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的病

你的病

在梁閣的印象裏，他和徐遠第一次見面還是在十年前，那個時候他們才十六七歲的年紀，當時他被對方扔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砸到了，因此結緣。

為了道歉，徐遠還特地帶他去一個秘密基地看螢火蟲，大片的螢火蟲，是梁閣年少記憶裏最美的畫面。

也是那一晚，梁閣覺得自己是心動了。

後來他聽說對方出了點事情，再見面的時候，就是三年前了，一次意外，兩人遇到了，緊接着便是感情升溫，然後順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後結婚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徐遠變得這樣疑神疑鬼，也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生病了。

梁閣是肯定要回老家一趟的，然而把徐遠放在這裏，他也不放心，在徐遠的房間裏，他搜到了對方藏起來的病例，上面寫着卡普格拉綜合症。

這病比較罕見，他特地去問了一個做心理醫生的朋友，對方跟他說這個病就像是冒充者綜合症，患病的人會覺得身邊親近的人被替代了，而這種病症如果不治療，嚴重的時候還會有自殺傾向。

雖然他們離婚了，但是梁閣自認為自己還是有些責任的。

“你別這樣看我，我也是沒辦法。”梁閣将徐遠放在了副駕駛，然後鎖定了車門，而後道：“你說你這麽就得了這個病呢？我之前就說你脾氣忽然變壞了，沒想到你是真的生病了，唉。”

“關你什麽事情。”徐遠的語氣冷冷的，和以前的溫柔儒雅完全不同。

“我是你前夫，咱們才離婚不到十天，但是咱們結婚三年了，你說關我什麽事兒？”梁閣抓了抓頭發，他道：“你奶奶家也拆遷，沒有通知你嗎？那估計你奶奶自己回去辦理手續了。”

徐遠聽到這話，臉色微微變了變，略顯蒼白，但是嘴唇卻因為有點低燒而略微泛紅。

“我跟你說，還記得咱們當初第一次見面，你砸出來的東西正好砸到我後背，超級疼。”梁閣試圖用以前的事情來證明自己真的是梁閣，而不是冒充的，他道：“你說你當時在幹嘛呢，都不看着點人，這得虧是砸到了後背，要是砸着腦袋，你可不得對我負責一輩子。”

徐遠動了動嘴唇沒有吭聲。

“我當時就想着要找你打一架，結果一轉頭，你就憨笑着湊過來道歉，我也就罵不出口了。”梁閣似乎是想到當時徐遠的樣子，忍不住樂了，道：“後來你又帶我去你的秘密基地，說起來，咱們也挺久沒去了，這次咱們就故地重游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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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徐遠緊緊閉着眼睛，複而睜開，冷聲道：“那是我和梁閣的秘密基地，跟你一個冒充者沒得聊。”

梁閣頓時啞然，他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上的徐遠，短短幾天而已，已經消瘦了不少，面容憔悴，臉色蒼白，梁閣心中微微一動，低聲道：“可我就是在那裏，愛上你的。”

他并未注意到，這句話之後，原本臉色就難看的徐遠頓時臉色慘白，他重重咬了一下嘴唇，額角青筋暴凸，手緊緊攥着安全帶，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黑色的瞳孔裏帶着一絲狠辣和決絕。

*

其實梁閣的老家距離他住的地方也不算很遠，開車過去從高速上三四個小時就到了，但是由于爺爺奶奶都已經去世了，所以也沒什麽人回老家了。

這次還是因為老家要拆遷，梁閣想去把裏面一些老人家的東西收拾出來，這是最後的遺物了，也是他們留在這個世間僅存的念想。

在快要到村子的時候，一直不開口的徐遠忽然說道：“停車。”

“快到了，等會就停車。”梁閣說道。

“我讓你停車！”徐遠咬着牙道：“我……我想吐。”

梁閣連忙停在了路邊，然後就看到徐遠快速解開了安全帶跑下去，吐在了路邊的草叢裏，他吐得很兇，之前又沒吃什麽，沒一會兒就雙眼通紅，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了。

“你還好嗎？來，漱口。”梁閣遞上去礦泉水，徐遠拿起水喝了一口，然後吐掉，他臉色實在是難看，又看了眼來時的路，道：“回去。”

“回哪去？”梁閣被說得懵了一下。

“我要回去。”徐遠說道：“我現在要回去。”

“都已經到這裏了，我去把事情辦了，咱們立刻回去。”梁閣扶着徐遠，然後就被他推到了一邊，徐遠警惕地看着梁閣，然後搖了搖頭，徑自往回走，梁閣哪能讓他自己回去，連忙追上他道：“這樣，我送你去縣裏的酒店先住着，我處理完事情立刻去接你，然後咱們就回去。”

徐遠眼底微微動了一下，他那裏是要自己回去，他必須把梁閣也帶回去。

絕不能讓梁閣去這個村子上。

“不行。”徐遠絞盡腦汁，想着阻止梁閣的辦法，他道：“這是梁閣的老家，你這個冒牌貨不能去。”

梁閣聞言，心中微動，他道：“你就這麽在乎梁閣嗎？”

“當然，但是我在乎的是梁閣。”徐遠冷聲道：“不是你這個冒牌貨。”

“那你為什麽要提離婚呢？”梁閣問道。

因為一個花瓶破碎，他們争吵了三年的婚姻，最後在徐遠提出離婚這個訴求時，梁閣咬着牙也答應了，他曾經也有那麽片刻懷疑徐遠到底是不是厭煩自己了，否則怎麽會提出離婚。

可是現在看起來，似乎并不是那樣，徐遠哪怕生病了，他的字字句句還是不離梁閣，處處都為梁閣着想。

梁閣有些心酸，又有些高興，他上前将掙紮的人抱在了懷裏，道：“我肯定會把你的病治好的，我保證！”

徐遠張了張口，最後只是一口咬在了梁閣的肩頭，他悶哼了一聲。

“你的承諾，當真嗎？”徐遠忽然開口問道。

“當然當真！”梁閣立刻道：“我梁閣什麽是騙過你。”

徐遠的手微微一頓，想擡起手也去擁抱梁閣的時候，就聽到對方說：“當初那個晚上，我說我喜歡你，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

徐遠的脊背略微僵硬，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