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車子停到了一家咖啡店前面,煙藍下了車,走進去,就看見一個穿着青檸綠裙子的女生站了起來,然後朝他走了過來。打過招呼後,顏習要請他喝咖啡,煙藍婉拒了,他很少喝咖啡,他不喜歡咖啡那股苦澀味,加再多的糖也沒用。

回家的路上,煙藍問了問顏習的學習情況,後面就沒有再搭話了。顏習平時是大大咧咧的,說不完的話,哪怕和陌生人也是混幾下就熟了的,這會子在車裏卻也沒說了。她總感覺她這個哥哥看着清秀溫柔,但是不太好接觸,有種疏離感,還有一種冷冷的……瘋感,很奇怪,但是她就是感覺到了,像是結了一層細碎的冰的湖面,上面看着白玉般的漂亮,但是下面是卻深不見底的黑色……。

她不太敢說太多,她第六感是很強的,她一直相信,況且煙藍成績又好,長得又好,家境又好,所以她是仰望着的,自然也有些拘謹在裏面,不便多說。

“你以後就住在一樓那間房裏。”煙藍指了指,“待會兒叫阿姨帶你去看看,要是哪裏不滿意可以和阿姨說,實在不滿意,就換一間。我們下午兩點開始補習,到五點。周末休息,下周一開始,你覺得怎麽樣?嗯,其餘的時間你可以自有安排,要出去的話,可以叫李叔送你。這是我的微信,你可以加一下,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拍照在微信上問我。”

煙藍交代完一些事情就上樓了,剛好是正午,他想去睡一下。整棟白房子現在也是靜悄悄的,大家都去睡覺了。二樓沒有住其他人,只有他一個人住,更顯得安靜。

三樓仍然是黑黑的,煙藍有一種錯覺,那裏似乎更黑了,有一股鬼氣涔涔的感覺。煙藍擡頭,看着那裏,盯着那扇封死的門,不知為何吓了一跳,像是在和人對視。

他的腦子裏蹦出兩個陌生的字眼,又轉瞬即逝,化為烏有,像是打游戲觸碰到了敏感詞一般,只能用星號鍵代替,永遠不知道背後是什麽。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進了自己的房間。想睡又睡不着了,高中都學了什麽啊?他翻起身來。

他高中的教材之前家裏着火,被燒掉了,他其實不是很知道,那個時候他剛好在醫院住院,整個高考後的暑假他都在醫院住院——下樓梯摔傷了腦袋。

她媽媽說他的那些教材,那些錯題本,都燒得焦黑,想着他不用,就扔掉了。還有一些東西也是扔掉了,煙藍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沒什麽用的,不然他不會不記得。

至于三樓,他記得,在他高中的時候還是開着的,裏面有一個很漂亮的陽臺,種了很多花草,還有兩把躺椅,頂上面是透明的圓弧玻璃,兩側也是玻璃,整個陽臺是極其采光的,他記得自己在那裏背過書,應該是背過書的……好模糊,他高中的記憶好模糊,霧蒙蒙的一片,仿佛上輩子的事情,真真假假分不清。

醫生說是後遺症,可能以後會好,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好,永遠記不起來,又安慰他說,都考完了,上A大了,随他去吧,高中能有多少美好的回憶,個個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的,說着說着就說他高中怎麽怎麽樣……。

煙藍沒怎麽聽,可是一想也是,高一的生活他記得,也就一般般,更別說高二高三了。大火後,他媽媽說懶得修葺,就幹脆一把鎖将三樓鎖掉了,反正這房子遲早要賣掉,她說。

打把游戲吧,好久沒玩了。煙藍走到電腦前,輸一把贏一把,輸兩把贏一把,玩了幾局就甩手了——上了大學,游戲似乎也不好玩了。

于是他開始在網上找高二的電子版教材,從數學開始看。解三角形,數列,不等式……有點印象了。先看例題,再動手做做,好像也還好,看樣子,沒忘幹淨。又将物理看了看,電磁感應,交變電流……然後生物化學。……算了,好煩,看不了一點。煙藍的頭發揉成了雞窩,雙眼無神,倒頭就睡……學習果然使人憔悴啊。

煙藍一睡睡到了晚上八點,起來後,阿姨給他熱了飯。又對他說:“顏小姐出去了,說是朋友邀請她去玩。”煙藍點了點頭。

吃完飯後,走到了花園裏。花園裏中了山茶花,木槿,玫瑰……煙藍最喜歡的,卻是那棵高大的桃樹。

那棵桃樹自他記事起就在這裏,花開花落,承載了他很多的快樂。他爸爸說這是一棵野生桃樹,那時候正是春天,它開着滿樹的粉紅色桃花,很是好看,沒舍得砍掉,幹脆就将花園建在了那,正好那桃樹又只開花不結果。

煙藍走到桃樹底下,往上看,房間裏白色的光照着,花園鵝暖石路旁邊的暖黃色燈映襯着,桃樹上面的枝桠上好像有什麽在閃着細碎的光,古銅色的,又帶着點幽幽的綠色,仿佛上古的遺物。再一看,起了風,又沒了,只是一些葉子在簌簌響着,大概是哪種甲殼飛蟲。

煙藍踱步在一把長椅上坐下,手不自覺地摸到了挂在脖子上的粗糙的紅繩,他雙手無意識地搓着紅繩,眼睛眺望着山下面的海。

海邊上沒有什麽沙灘,都是一些鋒利的,奇形怪狀的礁石,長牙五爪的,亮着尖尖的獠牙——沒有什麽人在那。黑色的海水拍打着礁石,瞬間就變成了白色的浪花泡沫,像是黑色裙子邊上的破爛的蕾絲花邊。

煙藍摩挲着紅繩,又往圓衣領子裏伸,摸到了一個略微冰涼光滑的東西,是一個墜子。他不知道這個墜子是哪裏來的,但是卻莫名寶貴着,除了洗澡和睡覺,從來不離身。

其實很奇怪,來歷不明的東西,卻沒有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潛意識裏像是躲着些什麽一樣。很像,和他躲避三樓的那種感覺很像——舍不得離開,又不敢接近。

是在逃避。

夜裏他又做着那些酸楚楚的夢,酸中又夾着些甜膩的,幸福和痛苦在拉扯着他,可是醒來日子仍然照舊,什麽也不記得,仍然是火辣辣的太陽,陰涼涼的白房子,開得嬌豔豔的花,一塵不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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