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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晚間,風聲烈烈。
鵝毛大雪落下,洞裏還能聽到猶如蠶食的沙沙聲。
許霜辭透過藤門的頂端看了一眼洞外。
白雪反着光。
樹影搖晃,只覺夜色更為深寒。
忽然,落雪的響聲裏混着幾聲野獸的嚎叫。
許霜辭手一抖,炸起了汗毛。
僵立片刻,獸吼落下,山洞裏又剩下木柴燃燒的聲音和晴刨木頭的咔嚓聲。
許霜辭下意識看向晴,悄聲問:“剛剛是有什麽在叫?”
晴爪子停下,圓耳朵豎起。聽了一會兒他道:“打起來了。”
許霜辭:“什麽打起來了?”
晴對着跟前的木頭一頓撓,嘴上随意道:“為了搶肉吃,打起來了。”
在金色大陸的雪季,不論是流浪獸人、小部落,還是那些有着強健獸人的大部落,都可能面臨食物匮乏的情況。
尤其是每年雪季最後一段時間,缺少食物的獸人們就會争鬥起來。
流血是常事,死亡也是常事。
那聲音忽遠忽近,許霜辭走到門口去聽外面的動靜。
晴爪子往木頭上狠狠一撓。
“外面危險,別出去。”
“我就聽聽。”許霜辭走回火堆旁,“他們離我們近嗎?”
“在北邊,不近不遠。”
“那會打過來嗎?”
“有可能。”
山洞也在北邊,離晴領地北邊的邊界也沒多遠。
但北部更為貧瘠,那邊是荒漠草原,還有高高的雪山。
晴想了想,那邊好像有一個小型的食草部落。
食草部落不敢來,但餓狠了的流浪獸人敢。
他們大多居無定所,像晴這樣劃分了領地自己又有能力看着的流浪獸人,屈指可數。
為了一口吃的他們什麽都做得出來,餓狠了像獸人吃獸人,那也不是不可能。
許霜辭被他說得忐忑。
晴注意到他繃緊的嘴角,勾着樹樁子走到火堆邊。
尾巴掃過他的腿。
許霜辭主動擡了擡手,看晴尾巴搭在自己腿上,那分量漸漸讓他心安。
許霜辭道:“要是真打起來,你帶着我跑。打的話要受傷。”
晴拒絕:“不跑。”
金色大陸的東邊,沒有獸人能打得過他。
*
淩亂的獸吼落下。
凄厲聲音聽得許霜辭頭皮發麻。
又一個月,雪季快要進入尾聲。但山洞裏的食物所剩無幾。
許霜辭吃的那些植物,比如說甜根,倒有不少,但晴喜歡吃肉。
許霜辭坐在編好的藤椅上,捧着木杯子裝的紅果果汁,這下也沒心情喝了。
他皺着眉頭道:“要不設陷阱,試試在森林裏能不能抓到一些獵物?”
晴盯着木棍上串起的最後一條魚,舌頭掃過鼻尖。
“沒有獵物。”
許霜辭:“這麽大的森林,說不定能抓到。”
晴:“抓不到。”
許霜辭氣餒:“那你吃什麽?”
晴撥弄下跟前的木棍。
“吃魚。”
原本那些魚是串在一起的,兩只狼過來,直接就成串帶走了三分之二的魚。
餘下的吃到現在,魚是最後一條魚。
洞裏也只剩下五只獵物。三只梅花鹿那麽大的,兩只兔子大小的。
按照晴的食量,夠吃五六頓。
按理說老虎一頓飯量不小,吃一次可以管四五天,但晴不一樣。
他吃飯的頻率跟許霜辭差不多。
一天有時候三頓,有時候四頓。吃的量也不是那麽多,屬于是少吃多餐。
但肉快沒了,即便是有許霜辭找的那些植物撐着,也起碼還要一個月雪季才過去。
許霜辭愁道:“河都凍上了。”
晴簡單粗.暴:“砸。”
于是乎,就出現了現在這一幕。
許霜辭被獸皮裹成了一個球,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他坐在熊熊燃燒着的篝火前,行動因為穿得過于厚實而受限。
在他的旁邊,是凍住河面。
一只巨大的銀虎用尾巴掃去冰面上的雪,然後尾巴勾着石頭猛地往便面上砸。
“咚咚咚——”
尾巴甩出殘影。
一下接一下,碎冰飛濺。
許霜辭艱難将手肘抵在膝蓋上,被獸皮包裹得沉重的腦袋往掌心一搭,看着冰面上憤怒的大貓。
他低喃:“等明年,一定要多囤點食物。也多藏幾個地方。”
好在晴一身蠻力。
冰層砸開,自然有尋着氧氣湧過來的魚。
許霜辭就看見晴趴在冰面上撅着個屁股,半個身子探下去,爪子勾着一條接着一條肥魚往冰面上甩。
魚有十幾斤。
一出水在冰面上沒動彈個幾下,瞬間以歪七扭八的姿勢被凍住。
一個洞抓完,晴跟力氣用不完似的,又換個地方繼續打洞。
河裏的魚養了不知道多少年。
獸人就盯着林子裏的動物吃,即便有喜歡吃魚的,礙于河水也抓不了多少。
也就導致河裏的魚是又大又肥,數都數不盡。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離山洞有點距離。
已經是在小河與大河的交彙處。這裏河面寬廣,足有千米。
抓完一批魚,晴就是再抗凍,也得跟着許霜辭身邊烤火,修整一陣。
他們在這邊待了三天。
三天後,許霜辭給晴搞了個雪橇,然後帶上這幾百斤的魚回去。
他們走一段,就得停下來生火烤烤。
許霜辭整個被獸皮罩住,趴在晴背上感受不到一點風吹。
在适應了晴的跑動之後,他甚至還能在的上面打個盹兒。
不過聽到大貓打了幾次噴嚏,許霜辭想着可以再給大貓也做些獸皮衣。
回到山洞後,許霜辭立馬将儲存好的火種取下來重新引燃。
洞口的門關上,等到洞裏暖和了些,許霜辭才将獸皮脫下來。
在室外,他比在洞裏多穿了三層。
魚扔在隔壁洞中。
外面就是個天然的大冷庫,怎麽放都不會壞。
殺魚的味道很血腥。
在森林裏,這個味道對饑腸辘辘的獸人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洞口門開着,晴拎着被葉子包裹的魚的內髒拿出去扔掉。
洞內炖了魚湯,還做了晴最喜歡的烤魚。
門關閉後,一屋的暖色也就只有一人一虎能享受到。
夜晚,再一次吃過飽飯後,差不多也該休息了。
在外三天,沒條件洗漱。
許霜辭用自制的牙刷刷完牙,又用自己睡衣另一個剪下來的袖子做的洗臉帕擦了擦臉。
随後又窩進獸皮裏,換帕子擦了身體。
晴烤着火,趴着的高度正好看到金紅色的獸皮毯下露出來的一截腰線。
窄窄的,白得發光。
晴好奇地看着,覺得牙齒有點癢癢。
沒見過生得這麽白嫩的亞獸人。
想咬一口。
擦幹淨身子,許霜辭裹嚴實了獸皮衣出來,冷空氣一刺激,忽然覺得臉上刺疼。
摸了摸,竟然有些刮手。
他将臉湊到晴跟前,道:“幫我瞧瞧臉上有沒有傷口?”
晴鼻尖往前,輕輕碰了下許霜辭的臉。
“要裂了。”
臉皮紅得不正常,像以前在部落裏看過的亞獸人被凍爛了臉的前兆。
許霜辭龇牙,轉身就找了獸油出來往臉上擦。
路過大貓時,順帶往他鼻尖上沾了一點。
晴兩個眼睛盯着鼻尖,傻兮兮的。
許霜辭一笑,給他揉散。
“保護鼻子,防開裂。”
晴直起身,沖着許霜辭的臉上聞了聞。他腦袋一甩,耳朵軟彈地顫了顫。
“不好聞?”許霜辭問。
“不喜歡。”
就像是許霜辭身上沾了除了他以外其他獸類的味道,讓他讨厭。
想給他舔幹淨。
許霜辭揉了揉他腦袋,飛快收手。
“不喜歡也得塗。”
“睡覺吧,我困了。”
晴出門去雪地裏滾了一圈,照舊在火堆邊将毛毛烤暖和,才鑽進被窩裏。
夜晚過半,萬籁俱寂。
忽然有一聲微不可聞的細想被晴耳朵捕捉。
他悄然睜眼。
火堆裏的木柴快燒完了,洞內光線微暗。
晴收回許霜辭背上的爪墊起身,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他站在門口,隔着縫隙向外看。
圓耳朵一抖。
雪地裏有爪子踩雪發出的嚓嚓聲。隔了一會兒,還有拖拽聲。
晴目光閃爍,聞到風送來的腥味兒還有陌生的獸人味兒。他眯了眯眼睛,但并沒有走出去。
聲音很細微,也消失得很快的。
晴等了一會兒,在雪中分辨出了悄悄離開的小東西。
毛絨絨的,小小一個。
是貓族。
看着他們離開,晴回到窩裏。
許霜辭迷迷糊糊感受到他躺進被窩,只當他起了夜。翻個身,又趴在了他毛毛裏。
一夜無事。
晴早上起來就出山洞看了一眼,昨晚扔的魚內髒已經沒有了。
來的獸人膽兒挺大。
但看着像是幼崽。
此後一個月,晴都将拿出去的內髒放在原來的位置。
他悄悄注意着來找食吃的小東西,确認是幼崽後,就沒有驅逐。
雪化春回,山洞邊的小溪又叮咚流淌。
一個雪季過去,金色大陸上不知道傷了死了多少獸人。但熬過雪季的獸人,生命又得以延續。
雪化的速度是驚人的。
不過五日,曾今厚度達到一米的雪消失得只剩淺薄一層。
許霜辭蹲在小溪邊,手指沾了沾清澈的溪水,驚奇道:“這麽快就有小魚了。”
“從河裏回來的。”晴抖了下耳朵,不甚在意。
“還是春天好。”許霜辭笑了笑,提起手上已經腐爛的果子站起來。
離山洞不遠,是晴用來專門扔垃圾的地方。裏面堆積着獸骨,草木灰,果皮等等。
許霜辭看了一眼,底下空蕩蕩。
“扔了那麽多魚的內髒,這麽快就被分解完了?”
晴:“被吃了。”
許霜辭:“誰吃的?”
晴:“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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