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維洛迪斯（5）

維洛迪斯（5）

然而時間有限，兩人也沒多問，只是為他們解開繩子。詢問狀況後，知道巫婆下的是什麽藥，拿出相應的解藥讓他們喝。

當然，解藥也不是萬能的，畢竟兩人被折磨了那麽久，喝下解藥也不可能立馬就活蹦亂跳，自然還是有些虛弱的。

呂遷遷和馮海雲一人架起一個朝屋外走去。

就在他們剛走出屋子沒多久，巫婆也反應過來是調虎離山記，立刻回到屋子。

幾人狂奔，就連剛剛才喝下解藥的廖梧許仁兩人也依靠着自己恢複了一丁點兒的體力跑起來。

眼看就要追上，有人大聲喊道：“拐杖在這！”

巫婆轉頭看，是梁青。她的手上揮舞着一根拐杖。

見巫婆過來，她用力朝幾人反方向把拐杖丢出去。随後立即“駕駛”她的輪椅往惡龍谷開去。

等巫婆拿到拐杖，發現紅寶石不在上面時，幾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巫婆憤恨大罵，但最終只是望了望惡龍谷的方向，轉身回小屋。

幾人見安全了，都喘着粗氣，累得趴在地上。

梁青注視巫婆那邊的動靜：“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

她給出解釋：“惡龍谷物資豐富，巫婆制作那些藥水正需要這些東西，而且據布雷恩的描述，她是個古怪的人，把屋子建在維洛迪斯外就是為了不讓人打擾。所以按理說，她應該把屋子建在惡龍谷附近。但是她沒有，反而在森林邊緣，遠離惡龍谷，靠近維洛迪斯。并且她的屋子最靠近維洛迪斯東門，那是士兵最多的地方，這說明她需要保護。由此可見——”

“她在忌憚那條惡龍。”

“當然，有也別的可能，沒準她只是剛好覺得那風水好。”梁青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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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遷遷爬起來，盤腿坐着用一種佩服的口吻說：“青姐牛逼！”

随後，她滿是滄桑道：“反正不管怎樣，我是再也不想見到那老妖婆了，她腿腳為什麽那麽好使，這一趟跑下來比我在學校跑800都累。”

“是啊，感覺我心髒都要爆了。”雖然累，但馮海雲臉上依舊帶着溫柔的笑容。

周業一臉悲憤：“我們這些直面她的人才更累。你們知道那種一邊背負着巫婆想要把我們千刀萬剮的可怕眼神，一邊逃生扔東西的混亂場景嗎？”

杜寧插不進嘴，也不太會表達，就在那邊像個點頭機器似的不斷點頭：“我們現在任務是完成了吧。”

“嗯。”此刻廖梧也漸漸恢複體力，“先找個地方過夜吧，呆在外面不安全。”

不久幾人就找到一個山洞。

洞中某個地方有支着一小堆燒過火柴，底下帶有黑粉，是有人來過的痕跡。可以推測是比他們先做完一階任務選惡龍谷的乘客。

為了取暖，他們在附近撿了些樹枝，在山洞深處，用打火機點燃做成一個小火堆。不敢太大，怕引來野獸。

安排人兩人一組輪流守夜之後，大家都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不一會兒就陷入夢鄉。

許仁站在一片草地上，一旁是他的隊友們。他們圍坐一起，中間擺放一塊桌布，看樣子是在野餐。

還真有閑情逸致。

即使這麽想，他的嘴角也仍微微向上揚出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許仁哥，快來！就差你了！”周業大聲呼喊。

許仁擡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帶着燦爛笑容的廖梧。像陽光一樣，無論在哪裏都是最耀眼，最矚目的那一個，也是最能感化別人的那一個。

許仁手插兜裏，悠閑地邁腿朝他們走去。

就在這時，憑空冒出許多子彈向他們飛去。

不！

許仁狂奔，可草地上的草突然長長，纏住他的腳踝，他一下摔倒在地。

他想要擺脫這些草去救他們，然而草越長越長，越長越多。它們從他的腳到腿，再到腰，最後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在草蒙上他眼睛前的最後一刻，他瞳孔倒映着廖梧的模樣。

廖梧眉間冒出一個血淋淋的洞，血從洞中流出，糊了他滿臉，眼裏的光漸漸熄滅。但嘴角還翹着，留給許仁一個鮮血淋漓的笑容。

他離他是那麽的近，好像一擡手就能碰到他的臉。許仁努力伸手，他顫抖的手纏繞上一圈圈的草，無情地将他拉回。

廖梧。

他無聲地說。

回答我吧。

哪怕，就一下。

再回神，許仁發現自己變小了。刺鼻的消毒水味盤旋，身上一身病號服，一副慘兮兮的模樣。膝上放着一只布偶小熊，用憨憨的、無神的空白微笑面對他。

他已經忘記這是誰送給他的。不過他隐約記得他來過這，但他不喜歡。

他面無表情地與熊對視。熊張開血盆大口，換了一個不同的詭異笑容。

“真慘，沒人喜歡你，沒人靠近你，沒人和你做朋友。”他看着熊的嘴一張一開。

“被父母抛棄的可憐孩子，你配擁有朋友嗎？你看他們，一個個都死了。就是這樣的，沒人會在你身邊，你不會以為別人随便施舍給你東西，你就能一直擁抱吧。”

“那真蠢。”

伴随着熊咯咯咯的笑聲，一切都消失了，周圍又是一片黑暗。沒有支撐，他在黑暗裏不斷下墜。

失重感将他拉回現實。

心跳很快，許仁盯着洞頂，平複呼吸。

他起身走出去，此時正是廖梧守夜。和他一組的呂遷遷已經靠在洞壁，不知道和周公聊了幾輪。

看到廖梧，許仁想到剛剛的夢，他拉開距離，垂眸撇頭。

“怎麽不睡？”廖梧問。

“睡不着，反正待會就到我，提前來。”

短短兩句話後，又重歸寧靜。

廖梧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過去，默默注視許仁完美的側臉。

淺淺月光下，襯得他的皮膚潔白得像塊玉石，光打下發絲和五官的陰影，使得某些地方模糊不清，但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反倒為他添加上神秘，更令人移不開目光。

先前在巫婆屋裏，兩人都中了藥，由于藥勁過大遮擋住其他感官，許仁幫他咬開繩子的時候倒也沒感覺什麽不對的。

而此時看着他，那些感官仿佛放大數倍來攻擊他。

他從沒發現自己的記性居然這麽好。

他回想起許仁毛茸茸的頭發在他手臂蹭過，過長的睫毛每次眨眼時輕輕刮過皮膚，呵出的冷氣噴灑在手指上，咬繩子時柔軟的嘴唇時不時隐約蹭到手。

想起這些，他頓時覺得指尖發麻，汗毛豎起，兩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

許仁好像發覺他在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緩緩轉動。

廖梧沒躲開，被他抓個正着。

雙目對視。

緊接着，兩人不約而同地別過頭。

廖梧腦子裏開始循環播放與周業的賭約。

媽的，都怪周業。

無辜躺槍的周業不輕不重地打個噴嚏，翻身繼續睡。

許仁其實早早就發現了廖梧的目光，主要實在是太明顯了，想不發現都難。

他糾結半天要不要回頭——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糾結的，最後只是眼神飄過去，不想恰好對個正着，于是身體比腦子快地轉頭。

剛轉完他就後悔了。他轉什麽轉，他又沒做什麽虧心事，該轉的不應該是廖梧這個偷窺的嗎？

可一看到廖梧，就又能想起夢裏的那個笑，一種沒由來說不出的難過占據整個心髒。

他感覺廖梧對他而言好像有那裏不對，卻說不上來。思索許久得不出答案，最後幹脆責任往廖梧身上一堆，認為肯定是他哪裏怪怪的，就閉上眼睛。

一個煩人精能哪不對。

一夜平安度過。

第二天一行人向着惡龍谷中心移動。一路上，他們也遇到了不少惡獸，但仗着有從巫婆那順來的東西橫行霸道——啊不是，事實上他們不敢那麽放肆，還是盡量避着惡獸走的。

不過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惡獸想來挑戰他們。

此刻就有一只。

這只惡獸，黑毛長尾巴，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

許仁想起，這不就跟之前第一次去精靈小鎮的森林遇見的那只野獸長得差不多嘛。

索雅說，野獸一些是原本的動物被污染的，還有一些是從別處過來的。那麽這麽看來，精靈小鎮的野獸該不會是從惡龍谷來的吧。

之前那只長得和它差不多的野獸是個比較聰明的，還懂得裝睡來騙他們。

這只也不遜于它。他們推測這只長尾巴獸應該是這塊區域的霸王，因為他們在這邊沒看到其他惡獸。而它也跟在他們後面有一段時間了，自認為是自己在了解這幫人類，殊不知他們早已發覺也在觀察它。

而此時，雙方正面對上。

長尾巴漆黑的獸瞳饒有興趣地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就仿佛是在看幾件有趣的玩具。

現在的幾人不像在精靈小鎮會被野獸追着跑，他們有了從列車上買來的武器，以及巫婆的藥水和工具。雖然武器基本沒什麽用——這邊就不得不誇誇巫婆的東西是真的好用，但是他們還是戰勝了長尾巴。

長尾巴識時務者為俊傑，見自己落入下風立刻掉頭就溜。

不過他們算算似乎快到了，得找個“人”引路，因此使用束縛繩——也就是先前纏住許仁的那根——綁住長尾巴。

長尾巴動彈不得。許仁拿着一瓶藥水站在它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它。

長尾巴背上剛剛打鬥中被藥水澆過的地方隐隐作痛。

“能聽懂人話嗎？”

長尾巴為保命瘋狂點頭。

“知道惡龍住在哪嗎？”

長尾巴的尾巴尖指向我惡龍谷最高的山峰。

“我們待會把你放開，你帶我們去入口，要是不聽話……”許仁晃一晃手中的藥水，藥水在玻璃瓶中滑動，好像随時要滴到它身上。

長尾巴點頭點得更猛烈了。

許仁手放在束縛繩上，束縛繩随他心意變化，繞在長尾巴脖子上，同時還分出一股綁住它尾巴，另一端抓在許仁手裏。

許仁把繩遞給廖梧，然後默默退到一邊，深藏功與名。

于是，這一大幫人遛狗似的，往山峰進發。

有長尾巴引路，且它在其他惡獸心中還有些威嚴，幾人沒被其他事情耽擱很快就靠近山峰。

周圍環境漸漸暗下來，長尾巴放緩腳步，幾人也感覺到四周不對勁的景象。

視線逐漸模糊。

“嘻嘻嘻——”詭異的笑聲環繞四周。

幾人警戒。長尾巴已經不動了，整只獸趴在地上。

懶散卻富有興致的女聲從周圍響起，卻像是環繞音般找不到确切的發聲處：“哎呀，我可愛的小貓咪，你這是帶了幾個人類來看我，真有意思。”

毫無疑問，小貓咪是誰就不必多說，雖然它看着一點兒也不像。

倒是低估這惡獸的智商了，原以為只是比那些平均水平在蠢範圍的獸高上一點點，誰知道它還會搞間諜這一套把他們引來這邊。

許仁一瓶藥水潑過去。藥水砸在一團黑氣上，被黑氣吞噬。

與此同時，黑氣還裹住束縛繩，頃刻束縛繩被腐蝕得只剩渣渣，效果比巫婆的藥水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擺脫束縛的長尾巴仍一動都不敢動，戰戰兢兢地趴着。黑氣分出一團覆在它頭頂，似是在撫摸它。

見到這一幕，幾人也明白這團黑氣不是好惹的。正欲離開，黑氣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都來了，別急着走嘛。”

“我們一起來玩游戲吧。”

話音剛落，周圍景象開始變化。黑色的煙霧遮擋住他們的視野，等一切重回清晰，樹木消失，巨大的草牆立在旁邊。此地已然變成了一個巨型迷宮。

隊友們都不見了，許仁身邊只剩下廖梧，而他們手中都握着一把黑氣凝聚成的槍。

黑氣歡快地在迷宮上方舞動。

“你們不是要去惡龍的山峰嗎，這個迷宮只有一條路通往那邊。我給你們一個小時，如果你們出去了，就算通關。當然，我可不是那種惡毒的人，所以我會在一些岔路口給你們線索。”

“不過，也有更快的通關方法，看到手裏的槍了嗎？”

許仁知道她的意思了，同時感到一陣惡寒。

如果黑氣有臉，此時她應該笑得很惡劣。

“殺了你對面的人就能出去。”

他們肯定是不會選擇這種方式的。

廖梧和許仁沒走多遠就遇到了第一個岔路口。

右邊的路路面種上了新鮮的白花，草牆上的草卻都枯萎透露出不詳的黑，展現出強烈的反差，而左邊的路連路面的花也紛紛枯萎成了一灘爛泥。

岔路口中間的草牆上挂着一張紙，上面寫——

罪人與善人死後來到審判處。由于他們在同一時間死去，天使分不出哪一個是好人。巧舌如簧的罪人用他的話和演技誤導了迷糊的天使，得到了天使的支持。善人下了地獄，罪人卻反而升入天堂。

反差嗎？

“走右邊。”

一路以來，他們也碰見過不少岔路口，有些岔路口能找到黑氣給他們的線索，也有沒有需要他們自己碰運氣的。所以有時候他們也會走到死胡同裏。

要是他們的束縛繩還在，或是身上有帶繩子之類的，他們會選擇分頭行動，因為這樣比較快，如果有一人出去，另一人也能順着繩子走出來。

可惜他們沒有，而且黑氣也不允許。她不讓任何人破壞自己的游戲規則，硬性要求必須兩個人一起走。

時間所剩無幾。

許仁正在思考對策之時，廖梧開口：“時間不多了。”

“對啊。”一直跟着他們的黑氣附和道，“我看看，呀，只有五分鐘了。”

“我們離出口還很遠。”這話是對黑氣說的。

“确實還有一段距離。”

廖梧丢下自己手中的槍，握住許仁的兩只手腕，讓他做出執槍的動作。

黑洞洞的槍口面對着廖梧，許仁瞳孔收縮。

廖梧身後的黑氣似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發展，略微驚訝一下。

不過這個情景對她而言依舊很有趣，她看着這一幕，要不是足夠矜持，“快點開槍”這句話早就被她激動地叫出來了。

“沒時間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他目光堅定地看着他。

許仁簡直無法承受這樣的眼神，他迫切地想逃離，但最終還是定在那裏，被迫地看着他。他執槍的手在顫抖。

“許仁。”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叫他的名字。

“開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