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精靈小鎮（2）

精靈小鎮（2）

屋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均勻的呼吸聲。但此刻安靜下來後，隐約能聽見從屋外傳來的陣陣怪叫，以及有東西撞擊房子發出的微微震動感。

“這什麽？”

“聽聲音像是野獸之類的。”

所以這就是小鎮不讓晚上出門的原因吧。

“诶，你說它們要是進來了怎麽辦？”廖梧問。

“不會。”許仁抛下這麽一句，緊接着就看到廖梧對他眨眨眼。許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四目相對，場面有些窘迫。然後才慢悠悠反應過來。

“這些野獸應該一直都在，但非娅只說不要出門，沒提醒我們其他的。這就有兩種情況，一是她故意不說，另一是野獸不能進屋。我更偏向後者。”

“萬一野獸直接把房子推倒了？”

“那就自認倒黴吧。”

許仁看得出廖梧還想再扯些什麽，為了自己的睡眠着想，他說：“你還是快睡吧。”說完就閉上眼。

卻沒想到一合眼，全是剛剛廖梧翻身過來的場景。感受着身邊傳來的溫暖，倒的确不那麽冷了。

其實他挺會照顧人的。應該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不對，他有沒有關我什麽事。

許仁想着不能總因為他的行為而把思緒放在他身上，決定停止這段不合時宜的思考，卻發現這腦子不受控制，思緒飄了一會兒，又飄回他身上。

他和我換了位子，那他會不會覺得冷？

許仁悄悄掀開眼睛，一睜眼就看到廖梧安靜的睡顏，他盯了半天也沒盯出來他到底冷是不冷，又不可能像他一樣直接上手摸。索性努力往裏面挪了挪，給他留出更大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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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的許仁倒又開始反思起來。

我關心他冷不冷幹什麽？

懊悔之後，想着做都做了，再幹點什麽總覺得別扭，便思索着，為自己找個借口。

他年齡比我小，哥哥關心弟弟天經地義，沒錯，就是這樣。不過，他長得好像還不錯，睡着了安靜了許多，不像平常那麽煩……

許仁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開始數綿羊。

不過今夜沒有失眠，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起床，又是一頓只有草的早飯後，開始了在花農非娅家的勞作。

非娅今天換了造型。頭發全部盤起來，梳了個丸子頭，插一朵粉嫩的鮮花，兩縷劉海垂在臉旁。白襯衫加淡藍長裙，披一件米色外套。

“今天不用澆水了，你們幾個把池塘清理一下，注意不要弄到花了。你們去施肥。你們倆還是種花，昨天效率有點低。許仁，你今天別突然睡了。”

由于許仁的病，導致二人組沒能種完昨天的花。許仁嘴上應着，心道：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今天要做花籃，海雲，你來幫我。”

馮海雲也是個養花的。昨天無意間說起來後，兩人聊的十分投緣，非娅對她也很有好感。

充實的一天又過去了。非娅忙于編花籃，于是告訴他們藍精靈花的地點，讓他們自己去摘。

廖梧摘下一朵藍花，仔仔細細地欣賞一番：“認真看這花挺漂亮的。”

接着，把花遞給許仁，開玩笑道：“送你。”

許仁剛要伸手去接，忽然看到非娅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怎麽了？”

“因為精靈花的花葉纏在一起，所以在我們這被認為是愛情的象征，要是有人送另一人精靈花表示對那人濃重的愛意，願與他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永不分離，而且送的花越稀有，愛得越深。”非娅解釋道。

廖梧拿着花的手停在半空中，給他也不是，不給他也不是。場面一度尴尬。

他幹笑幾聲，彎腰将花放在地上。許仁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撿起地上的花。而在一邊注視他倆的周業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和杜寧咬耳朵去了。

之後的廖梧生怕因自己的無知又惹出些尴尬事，就讓許仁獨自摘花，不敢再去幫忙。

待許仁摘完花，手環顯示任務完成後，衆人向非娅告別，回到小房子，來了一頓依舊是草的晚飯。

連着吃了兩天的素，周業第一個提出了抗議，問給他們提供晚飯的鎮長：“為什麽每頓飯都只有蔬菜水果，一點肉都沒有？”

“小鎮裏沒有動物，只有植物。”

沒有動物？那昨晚的野獸是不算“動物”，還是他故意的？許仁一直注視着鎮長僵硬的臉直到他離開為止，猛然間想到什麽。

小鎮裏所有人都和鎮長一樣，目光呆滞，神情麻木，面無表情。雖說之前的小精靈告訴他們一些消息，但從她的表情上看也是和其他精靈一般無二的，就連玩皮球對她來說都似乎只是在進行一個“任務”。

除了非娅。

非娅性子活潑，熱愛花花草草，有生活情趣。對他們吆三喝四時還帶有點小傲嬌，也有自己的小脾氣。

她是這個小鎮真正的生氣。

她為什麽會是這樣的？

據廣播所說，他們現在進行任務就像是在一個游戲系統中闖關。在游戲中，一般說來，一個副本往往會有一個突破口。從現在的形勢看，非娅就是那個突破口。

許仁心不在焉地啃蘿蔔。

第三天，也就是幫忙的最後一天。

按非娅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話來說，精致的女孩每天都要美美噠。所以，精致女孩非娅每天換造型。她今天散下頭發，戴上或許是昨天剛編的花環。身穿深紫色絲質高領上衣，下穿一條裙擺垂到地上的黑裙。

今天也是賣力幹活的一天，但非娅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紫色精靈花實在是太過稀有了，我這裏也僅有十朵，已經送出去三朵了，而我也只能給你們三朵。”

衆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就沒有什麽其他辦法？”呂遷遷問。

“有，辦法有兩個。雖然我這邊沒有現成的，但是溫房裏還種着紫色精靈花，再過兩個星期就要開了，你們可以先等一等。”

剛說完，廖梧就搖了頭：“不行，兩星期時間太長了，也不知道在這有沒有時間限制。”

其他人也認同他的觀點。梁青問：“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就危險了。”非娅嘆了口氣，“你們知道，我這些紫色精靈花從哪兒摘的嗎？是外面的森林。森林是都是野獸，當時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勁，差點就死在裏面了，還好我運氣好，才搞到了三株，其他是後面從那三株收集到的種子種的。所以想要紫精靈花，只能去森林咯。”

許仁想起昨天自己想到的東西，試探性地裝作不經意問道：“那為什麽不把野獸除掉？”

“你不知道，我們精靈是愛好和平的種族，戰鬥力低下，根本打不過那些野獸。”

“為什麽野獸白天不來襲擊，晚上也從沒人受傷？”

面對這個問題，非娅一下子被問住了，皺眉思考。

“走嗎？去森林。”許仁并不着急讓她回答。

衆人知道危險，但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沒過多猶豫就準備離開。

出了屋子，突然非娅跑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時正是黃昏，光與暗交接之際，“花房”位置好，就處在這一片交界處。

非娅的長裙被微風吹拂，掀起漣漪。她半邊沐浴于橘紅的陽光下，半邊潛藏于難測的黑暗之中。紫黑色的衣物泛着詭秘的光。她一雙手疊加貼在胸前，眼神悠遠莫測，虔誠而神聖。

“精靈王庇護我們。”

許仁曾以為她的藍眸是廣闊的大海，偶爾卷起波浪，但也包容萬物。而此刻，才真正發現，這雙眼睛是小鎮蔚藍的天空，庇護一方。

她站在光與暗之間，念一串神秘的魔咒。

小鎮的白天都是一片晴朗，陽光悠悠，萬裏無雲。但一進森林，就仿佛走過了日與夜的分界線，四周陰沉沉的，再加上随處可見的高大樹木，遠距離的景象無法看到。

由于森林十分危險，衆人并沒有為了加快速度尋找而分散開來，而是聚在一起慢慢在附近搜尋。

經過這幾天在“花房”幹活的經驗，幾人也大致了解了精靈花的生活習性。一般在森林外圍就能找到，不用深入。

不同顏色的精靈花對環境要求也不同。比如紅精靈花對環境要求不高，基本屬于到哪都能活，所以森林裏也是遍地可見。

紫色精靈花作為稀有品種，要求自然也是不少：水分要充足，氣候要溫暖，土壤要肥沃，環境要不亮不暗……

“這地方很古怪，附近應該還有野獸什麽的，大家最好不要分開。”廖梧很是擔心。他們隊伍裏兩個小孩，一個病人，一個行動不便，幾個女人，還有許仁瘦削的樣子也不像是個能打的。

原本由于梁青行動不便，打算讓她留在小房子裏。但她認為這是自己的任務堅持要自己完成，就只好讓她跟着。

任重而道遠啊。

森林是死寂的，猶如夜間的墓園，為數不多的拜訪者離去後，只剩下了滿園的屍骸和石碑。

“有水聲。”這種氛圍中，梁青壓低聲音。

隐隐的水聲，仿佛隔得很遠，又仿佛隔得很近，墓園裏傾灑而下的挽歌。

“精靈花喜水，有水的地方應該能找到。”

“野獸也喜歡聚集在有水的地方。”廖梧嘆口氣，“小心點靠過去。”

在這個地方似乎一切的時間都消失了，不知走了多久，漸漸近了河流。

呂遷遷一到就看到近岸的樹下生長着的大片精靈花，而紫色的在其中也不少，構成彩虹的畫布：“看！紫色……”話還沒說完，她就發現了河邊的巨獸，捂住自己嘴巴。

那巨獸渾身漆黑，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它趴在地上，像是在睡覺。因剛才的聲音，長尾巴擺到一邊，但最終沒被吵醒，翻了個身繼續睡。

“非娅給了我們三株，還差七朵。梁青你先留在這，其他人小心靠過去，每人摘一朵就夠了，不要吵醒它。”廖梧指揮衆人。

梁青沒反駁深知自己幫不了什麽，甚至還可能帶來困難，強求着過來已經很麻煩他們了，只是心裏不想承認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廢人。

幾人輕手輕腳地尋找花朵。

杜寧折下精靈花，捏着花柄，忽然感到背後一陣熱風，扭頭，對上了漆黑的大眼睛。

“啊！”

離得太近，杜寧想跑，但沒兩步就被巨獸抓在手裏。巨獸沒有急着吃掉他，鼻子動了動，像是品嘗食物前細細享受食物的香醇。杜寧吓得快哭了。

“啪”許仁抓着一條藤蔓，鞭子似的抽上來。巨獸吃痛，放開杜寧。許仁抓起他就跑。

幾人迅速逃離。

廖梧跑到許仁身邊。輪椅不方便，所以他背着梁青：“回小鎮！”

“往哪兒跑？”杜寧邊跑邊喊。

或許是情況危機，周業提出了一個蠢辦法：“沿河走啊，那河不是有穿過小鎮。”

許仁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走那，剛剛那邊有條小路。”

雖然他沒說什麽，但廖梧從他眼神中看出了一點“你是傻嗎”的感覺。

衆人分散，從各個方向朝小路跑去。巨獸窮追不舍，但顯然它對杜寧更感興趣，只盯着他一個人。

許仁用藤蔓和樹枝做了一個簡易的彈弓，撿起一塊石頭，掂量掂量它的分量。停下，轉身，瞄準，發射，動作流暢，一擊之後，沒關心是否擊中而是立刻逃離。預料之中，怒吼聲從背後傳來，緊接着是“砰砰砰”一連串的腳步聲。

一人一獸距離越來越近。有好幾次，許仁都能感受到巨獸的爪子從臉上擦過，好在它體型過于龐大，不怎麽靈活，于是許仁利用地形，堪堪躲避了攻擊。

小路的身影已出現在眼前，但離開森林還有一定的路程。

許仁覺着心髒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脫離胸膛，而神經緊繃不敢有一絲松懈。

猛然間，碩大鋒利的爪子出現在他頭頂上方。周圍沒有可以遮擋的東西，許仁側身向左翻滾。雖說沒能讓巨獸把他整個人拍成肉餅，但爪子還是猛抓過他的右肩，并将他掀飛，撞在一顆樹上。

許仁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巨獸已經到了跟前。

一聲槍響，巨獸收回爪子，伸出舌頭舔傷口。

在它無暇顧及許仁的這段時間，廖梧架起許仁飛速離開。

巨獸緩過來後，仍追趕在他們身後。

此時，兩人已踏上了小路往小鎮方向趕。為争取時間，廖梧朝後瞄了一眼巨獸一大一小的一雙眼睛，瞄準另一只沒受傷的眼睛開槍。

巨獸哀嚎一聲，捂着眼睛趴在地上，尾巴卻往他們的方向掃去。但在尾巴接觸到小路附近時，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似的，反彈了回去。

看到這幅景象，廖梧稍稍松了一口氣。

“其他人呢？”

“他們先走了，我擔心你出事，就留了下來。”廖梧偏頭看他。許仁臉色蒼白，額上挂着汗珠，微喘着氣，一條手臂軟綿綿地垂着，右肩處血流不止。“你還好吧？”

“還好。”

沿着小路，一路上倒是安全了，除了那只對他們懷恨在心又夠不到他們的巨獸一直在進行噪音攻擊。

“我們去非娅那，她家應該有可以處理傷口的東西。”

但許仁并不想麻煩別人：“我背包裏有紅藥水和紗布什麽的，可以……”

“你想什麽呢，這怎麽可以這樣處理，萬一感染了怎麽辦？走。”

許仁拗不過廖梧，也就由他去了。

敲門聲起。

“喲，怎麽又有人啊。”非娅不耐煩地拉開門，随即看到了許仁，“怎麽傷成這樣，快進來。”

非娅跑去樓上拿藥。而房間裏的杜寧等人也圍了過來。

杜寧眼眶紅紅的：“許仁哥，都是我的錯，你才會受傷。”

“不是……”許仁見不得他這樣，想說些什麽安慰一下。但他這個人原本就不善言辭，再加上現在受了傷又走了這麽久，實在是有些吃力。

廖梧看出了許仁的窘迫：“不是你的錯，那巨獸本來就是要攻擊我們的，又不是只抓你一個。再說，要是你沒了，我們不還少了一個隊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

“好了。對了，你們怎麽在這？”廖梧沒有給杜寧胡思亂想的時間。

“本來我們是要回房子去的，然後發現花蔫了吧唧的，怕它死了，就來找非娅了。”周業接話，“但是沒事啊，就這花太嬌嫩了，缺點兒水。”

許仁艱難地從口袋裏拿出精靈花，遞給廖梧。精靈花花瓣略微下垂，沾上了血跡，妖豔又有一種脆弱的美感。

廖梧看着許仁。怎麽還沒拿下來？

當所有紫花到了梁青手上，手環顯示任務完成。

“現在就差我了吧。待會問問，要怎麽去拜訪先祖。”

“你們要去祭拜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