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怎麽是他?

當他們走到半山腰,視野豁然開朗。闊臺兩側各種了一株百年銀杏,一口兩人合抱的青壁金龍大鼎蹲在中間,氣勢巍然的主殿大雄寶殿就在眼前了。

大清寺已有五百年歷史,比大景朝的國祚還綿長。這座古剎起于華嚴宗,興于律宗,盛于禪宗,如今成了皇寺,更是海納百川,不拘于佛學哪家門派,均可在此講佛。歷代主持皆與皇室之間存在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大清寺亦經歷幾起幾落,如同一雙天目,看遍人世興衰紅塵苦樂。

大景定國之時,□□禦賜“清淨如一”的匾額,挂在山門牌樓上,大清寺作為大景朝國寺的地位就此确立。

如今的方丈三了禪師隐居避世,唯有首座和尚拙詞大師時常奉诏進宮,為皇室講經說法。

一行人停歇下來,等待坐轎子的老太爺和幾位女眷。

一炷香的功夫,孔珏被扶着從轎廂下地,自己拄起檀木虎頭拐,深深淺淺往前走去。剛跨上通往大殿的五級臺階,“慈航普渡”的匾額下,一個白眉老和尚快步而出。

“一了,數年不見,別來無恙。”

老和尚穿着一件半舊袈裟,精神矍铄,目光清透,步伐沉穩有力。說鶴發童顏有些過,但看上去的确不像老者。

孔珏眼裏帶着笑意:“三了禪師還是健步如飛,真叫晚輩羨慕。”

見此情形,孔家的兒郎們均感訝異,卻不敢冒冒失失詢問。

三了禪師早就看到隊列前邊的小人兒,笑着問道:“不知一了幾時又多了個孫女?”

“哈哈,這你可羨慕不來,這是我們家的小小姐。”孔珏笑眼微眯,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三了慈眉善目俯下身:“不知小小姐芳名?”

“我叫無色。”無色擡起頭,一雙墨玉般晶亮的眼睛大喇喇打量起這位禪師。

原來功德無量的三了禪師如此和藹,真是上善若水。

思緒剛落到這,就聽禪師接過話頭:

“道經講上善若水,無色無味;佛經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小小姐的名像我法門中人。”

無色滴溜溜轉了轉眼珠,本來就是師父起的法號啊。

孔靈玉聽他們一番契闊,早想開口。見方丈大師笑容可掬,大着膽子道:“原來大伯父也有法號。小女子冒昧,想請大師解惑,何謂三了,何謂一了。”

三了禪師笑眯眯行了一個合十禮。“了前世,了今生,了來世,此謂之三了。”

卻是只解釋了自己的法號,沒有解釋孔珏的。

孔靈玉心領神會不再追問,只颔首道:“多謝方丈。大師境界高深,非我等俗人可勘破。靈玉冒犯了。”

“無礙無礙,請諸位随我進殿。”

衆人移步入內,正殿中央是手持圓缽的釋迦牟尼佛,左右兩側分別是手持蓮臺的南無阿彌佗佛和手持寶塔的南無消災延壽藥師佛。

各自跪拜上香。

上完香,三了禪師欲與孔珏去禪房論道,順道游覽寺中風景。

因解簽的道人天黑才進寺,衆人無不樂意跟從,除了大夫人虞氏,領着仆婦去過夜的廂房處先行整理。

穿過大雄寶殿之後是觀音殿和羅漢殿,再往高處則是寺裏僧人受戒的戒臺,也是大清寺的最高點。

一行人并未爬上戒臺,而是順着潺潺溪水西行,走上一條鵝卵石曲徑。沿途修竹叢生,幽靜雅致,同方才古舊滄桑的廟宇頗為不同。放眼望去,卵石路竟看不見盡頭,目能所及最遠處是在霧霭中若隐若現的灌木叢。

孔靈玉問随行的小沙彌:“這條路通向哪裏?”

小沙彌道:“方丈室。”

孔靈玉将目光投向前方,若有所思。

三了禪師于詩書畫上均有一番造詣,孔珏亦喜吟詩作賦,兩人又是久別重逢,因此談話愈發投機,最後竟至吟嘯徐行,将一群跟在身後的小輩抛諸腦後。

見孔珏和方丈的身影沒入疏疏籬落,孔靈玉叫住欲跟上去的孔茁,“三弟,大哥,我們不如請這位小師父帶我們走走。”

孔歆正有此意。他看出來了,祖父這趟出行別有玄機。

他們全家,無人知道三了禪師和祖父是好友,也無人知道祖父有法號。

或者,父親大人清楚一二……

孔歆浏覽一圈,這才發現父親并未同行。

思忖許久,仍想不透中間內情。

不過,能見到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師,這一趟已是不虛此行。

孔靈珊東張西望:“小師父,不知道風景最美的地方在哪一處,可否領我們過去?”

小沙彌指着一條岔路道:“東路是寺院,西路是煙渚宮、紅葉宮等行宮院,風景如畫,乃江南園藝巨匠白大師主持建造,只是路途有些遠,幾位施主可要過去瞧瞧?”

孔茁看了眼無精打采的無色,“來,三哥抱你。”

無色撅了噘嘴,她是真不想去,逛完一半東路寺院她就走不動了。

她純粹是為多觀察下三了方丈才一路跟過來。而且她清楚,孔茁抱他上山時有些傷力,該讓他胳膊緩緩才是。

孔歆看着她這副萎靡樣子好笑,雙臂一張,“讓大哥也抱抱。”

衆人這才繼續往前。

行宮院的确遠,步行一刻多鐘才走出那條曲曲折折的林蔭小道。

衆人在路口歇腳片刻。

丈高的行宮紅色牌樓清晰可見,牌樓下一左一右立着兩個塊頭精壯的大和尚,一看就知道是武僧。

孔靈珊問道:“這裏是不是不讓進去?”

小沙彌雙手合十:“幾位是方丈的貴客,自然無妨。”

孔靈玉和孔歆眼神交彙,兩人已是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祖父和三了禪師何止是好友,該說是莫逆之交。

為什麽從未聽祖父提過呢,兩兄妹靜靜在心裏各自揣度。

行宮的風景果然精妙。一路過去,碧瓦朱欄,流泉淙淙,鳳嬉湖畔十裏長堤種滿楊柳,空氣裏不時飄過來陣陣柳絮,如流風回雪,景色旖旎曼妙。

孔茁的眼睛隔三岔五從無色身上掠過,想說的話在喉嚨裏反反複複好幾回。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大哥,天色漸晚,是不是該回廟裏了?”

孔靈珊第一個反對。“不行,難得來一趟行宮,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這般機會,當然要到處逛一遍。”

其他人也覺如此。畢竟,行宮是皇室之人才能來的地方。

孔歆看無色真的徹底蔫巴了,提議道:“三弟,要不你帶着妹妹歇歇腳,等我們回來在這亭子會合。”

孔茁自然應了,然後急匆匆抱着無色去了最近的煙渚宮。

人有三急,如何能不急。剛到煙渚宮內,孔茁的臉便成了豬肝色。

無色自然猜到了,打了個呵欠便道:“三哥,我在這睡一會,你自己去逛逛吧。我不會亂跑的。”

“小乖乖,在這等三哥,三哥很快回來。”孔茁暗贊她真是太貼心了,跟着迅速轉身,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朝外走。

無色躺在貴妃椅內抿嘴直樂,這裏解手的地方一定不多,三哥別拉褲子才好。

煙渚宮前後殿呈工字結構,為防蟲防黴,值守的和尚隔幾日便将槅門大敞,讓穿堂風吹走屋中的異味。

今日,所有的門都開着。

無色吹着風閉目養神,幾乎就要睡着。

“嚓當——”,寶劍插入劍鞘的聲音。無色陡然睜眼,聲音是被風吹進來的,有人來了。

不是寺裏的和尚,不是三哥,是誰?

動作比思緒還快,跳下貴妃椅便往後頭跑。

出了菱花槅門才看見穿堂過道長得不像話,過道兩旁是開闊廣場。矮小的她站在廣場中軸線上,只覺天地蒼茫,自己成了小小一粒。

所謂慌不擇路,無色左右一瞥,見靠牆處有個水缸,旁邊放着只木桶。來不及細想,她飛快躲到水缸後頭,大口吸了幾下氣。

幾乎是剛蹲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貼着缸壁傳來,無色登時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的同時,大腦也在飛速轉動。

來的不止一人,起碼有五六個。

那隊人穿的大概是硬底靴,踩在地磚上動靜很大。

他們沿着穿堂來回跑了兩三趟。

“主子,都檢查了,前後殿都沒人。”

“那就等等吧,反正不着急。”說話之人滿滿的氣定神閑。

當聽見這道溫潤和煦的聲音,無色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是他,他怎麽會來這?

心髒突然跳得很慢很慢,像要徹底停下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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