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陽光正好,透過樹縫落下斑駁碎影。

溪水涓涓流淌,彙聚成一汪碧綠水潭。水潭邊,許霜辭抓着木棍刨坑,挖得差不多了又搬來石頭搭竈。

下游,晴依着許霜辭的吩咐将獵物整個剝了皮,內髒挖出來,去掉腦袋。

“晴,好了沒?”

晴看着草上的斑點獸跟木棍,有些為難。

他沒帶獸皮。

變成人形的話,沒擋的。

許霜辭聽不到回應,幾步跑下來。見晴立在斑點獸面前發呆,笑了笑,自己蹲下将木棍削尖銳,然後穿上。

“你拿另一頭。”

說着,許霜辭繞到前面,拎起木棍。

一人一虎配合,将木棍架在了柴堆上。

草地上鋪了獸皮,許霜辭盤腿坐上去,在石板上搗着新找來的調料。

晴看了會兒,又轉身在附近的林子撿柴。

水潭周圍草地空曠,能曬着太陽。

陰翳的林子裏是不是傳出來幾聲鳥叫,許霜辭在林子裏掃了一圈,見到裏面顯眼的白色大貓,才收回神。

他們今晚大概率是要在這邊過夜的。

烤肉要時間,許霜辭也不着急。

他用石刀在肉上劃過,将調料揉進肉中。腌制了會兒,才生火烤肉。

晴來回幾趟,木柴已經夠用。

許霜辭讓他看着火,偶爾翻動一下,自己則去林子裏找草藥。

晴往獸皮上一趴。

他耳朵豎起,尾巴像條長繩落在身後一動不動。

直到許霜辭回來,晴才懶懶地用爪子撥了撥木棍。

“看我又找到了什麽?”

晴擡眼迎上一張歡欣的臉。

往下,又是一窩蛋,已經快湊到他鼻尖上了。

晴瞥過一眼,問:“藥呢?”

許霜辭左右看看,愣愣道:“好像忘拿回來了。”

他将蛋往晴跟前一放,倒騰着兩條被獸皮包裹得臃腫的腿,匆忙跑回去。

晴撥弄了下跟前的蛋。

這次的多,足足十個。照着亞獸人的迷糊樣子,應該能孵出來三兩只。

許霜辭提着草藥不好意思回到火堆旁,掩耳盜鈴似的,将獸皮蓋在草藥上。

晴注意到亞獸人耳垂上那抹緋紅,眼睛閃了閃。

暮色将近,林子裏多了些雜亂的蟲鳴。

烤肉味道霸道地刺激着鼻腔。木棍兩頭被熏黑,肉表面已經焦黃。

許霜辭割開幾刀。

刀碰到肉,微微發脆。擠壓到裏邊,肉汁沁出,冒着油光。

外酥裏嫩,烤得正正好。

許霜辭将烤肉移到洗淨的巨大葉片上,用刀子沿着肋排割下來一條。

這是自己的。

餘下的也都連着骨頭撕開,全堆在晴面前。

這是大貓的。

明明是午飯,卻被他做成了晚飯。許霜辭看着大貓肚子都扁了,他心疼地摸摸。

“吃飯吧。”

晴尾巴尖抽搐似的彈動兩下。

看過去,許霜辭已經用割着肉吃上了。

晴瞧着他跟前那一點兒肉道:“飯量太小。”

“已經夠了,快吃吧。”他說着換了個方向,背對着晴一屁股墩坐下,背靠着晴肚子。

“啊……好舒服。唔,得虧祭司他們送了一點鹽,不然這味道要大打折扣。”

晴尾巴一揚,反過來搭在許霜辭身上。

他低頭吃着跟前的肉。

“好吃吧。”

“嗯。”

晴眯了眯眼,被味蕾中炸開的味道刺激得胃口大了點兒。

他對食物沒什麽要求,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但亞獸人喜歡搗鼓,他也算跟着體驗了食物的不同味道。

新奇有的,也喜歡。

但看亞獸人展露越多,他越懷疑。

晴到底是哪裏來的?

入夜了,氣溫驟降。

篝火燒得旺盛,木棍噼啪破裂的燒灼聲沒有斷絕。

許霜辭裹緊獸皮,将能驅蟲的草藥搗碎了兌水撒在周圍。

“咱們就這麽睡在外頭,安全嗎?”

晴:“我看着。”

“這麽長的夜你總不能一直不睡。”許霜辭洗了手蹲在晴跟前,盯着他泛光的眼睛看。

“這樣,你守着半夜,我守半夜。咱們輪流睡。”

晴定定看了他一會兒。

許霜辭繼續叭叭:“你不要小看我,我以前也是生活在山裏的。我耳朵靈敏,警惕心……唔!”

晴擡起爪墊将人一勾,壓在胸口。

“你還是睡覺吧。”

“你不相信!”許霜辭從他毛毛裏拱出來,已經快長到脖子的頭發淩亂不已。

晴低頭,認真打量了下許霜辭。

耳朵像聾的,警惕心半點沒有。小胳膊細腿兒的,就是來個食草部落的獸人,也能一把将他撂倒。

他想想,還是不要說出這個事實打擊他。

晴低頭,下巴壓着許霜辭頭頂,強制将人藏在毛毛中。

許霜辭使勁兒撲騰。

嗡嗡說着自證的話,非得讓晴信了才行。

晴對付他跟對付幼崽似的,除了要小心點兒別把他傷着,費不了半點力氣。

折騰一會兒,說要守夜的亞獸人就睡得不省人事。

晴用獸皮裹着他然後圈住,厚爪墊頗具占有意味地緊貼許霜辭後背,将人擋得只看得見一點黑發。

他看着烈烈燃燒的火打了個呵欠。

這是在他的領地。

誰敢來就弄死。

許霜辭陷入溫暖的毛毛中,又吃飽了,很快睡得攤開身子。

即使身處野外,也沒有半點不安。

一夜無事。

早上醒了後,晴帶着許霜辭在森林裏一路走。路上遇到獵物就打,許霜辭則采集能吃的植物跟草藥。

走走停停,又耗費一日的時間,他們才回到山洞。

“總算回來了!”許霜辭往藤椅上一歪,坐着就不想動了。

晴落在後頭,慢慢進洞。

瞧着面色都有些暗淡了的人,他道:“還跟着出去嗎?”

許霜辭掀開沉重的眼皮。

“去……啊……”

晴:“那我去處理獵物。”

許霜辭眼睛一閉。

“你去吧。”

晴眼底閃過笑意。

他帶着獵物走了,山洞裏的許霜辭躺了一會兒,又爬起來。

挖的那些草藥得種了,不然就蔫兒了。

先前種下去的紅果樹沒扛過冬季,死得透透的。許霜辭将它們扯掉,重新将那片空地清理出來。

晴之前種下去的草藥冬季死了,開春後又重新發芽。

許霜辭将雜草拔了,挨着一片地方松了土,又混了些草木灰進去,然後才挖坑種下。

做完這些,天快黑了。

晴還沒回來,他用獸皮壺灌了熱水,沿着溪流打算去找他。

正好走到半路,晴馱着藤筐迎面走來。

許霜辭停下,沖着他笑。

晴頓了頓,走到許霜辭身邊,嚴肅道:“晚上別出來。”

許霜辭:“我擔心你。”

晴別開眼,又變成了粉耳朵。

他道:“回去。”

許霜辭彎着眼睛問:“喝點水不?”

“不渴。”晴道。

許霜辭走到晴的身側,看他放慢步子将就着自己,慢慢翹了翹嘴角。

大貓要是個人,一定很好。

不過還是當動物好,純粹。

腳下掃過草叢,小蟲子閃動翅膀亂飛。

天回暖,蟲子也出來了。

安靜一會兒,許霜辭道:“家裏沒鹽了。”

晴:“明天上山取。”

許霜辭納悶問:“我看貓部落都有鹽,難不成這邊有露天鹽礦?”

晴:“有,很遠。”

許霜辭來了興趣,忙問:“過去要多久?”

晴:“不帶你來回半個月。”

許霜辭:“那還是算了吧,我自己煮。”

現在天氣也好了,可以先燒陶,正好洞裏處處都需要。

想明白了,他打算就這幾天動手。

今晚上的晚飯是久違的石鍋炖湯。

與冬日裏的不同,多了些嫩葉子。許霜辭不好肉,吃菜的多。晴看着他吃飽了,才收了剩下的食物。

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一人一虎一起上山。

煮鹽不着急,吃鹽才急。

放鹽泉的水缸已經空了,得先搬一點兒下去。

好在大貓可以當騾子使,只背着獸皮袋走一趟,就能裝滿了水缸。

許霜辭留在山上,打量着周遭的環境。

後山植被茂密,不過再往東邊邊緣走,往下是一條深谷。遠眺對岸,群山聳立,也不知道還是不是晴的領地。

不過話說回來,深谷風大,在崖邊其實可以建鹽田,試着曬鹽。

許霜辭腦子裏兩個想法,都可以試試。

林間草木響動,晴跑上來了。

他身姿矯健,奔跑中肌肉流暢,遇到倒塌的樹木輕輕一躍就跳過了。

許霜辭以欣賞的目光看着。

等晴到了近處,才問:“晴,你在附近見過紅色的土嗎?”

“河邊。”

“那我們找個時間去挖點兒回來?”

“走。”

說着就轉身,執行速度就是這麽快。

許霜辭忙抓着他,結果逮住了大貓尾巴。

他肉眼可見晴尾巴上的毛毛寸寸炸開,吓得他忙抽手,後退幾步。

“啪——”

晴尾巴重重搭在枯木上,木屑直接飛濺。

許霜辭輕嘶了一聲,手指發麻。

要不要這麽兇。

晴啞聲:“不要抓尾巴。”

“……不是故意的。”許霜辭忐忑,“為什麽不能抓尾巴?”

這事他很久之前就想問了。

晴看了他一眼。

“你要走。”

許霜辭迷茫:“我不走啊。我這地兒都沒收拾出來呢,不急着要紅土。”

晴尾巴垂下。

許霜辭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晴:“你不回部落?”

許霜辭:“我哪裏來的部落,話說你有嗎?”

晴:“沒有。”

許霜辭擡手揉了揉大貓腦袋,笑得溫柔:“那不就得了。”

“你沒部落,我也沒部落,咱倆以後都搭夥過日子呗。”

“不過你有對象沒?”

“什麽時候帶幾個小老虎崽子讓我摸一摸,我當個幹爸就成。”

晴看着亞獸人的背影,剛舉起來的尾巴唰的一下落下,掃禿了一片草葉。

看來他是真不知道摸獸人尾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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