！？”

“你是葉深未！？”

雙方都放棄了争執，後退了一步。

“你怎麽在這裏？”葉深未很好奇，又有點惱火，他迫切想得到一個答案。

“你管得着嗎！沒想到你當上了警察，子承父業嗎？真是了不起！那你可得小心執法，別錯傷無辜！”男人的口吻充滿了譏諷和不屑。

“你怎麽在這裏？”

“關你什麽事！老子想在哪裏就在哪裏！”

“你怎麽在這裏！”葉深未的語氣變得不平靜，黃青看得出他內心隐忍着一股怒氣，而且是觸及內心底線不可逾越的怒氣。這些葉深未在平時工作中幾乎從來沒有展現過。黃青不禁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和葉深未又是什麽關系？

男人也不再答話，只是用充滿挑釁和輕蔑的眼神看着葉深未。他身材高大壯碩，拳頭像陳小宇的臉一樣大，氣勢兇惡狠戾，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弟，看起來應該是某個□□團體的小頭目。葉深未雖說外表沒有這麽吓人，但他警察的身份和陣勢也沒人敢輕易招惹。一時間雙方對陣的氣勢震懾住了整個大廳的人，沒人敢出聲，更別說上前阻止。

黃青眼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悄悄湊到葉深未的耳邊說道：“隊長，陳小宇！”

葉深未如夢初醒，他輕輕嘆了口氣，把目光收回來轉向了陳小宇。

陳小宇也看着他，眼裏沒有一絲恐懼和慌張之色。

“陳小宇，我是江德市公安局第三中隊隊長葉深未，現在有幾件案子想請你配合調查，請跟我們去趟公安局！”

就在這時，楊森打來電話。

“老葉，他們在陳小宇的住所發現了錘子和刀，上面有血跡，和殺害何天成、劉雪、王青堯的兇器基本吻合，還有陳小宇的一雙鞋與王青堯死亡現場發現的鞋印完全吻合。”

這些發現讓陳小宇殺人幾乎成為板上釘釘的事！

“陳小宇，你涉嫌殺幾起謀殺案，現在被捕了！”

直到這時，陳小宇的臉上才有了一絲本能的恐懼之色。

就在葉深未要給陳小宇戴上手铐時，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一群女人将陳小宇團團圍住。她們叽叽喳喳地說着、哭着、叫着，還一個勁兒地推搡着刑警隊的人，不允許他們把陳小宇帶走。

“你們幹什麽！憑什麽抓人啊！”

“小宇肯定是被冤枉的！”

“小宇，別怕！姐姐們在這裏呢！”

“你們警察冤枉人！我跟你們拼了！”

“嗚嗚！小宇，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警察又怎麽樣！還不是一群臭男人！讨厭死了！”

“就是！你們看他都不洗頭！”

“小宇，快跑！姐妹們，我們跟他們拼了！”  　……

葉深未他們措手不及，無力招架。等好不容易穩住局面的時候，才發現陳小宇已經不見了。

是雲姐，趁亂偷偷把小宇拉到後門。她向來袒護這個弟弟，見情形不對，立刻想辦法把陳小宇救了出來。

“小宇，你真殺人了？”雲姐很關切地看着小宇，她希望是警察搞錯了。

小宇自然看出雲姐的期望，可是，他不能對唯一真心待他的人撒謊。

“雲姐，我……”話到嘴邊還是開不了口，他終究還是讓關心他的人失望了。

“是殺你家人的人嗎？”

小宇點點頭。

“行了，殺就殺了，這麽多年也算報仇了！快走吧！永遠別回來了！”雲姐說着把價值十幾萬的手表摘了下來，塞到小宇手裏。“這表值幾個錢，可以應個急！快走！”

小宇猶豫不定，他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快走啊！難不成你想坐牢啊！”

對！一語驚醒夢中人！他不能坐牢，他的仇還沒有報完，雖然那個神秘人說過就算被抓也會保他無事，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

小宇最後一次擁抱了雲姐，然後向胡同的出口跑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雲姐一直站在原地，紅着眼睛看着小宇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當葉深未趕到後門時，陳小宇早已不見了蹤影。雲姐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就走進去了。

李文達和麥哲倫把耳朵貼在馮局的辦公室門口，聽裏邊的動靜。葉深未進去有一段時間了。馮局刻意壓低了聲音，他們兩個在門口聽得不那麽清楚，不過可以确定的是馮局确實在發火。不過，這也難怪，畢竟葉深未那隊人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讓幾起兇殺案的嫌疑人逃走了，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葉深未覺得自己窩囊得要死，自從這一系列兇殺案發生以來，他完全處于被動狀态，沒有一點兒招架之力，昨天還讓那麽重要的嫌疑人逃走了，犯了異常低級的錯誤，如今讓馮局指着鼻子罵，他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順便給自己幾拳。

在葉深未即将走出馮局辦公室時，李文達和麥哲倫提前溜回了會議室并把剛才的情形簡短地向楊森和黃青描繪了一番。

葉深未推門而進，所有談話戛然而止。楊森看得出他懊惱的心情。

“老葉，通緝令已經發下去了，陳小宇跑不了的！等到抓住他，這案子也就破了，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別着急！”

“就是，隊長，我們只差這最後一步就可以結案了！也不枉這幾天的辛苦！”

“我把全市的監控都調看一遍，他插翅也難飛！”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都想緩和一下氣氛。葉深未輕輕嘆了口氣，在兄弟們面前他還是願意在一定程度上展示真實的自己的。

“嗯，對了，打陳小宇的那個人是誰啊？老葉，你認識？他會不會知道陳小宇的線索啊？要不要帶回來問問？”

“昨天讓黃青在現場問過了，就是替別人去出氣的，根本不認識陳小宇。”

“那你們是什麽關系？”

“他是我高中同學。”

“聽說他對你不太客氣，有仇啊？以前是情敵？”

葉深未苦笑了一下，真要是情敵就好了，他并不願意再回憶那段不愉快的時光。

“楊森，我父親的事兒，你應該聽說過吧。”

楊森的父親是江德市某分局的局長，和葉深未的父親、馮局都屬于老一輩的公安幹警，彼此也是熟識的，所以葉深未斷定楊森知道他父親的事。

“多少知道一些，聽說葉伯伯是因公殉職的。”

“我父親是在一次圍剿毒販的槍戰中犧牲的，确實是因公殉職。不過，也是在那次圍剿中，他失手打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也就是高義仁的父親！”

“怎麽回事？”

“當時，那些毒販在一個關閉的工廠裏交易，被我父親他們堵在裏面。高義仁的爸爸當時在那裏工作，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來了工廠，在混亂中被打死了。因為我父親也犧牲了，這些是後來複原、檢驗現場時得出的結論。他身上的子彈是從我父親手槍裏發出來的。”

“事情發生後，高家對我家自然是不依不饒，要求賠償。雖然局裏的鑒定結果說是意外，不用我們負責任，但我媽和我都覺得有愧于高家，應該負些責任，如果爸爸還在世的話，應該也會做這樣的決定。所以，按照高家的要求，我家賠了100萬。”

“100萬！按當時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嗯。我爸是警察，我媽是醫生，他們都是實實在在的本分人，全靠工資生活，家裏确實沒多少錢，所以我當時拼命打工，終于在高中畢業前把錢湊齊了。”

“看那個高義仁的德行，肯定沒少在學校為難你吧？”

“事情發展成這樣，我很理解他失去父親的心情。雖然我和我媽那幾年很辛苦，不過，我們能把債還清了，不用背着包袱做人，心裏也算踏實。但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有點生氣，當年他口口聲聲說要用那些錢去上大學的！”

楊森也很感慨，葉深未在他心裏一直都是幸運兒一般的存在，他沒想到這樣的天之驕子竟然也遭遇過這樣的不幸。當年，葉深未一定背負了很多，責任、譏諷、唾罵、孤立、壓力、艱辛，但他都扛過來了。楊森不禁反問自己，他是不是真的沒有葉深未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