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狂歡樂園(8)

狂歡樂園(8)

廖梧是被一只兔子叫醒的。

這只兔子長得跟兔子先生沒什麽兩樣,當然這也可能是在人類眼中每只兔子都長得一樣的緣故。

兔子還帶了一副小小的金框眼鏡,耳朵不像兔子先生那般立着,相反耳朵總是垂着。他也不像兔子先生那樣毛毛躁躁的,雖然同為兔子,但眼前這只看上去就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而且他看上去還像只兔崽。

兔子旁邊還有一個人。

見到他醒了,那人一臉興奮:“你也是從雲心湖掉到這的乘客吧。”

“應該吧。你是?”廖梧問。

他們剛剛掉下了雲心湖,接着就到了這裏,真沒想到雲心湖下面居然還藏了個這樣的地方。

“我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在這兩天了,還沒找到出去的路。不過估計你也不知道什麽,你剛剛掉下來的時候這邊在刮飓風,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還昏迷不醒呢。”他撓撓頭,“對了,我叫鄧九,他的話,可以叫他白。”

白在一旁補充:“飓風應該是青做的,她最近脾氣不太好。”

“那藍呢?她沒管住青嗎?”

白嘆口氣,語氣無奈:“是黑惹的。”

鄧九了然。

廖梧聽着他倆說話,有點不知所措:“等等,你們在說什麽,這到底是哪?”

白看向他:“這裏在你們所說的雲心湖下方,是一個雲朵迷宮。之前只有我們這些人呆在這,最近才有人來。”

“你們就一直呆在這,從沒有出去過?”廖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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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不去。”白回答。

“肯定是魔法師把他們關在這裏的。”鄧九憤憤地說,“你看這個迷宮,這麽大還藏在湖下面,除了魔法師沒人能造出來。還有過山車,也是她搞的鬼。”

廖梧不明白他是怎麽把過山車和這個迷宮聯系起來的:“過山車怎麽了?”

白一推眼鏡:“這個啊,我之前跟鄧九提過,很早之前迷宮裏有時會有過山車開過,盡管我們沒嘗試過,但過山車應該可以帶我們離開,不過後來過山車就沒了。”

鄧九補充:“是魔法師把過山車換了。”

先前修過山車的時候,廖梧就知道了這一點,所以說,螺絲釘說過山車可以到另一個空間看來就是這個迷宮了。

現在過山車已經修好了,他們走的時候,老螺絲釘已經和雲霄飛車的管理員溝通了,不出意外的話,過山車重新使用就在這幾天。

那麽,到那時候他們或許就能出去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許仁他們,也不知道許仁現在在哪。

廖梧問:“你們倆有看到另外兩個跟我一起掉下來的人嗎?”

“只有你。”鄧九說。

白想了一下:“可能他們掉在雲心湖下面那塊地了,我們可以去找找。”

“你知道怎麽走?”廖梧有點兒驚喜,畢竟這地方看着就不好走,到處都長得一模一樣。

鄧九笑道:“整個迷宮裏最熟悉路線的也就只有白了,還好你碰見的是他,要是碰見其他人估計就麻煩咯。”

白謙虛道:“我只是習慣性地把路線記了下來,本來只有常活動的這塊有地圖的,最近幾天鄧九一直帶我到處走走,倒是擴大了我的地圖。”

“你就別謙虛了。”鄧九手抵下巴笑着,“不過要說這裏最不熟悉路線的,那得是黑了吧。”

許仁感覺自己一直在跟着黑兜圈子。

黑說,他們這裏有一顆雲樹,如果他的同伴遇見了迷宮的其他人的話,那些人也肯定大多會帶他們去雲樹那。

所以,他們往雲樹的方向前進,應該說往黑自以為是雲樹的方向前進。

又是一個岔路口,黑瞄了三個岔道一眼,自信滿滿地走向最左邊那一個。

然後,他就跟一直急急忙忙走着的灰色鴿子撞上了。

黑站起來,拍拍帽子:“灰?”

“是你啊,黑。”灰撲哧下翅膀,語氣急促地對他說,“正好,這個人我先交給你,我有急事要去找藍,先走了。”

話罷,她不等黑回複,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洛落看到了許仁,很是驚喜:“許哥,終于找到你了,廖大哥呢,你們沒在一起?”

許仁搖搖頭。

黑看看兩人:“所以你的同伴找到了一個,還剩一個。”

“嗯。”

“那我們就繼續往雲樹走,去找你剩下的那個同伴。”黑說着,就要選路繼續走。

“等等。”許仁叫住他,“你确定你選的路是對的嗎?”

黑自信地拍拍胸膛:“當然,我都在這呆多久了,每一條路我都爛熟于心。”

許仁無情指出:“可我已經第三次看見,我一開始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筆了。”他特意加重了“不小心”三個字。

他算是明白了,這個黑看上去自信滿滿,實則就是個路癡,還是那種堅信自己不是路癡、走的每條路都對的那種。

“可能……”黑努力辯解,“你看錯了,就是那種你以為是你的筆,但其實不是的情況。”

許仁盯着他。

洛落就站在一邊,東瞄瞄西瞧瞧。

最後黑敗下陣來:“那麽你是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好辦法。”

明明自己不識路,被戳破後也不好好說話。許仁拿他沒轍,就假裝忽略他陰陽怪氣的語調。

許仁提出:“我們可以分開來,各自去探路,依據路線,畫張地圖。”

“我這邊正好有可以聯系的東西。”洛落在口袋裏搜尋,最後掏出來兩個鈴铛,“是我在列車上淘到的,這個鈴铛一個響了另一個也會響,我們可以制定一個暗號來傳遞消息。”

許仁點點頭,他接過鈴铛,試探般搖了幾下,洛落手上的也馬上響起。他思考片刻:“這樣吧,碰上岔路口我們用手敲,幾個路口敲幾下,然後從左往右看,進了第幾個路口就搖幾下鈴。如果找到雲樹或者廖梧,就一直搖鈴铛,我們彙合。”

“好。”

廖梧跟着白來到雲心湖底下。下面的空間有一整個雲心湖那般大,頂上是藍汪汪的湖水,頂面離地上很遠。

沒有許仁他們。

“這裏特別高,當時我就是掉到這裏,要不是下面是軟綿綿的雲朵,我怕是要摔死。”鄧九說。

白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一開始還想從湖這邊爬回去,直到現在都還沒能爬到頂。”

鄧九哀嚎一聲。

廖梧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心裏對這塊地大致有了個數,他覺得自己可以嘗試一下。

廖梧走到牆壁旁,往上一蹬,在牆壁上一借力,抓了幾把雲朵後,敏捷地跳到頂部,留下底下鄧九的一聲聲驚嘆。

他手朝上一撐,觸碰到堅硬的東西而不是水,他跳了下來。

廖梧搖搖頭,對兩人說:“果然不行,這個水現在就跟真的天花板一樣,我們不能進到雲心湖裏去再游出去。”

“你好厲害啊。”鄧九眼裏閃着崇拜。

廖梧對他一笑。

廖梧問白:“看起來,我的同伴們不在這裏,白,你還知道他們可能會在哪個地方嗎?”

“可能在雲樹那邊,那棵樹算是整個迷宮最具标志性的東西了,我想就算我們過去的時候沒找到他們,到後來他們也肯定會到雲樹那邊。”白說。

洛落一向是個很幸運的人,她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因此比別人都要早找到雲樹對她而言不算什麽。

她沒有搖鈴,這沒必要,和許仁離開後她報給他的那幾條路都不全是準确的。

她最開始在黑那知道了這棵雲樹後,猜測這裏絕對有重要線索,就想着她得最先到這。

這是一個遼闊的空間,正中間是一棵雲做的樹,枝葉繁茂,幾乎籠罩了整個頂部。雲朵的起伏在它樹幹上勾勒出一圈圈古樹的痕跡,一些零星的閃着熒光的雲屑萦繞在葉片上,那些葉片慢慢落下來,像是星星落下,鋪成星紗。

洛落走近它。

一些葉片落下,融入雲中,而另一些落下堆成奇怪的小雕塑,就像是無言的暗示。

啊哈,果然。

洛落手伸過去,一眨眼,小雕塑不見了。

到最後還是得靠我來兜底。

“你在做什麽呢?”一道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是黑。這人在洛落和許仁分開後,沒跟着他們中任何一個,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卻不想黑竟消無聲息地跟了過來。

洛落轉過身,居高臨下看着他,她伸出食指放到嘴唇前,做出噤聲的動作:“大人做事,小孩子就別管那麽多了,要保密哦。”

“你是把它藏在了袖子裏嗎?”黑盯着洛落,“這實在是太基礎也太簡單的手法了。”

洛落笑了:“那要是你會怎麽做?”

黑笑起來,他的手中突然出現一枚硬幣:“要猜正反嗎?”

他扔高硬幣,落下時抓住它,藏在手心。

“我猜正面。”洛落聲音愉快。

黑無聲大笑。

他攤開的手掌中沒有硬幣,只有一個畫在掌心的鬼臉。

拐過一個彎,許仁面前的空間變得寬闊起來。他擡頭一看,頂上與其他地方很是不同,是一片湖藍,甚至可以看到流動的水。

他猜測這裏應該就是他們最開始掉下來的地方。

雲心湖啊,多麽神奇,誰能想到它的下面會有一個雲朵迷宮呢?許仁擡頭望着雲心湖。

這地方太高了。許仁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大概率是上不去。

他向四周望了望,然後失望地收回眼神。

廖梧不在這。也是,既然他和洛落都被吹到別的地方去了,廖梧也沒大可能還在這。還是繼續走吧。

許仁走到雲心湖下方。

這裏的路口還真是多。

許仁簡單數了一下,拿出鈴铛準備給洛落報數。

這裏的地形确實特別複雜,他照着他和洛落探來的路線草草畫了地圖,各種錯綜複雜的岔路口,每個地方還都長得一樣,要是真讓黑那個路癡給他們帶路,他們絕對會被他帶到溝裏去。

突然,他感到背後一陣惡寒,是危險的訊號。他下意識地朝一旁躲去,下一秒一個快速的東西飛過,因速度過快只留下了殘影。他想或許是飛刀或飛镖之類的。

“誰!”

沒人回答。

一些絲線從他的背後、手臂爬出,纏在他胳膊、腿部,甚至還有一些爬到他脖子上,意圖勒住他的脖子使他窒息。

許仁擡手抓住即将纏在脖子上的絲線。

與此同時,絲線也繃得更緊,深深地陷入他的肉裏,似乎是控制它的人逐漸加重了力道。

許仁的手臂被繃直的絲線硬拉下去,原本抓着絲線的手被扯下去,絲線刮過手指,刮蹭下幾塊肉,手上頓時鮮血淋漓。

劇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經,還有脖頸上不斷收緊的絲線所帶來的窒息感,幾乎要叫他暈眩過去。

他艱難地動動手指,手腕上的可變形材料滑入手中,變成一把刀。

許仁割斷了手上的絲線。

刀提至脖頸。此時絲線已經沒入脖子上的皮膚,許仁發狠般将絲線連同皮膚一齊割了下來,在脖子上留下一道傷口。

他猛吸一大口空氣,可他沒時間去恢複,因為其他絲線又密密地纏了上來。

他奮力去割絲線。

忽然,絲線被人狠拽了一下,似乎那個控制者由于遲遲無法殺死許仁而感到了惱怒。這一下所帶來的疼痛幾乎難以忍受,許仁悶哼一聲,憑借着強大的意志力握緊刀,才沒讓刀脫手。

一個東西疾速飛來。

躲不開了。

就在這時,一段鐵鏈從雲心湖飛下來,纏住許仁,一纏住目标,立刻收回。鐵鏈上的力氣特別大,竟硬生生扯斷了纏住許仁的絲線,但同時也讓那些絲線在許仁身上留下了更多更深的傷口,令他忍不住“嘶嘶”低喊。

那玩意從許仁臉頰邊擦過,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張金屬質感的撲克牌。

許仁被拉入雲心湖,離開了雲朵迷宮。

絲線被收回,撲克牌也被人撿起。

“該死的。”

有白的引路,廖梧很順利到達了雲樹這邊。

他來的時候沒看見許仁或是洛落,倒是有一個穿黑西裝的小男孩坐在樹根上。

看見白,黑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嗨,白。咱們這是有客人啊。”

白點點頭,指了指廖梧和鄧九:“廖梧,鄧九。”

黑“嗯嗯”地應着,湊近白,不動聲色地指指鄧九:“為什麽我看那人有點眼熟?他應該不是我們這的吧。”

白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态:“之前你見過他,他都記得你呢。”

黑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然而他的話在這個如此安靜的空間中就跟放大了十倍似的,被另外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鄧九有點尴尬。

白轉身給廖梧介紹道:“這是黑,路癡加臉盲。”基本沒救了。當然,為了黑的面子,後一句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黑聽到他的話,硬要較真:“誰說的?我不過是腦子裏裝了太多天才的想法,所以這些事暫時放不下了而已。只是暫時不記得,不是路癡,更不是臉盲。”

白極其敷衍地點頭。

“這就是雲樹嗎?”廖梧擡頭望着這樹,他從未見過如此巨大而神奇的樹。

不過為什麽他越看這棵樹,越覺得有點眼熟呢?

一片葉子落下來,停留在廖梧肩膀上,他将它取下來放在手中仔細瞧着。葉子幾乎沒什麽重量,像雲朵一般軟綿綿的,一些細膩的雲絲在上面勾勒出葉的紋路,這紋路不像普通葉子那樣呈網狀,反而更像是符咒。

黑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過來,意味深長地說:“雲樹的葉子一直落下,我猜這是它在提示我們,有時候葉子會給我們一些語焉不詳的暗示。”

“你想說什麽?”廖梧轉頭看他,黑只是微微一笑。

“他總是這樣,時不時就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你別太在意。”白也走了過來。

黑露出笑容,自我陶醉般閉上眼:“畢竟天才的話總是怪異的。”

三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鄧九一手半遮嘴對白說:“我實在想不明白,你跟他是怎麽成為最好的朋友的?”

白想了一會兒:“可能鬼迷心竅。”

“喂,你們不要這個反應。”黑睜大眼睛,一臉無辜,“我本來還想說,我還見過另外兩個從上面來的人呢。”

“你知道許仁他們在哪!”廖梧急忙抓住黑的手臂。

黑的笑容裏參雜些許得意及不懷好意:“原本呢,我是知道的。但現在,看我心情吧。”

許仁被拉上來的時候,沒有一點準備就進了雲心湖,嗆了好幾口水,再加上剛剛被絲線勒住脖子的窒息感,此時他控制不住地狂咳。

他渾身濕透,有水也有血,一手支撐身體,讓他勉強還能立着,身體随着咳嗽不斷顫抖。

太狼狽了。

一聲陰陽怪氣的女聲響起,語氣裏略帶不爽:“想不到真有人。”

一人驚訝地喊了聲他的名字:“許仁?”

許仁費力睜眼,一些水因這個動作進入眼中,在他眼睛裏産生疼痛。他看向那個叫他的人,是路顏。

旁邊一個男人扶起他,語氣溫和:“你還好嗎?”

許仁的咳嗽已經平複下來,他看了那人一眼。男人風度翩翩,穿了身很惹眼的馬褂。

他稍稍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麽大問題。,然後打量面前幾人。這隊人裏還有個老人,同那男人一樣穿着馬褂,他在魔術師房間前碰到的那個頭發被狗啃了的阿奇也在,還有一個留着公主切的女人。

注意到他在看他們,那位公主切小姐怪聲怪氣地說:“你這樣子就像玩sm過頭了。”

旁邊的路顏表情尴尬,而許仁對她印象分從原本的無感瞬間往下狂掉。

這人的嘴該去洗洗的。

“那這的确有點太過了,不過我想這位男士不像會玩的樣子。”阿奇居然在一本正經地回答她,“如果換作你的話,我覺得你會是那種很辣的類型。”

“去你媽的。”公主切小姐踢了她一腳。

阿奇無辜的大眼睛望着她

“兩位小姐還是別拿傷員開玩笑了。”扶着許仁的男人說,這一句讓許仁在心中給他加了不少好感,然而下一秒好感瞬間消失,“我覺得這不像玩sm,這像被家暴。”

那個老頭聽了男人這話,說道:“你這臭小子怎麽說話的,要是人家有對象的話,你這不是破壞別人感情嗎。”

路顏的手都快扶不住額頭了。

她冷靜了幾秒,走上前,一臉凝重地對許仁說:“如果沒猜錯,落落是你們隊的吧。”

許仁記得洛落說過阿奇是她女朋友的隊友。他看着路顏的表情。路顏是洛落女朋友?!

洛落……

攻擊他的人用撲克牌當武器,誰有撲克牌?而且也掉到了雲心湖下。

他記起那些洛落的古怪之處,小醜房間消失的東西,魔法師被偷的本子,魔術師房間裏奇怪的紙張,還有逃跑前她恰好弄丢的耳環,這些事的發生,洛落都在場。

原本因為洛落是他們的隊友,所以他從沒懷疑過她,只是覺得奇怪。

他們這次的隊友只有一個人,可列車在分配隊友這件事上一向公平,列車将她一人分配給他們,就說明列車認為她能以一抵二,甚至三,所以,她絕對不可能是她所表現出的那樣弱小。

洛落想殺他們,而廖梧還不知道。

他離開後,她的目标就只剩……

在他們一人一句誇贊“你是天才”之後,黑才勉為其難地帶他們去找人。

他們在靠近雲心湖的一個路口碰見了洛落。

從雲心湖反射下來的光線猶如蔚藍的湖水籠罩她全身,洛落看着廖梧,笑靥盈盈:“終于找到你了,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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